第590章 雷霆與銀輪（二）
  靜月海峽西側，斑果島。

  這座海峽中的小島，還在比霍普蘭爾更西的海洋中，如今算是處於交戰中的後方。

  “布萊克大人，隆德大師過來了。”

  島嶼上一座巨型造船廠內，布萊克站在即將竣工的巨型戰艦下，抬頭仰望，心生感慨。

  如今快5年了吧。從霍普蘭爾離開，來到這處小島，執行任務，時間流逝的真快啊。

  他當年只是霍普蘭爾內一個無人問津的孤兒，後來被卡裡忒斯家收養，成為一名護衛，之後又被蕾西大小姐提拔，最後成長到如今這個位置，不知不覺已經經歷了這麽多事情。

  仍記得蕾西大小姐那天將他叫進辦公室，詢問他的志向和之後的打算，然後交代自己這項任務。

  “雖然我們獲得了獨立，也和寒霜聯合簽訂了合約，但這不過是短暫的停戰罷了，在達亞斯商會的支持下，寒霜聯合的鋼鐵戰艦會一步步探索著實現。”洛蘭希爾如此說著，淺色的瞳孔宛如清澈的水晶。

  “而我們卡裡忒斯也不能落後，甚至還得提前布局，為將來可能的戰爭做準備。”

  “所以，我需要一個值得信賴的人去執行艱苦的任務。”

  “布萊克願意追隨大小姐的意志。”他當時單膝跪下，發誓承諾。

  之後蕾西大小姐便給了他厚厚的圖紙，眾多資料、傳承寶石，甚至還有提升自身實力的萬靈藥，以至於一年後，他就步入序列5，如今更是剛剛晉升為序列6。

  而這些年裡，他也不斷來往該島和各地，購進各種材料，然後交予技術人員，在他的見證下，一步步建成這個巨型造船廠，然後又花了幾年逐漸完善建成這幾艘巨型戰艦。

  直至今日，這幾艘鋼鐵戰艦才完全建成。

  “隆德大師來了。”一位護衛進來匯報，然後一個穿著灰黑外套的男人走了過來。

  他的衣服和手上還有些灰塵油汙，一般人看不出什麽大師風范，但只有這裡的工作人員知道，這位煉金術士，對戰艦技術的鑽研之刻苦，了解和理解之深，外人難以想象。

  為了試驗最佳的船體構造，他帶領手下的法師學徒們在附近的海域做了數百上千次試驗，構建了一艘又一艘模型和實驗船。直到最後這3艘戰列艦的誕生。

  “布萊克大人找我有什麽事嗎？”雖然隆德是島上的首席技術官，但布萊克作為蕾西大小姐的代理人，統管所有事物，地位更高。

  “蕾西大小姐最近寫信過來了，給。“對於洛蘭希爾的指示，布萊克倒也沒什麽好隱瞞的。

  隆德接過信紙，細細觀看。

  信中告訴布萊克和隆德，如今雛莓王國已經答應和克蘭西亞全面結盟，而卡裡忒斯及新維爾加也將參與其中。三艘戰艦整頓完畢後，將直接下水，開往前線，和雛莓王國的艦隊匯合，然後和寒霜聯合的艦隊作戰。

  “這一天終於來了嗎。”隆德感歎道。

  雖然他出身自寒霜聯合，但因為自身貧寒和處於小派系中，所以受到了很多排擠和鄙夷，之後才帶領學生們遷徙到維爾加這邊。不想多年後，自己最後走向了曾經國家的對立面。

  不過如今伊瓦爾世界，家國觀念並不突出，他在魯爾納時也沒受什麽恩惠，之後更是帶著家人遷徙離開，所以倒也不會因此而感到不適。只是感歎世事無常，人生的際遇差別之大。

  之前在魯爾納無人理會且處處受人冷眼的三流煉金術士，如今翻身成為了卡裡忒斯商會的技術首席，倘若戰爭勝利，更是可以在之後的國家中獲得一個不錯的位置，這是曾經的他難以想象的。

  “我知道了，我會讓學徒和後輩們好好處理的。”他看著身前這艘高聳接近穹頂的巨型戰艦，上前數步，緩緩靠近，然後輕輕撫摸那堅硬的鋼鐵船身。

  在雛莓王國還在使用風帆為驅動力的戰艦時，寒霜聯合已經開始使用風帆，尾槳混合動力的鐵甲戰艦了。其形態大概類似於洛蘭希爾記憶中近代早期時的戰艦。

  外層有厚厚的鍛鐵外殼，中間有半米多厚的柚木隔層，緩解衝擊和炮彈，最裡側還有數層鋼鐵結構，算是木製和鋼鐵混合的鐵甲戰艦。

  而洛蘭希爾留下的技術則是一開始就瞄準記憶中一戰的經典設計，無畏艦的模板，來進行改進。從一開始就放棄了笨重而招風的桅杆風帆，而是純靠尾部強勁的螺旋槳推進。

  戰艦的體型也拉伸到了200多米，排水量24000多噸，內裡有兩組魔導蒸汽輪機，航速最高可達28節，平時也可以20節航速前進，遠超如今寒霜聯合均速18節的艦船。

  艦體底部采用密封隔艙，護甲結構優化，船身上有前三後二共5個雙聯300毫米口徑主炮塔。其主炮設計初本來是普通的魔導炮。但去年洛蘭希爾結合黃昏時代的資料，又發來一分新的設計圖。

  其中深奧的紋刻和理論，至今隆德依然沒完全消化，好在他只要依瓢畫葫蘆就行，不論這個紋絡是什麽含義，只要能跑起來，似乎就行。

  而這樣遠超寒霜聯合的主炮，【熾刻破空炮】（評價：稀有珍珠級）便造了出來。這也是目前洛蘭希爾用系統估算後能造出的最佳組合了。

  她知道黃昏時代中不少極為先進的技術和武器，但是目前迫於基礎材料、人員、設施、等一系列產業鏈沒有完成，也只能望洋興歎，暫且留存於系統之中。

  “蕾西大小姐將三艘戰艦的名字定下了嗎？”隆德突然問道。

  “嗯，分別是一號艦·阿格萊婭，二號艦·塔利婭，三號艦·歐佛洛涅，也就是美惠三女神。”

  隨著這三艘‘無畏級’戰列艦下水，卡裡忒斯商會上千名船員登上戰艦，在技術官的指導下逐漸熟悉，然後其在海面劃過長長的淺藍尾跡，想著東南方向的雛莓王國駛去。

  ——————

  一周之後，靜月海峽。

  “報告布萊克大人，前方發現敵軍！”

  寬敞而淺色的指揮塔內，布萊克還沒完全適應這艘新式戰艦，一旁的喇叭口中就傳來預警的聲音。

  “看來這次對方是不給我們準備的時間呢，隆德大師。”布萊克穿著一身紫白相間的軍裝對一旁的煉金術士說道。

  “確實，不過也正好實驗下我們的成果吧。”隆德看著窗外那不斷翻湧的海浪，心潮澎湃。一種渴望證明自己的欲望和想法在心頭盤旋。

  他也想讓那些曾經看不起他人，大吃一驚，感受這艘戰艦無與倫比的力量。

  “主炮準備。”布萊克對準一旁的喇叭說道。

  “是！”管道內傳來接連的整齊回應聲。

  厚重而極具壓迫感的大型主炮塔緩緩轉動起來，隨著瞄準儀的不斷對焦和調整，主炮的炮口緩緩下垂，瞄準那視野遠方的鐵甲艦隊。而戰艦內的新式魔導爐也隨之不斷充能，炮管上浮現出繁複而精美的附魔紋路，炮彈也由漸漸發紅，然後變得熾黃。

  “開火！”

  炮口出響起沉悶的震蕩聲，巨大的反衝力讓這艘24000多噸排水量的戰艦微微傾斜，然後幾顆泛著熾紅光芒的烙金炮彈直接破開大氣，帶著恐怖的威勢直接貫穿數公裡外的敵艦，直接將炸斷，形成升騰的破片和火焰。

  “怎麽可能？”

  寒霜聯合的鐵甲艦上，一位高階法師不可置信，他怔怔的看著那在海面翻湧燃燒，然後又緩緩沉沒的戰艦。

  作為魯爾納的大派系精英法師，他一直為國家所擁有的的技術而自豪，如今那插著紫花和星光旗幟的戰艦到底是來自哪裡，怎麽會擁有如此強力的魔導炮，還有那數倍於己方大小的戰艦。

  那是雛月議會的傑作嗎？但他們不是排斥機械和鋼鐵嗎，這究竟是怎麽一回事？無數的疑問在心頭盤旋，但此刻已經沒有時間細想了。

  對面戰艦上那恐怖的巨炮接二連三噴吐火光，一顆顆熾紅的炮彈攜帶著驚人威能貫射而來。

  即便船身升起一道道淺藍屏障，也被這天神般的怒火重錘炸穿，讓無數的水流進去，最後使船隻漸漸沉沒。

  “反擊，反擊！反擊啊！”

  一位海軍指揮官急切的對著戰艦內的炮組人員大吼，臉龐激動的泛起陣陣紅光。

  砰砰——

  隨著銘刻魔力紋絡的火炮拉響，艦身40門火炮從後往前依次開火，一個個炮彈如尖嘯的黑點射向敵人的三艘戰艦。

  但可惜的是其中大部分還未抵達那三艘戰艦的身邊就已經落入海中，只能濺起朵朵無用水花。

  “可惡，加速！”

  鐵甲艦隊的將軍憤怒起來，讓麾下的旗艦升起特殊的信號旗，然後全力運轉魔導爐，增大推進力，想前方駛去。

  而卡裡忒斯這邊，觀察員見到後也向頭部的旗艦匯報情況。

  “布萊克大人，對方加速追了過來。”

  “那我們也加速，爭取甩開他們，保持距離。”

  於是兩隻艦隊在海上展開了緊張刺激的追逐戰，一方30多艘鐵甲艦浩浩蕩蕩，破開波浪不斷向西南方向開進。而另一方的三艘阿格萊婭級戰列艦卻在海上劃過長長的彎弧，不斷炮擊著側後方的敵艦。

  相比只能以船頭直對敵人追逐的鐵甲艦隊，三艘阿格萊婭級戰列艦不僅可以一直保持射程和優越距離，還能有余力擺開弧度，讓己方的艦身呈現傾斜的T型不斷炮擊對方。

  “不！”

  追逐的鐵甲艦隊中，一艘又一艘戰艦在對方的炮火中炸裂，破碎的鍛鐵和木片紛飛，升起一陣橙黃破碎的巨大焰球，隨後又沉入冰冷的深淵海底。

  這樣的場景一次又一次上演，讓艦隊中的船員和法師們逐漸心態崩壞。他們也嘗試過讓少許法師升空突襲對方的戰艦，但不幸的是，浮空的法師還沒靠近，就被那密集的副炮在空中打成碎片，成為一個個人形煙花，最後落入海中。

  而就在鐵甲艦隊的將軍掙扎猶豫是否撤退時，身旁的一位高階法師顧問上前說道。

  “大人，我們的援軍來了。”

  三艘阿格萊婭級戰艦的上空，層層的暗雲破開，一艘又一艘鐵灰色的飛艇從其中鑽出，這些飛艇帆槳側翼還有絲絲縷縷的水霧氣流還未散去，在空中留下長長航跡尾流。

  而隨著這200多艘的飛艇集群降臨，龐大而層層疊疊的陰影籠罩下，這三艘首次出航的戰艦仿佛手指般渺小。

  天空仿佛突然暗了下來，那巨大的螺旋槳旋轉轟鳴聲在天空中回蕩，宛如沉重的灰色天幕落下，劇烈繁密的超凡魔力波動，讓三艘戰艦上的船員感到窒息般的恐怖壓力。

  每一艘飛艇上都有數十位法師就位，而這樣飛艇集群上，加起來就有3000多位魔法序列的法師，他們當中甚至不乏序列6-7的精銳，其中甚至還能感受到魔法序列8以上的存在。

  為了對付實力強勁的雛莓王國，寒霜聯合將重點力量調往了靜月海峽，力求封鎖和擊潰這來自南方的同門，也就是當年奧茲國遺留的另一支法師脈系。

  一枚枚震蕩的熾紅炮彈自炮塔中向天空怒射，隨後被廣袤無比的連鎖陣列抵擋下來。

  上千位法師同時施法，湛藍的魔法陣列於天空形成，廣袤而繁複的紋絡宛若新的天空，層層壓下，將一顆顆炮彈抵擋在陣列之下。

  嘭嘭——

  破碎的炮彈如禮花般在天空炸裂，然後落下，灑落在下方的甲板和海面。

  布萊克走出艦橋，他仰望著那漫天的飛艇，伸出手擋住那落下的火星和余灰，握緊拳頭，然後又無力的松開。

  “即便多年準備，擁有技術的優勢，也無法抵抗這樣龐大的國家優勢嗎。”

  那懸空的一艘艘飛艇，打開下方的艙門，開始伸出炮管對準下方那無力而孤獨三艘戰艦，炮口逐漸由暗轉橙，逐漸充能。

  而就在戰艦上的船員慢慢絕望時，一道閃光在天空的邊際亮起，隨後是滾滾的雷聲。

  “打雷了嗎？這個時候。”

  鐵甲艦隊中一位法師漫不經心的抬頭回望，此時他身下的戰艦早已停止追逐，靜靜的看著遠處三艘敵艦的毀滅。

  黃昏時分，厚重近乎漆黑的鉛雲下，一道疾馳的閃電在天空奔湧，那是一個幾近變形的人影，他的身體似乎是由金色的電光構成，隨著那接近極限的奔走，被時空拉扯成長長的雷蛇。這驚顫人心的電光中傳來的恐怖的威壓，切實的傳達著超凡序列9的偉力。

  這道金色電光中熾烈綻放的魔力宛若一根鋒銳的箭矢，刺破這壓抑停滯的灰色天幕，直插這海面上空那層層疊疊的暗色飛艇。

  而飛艇集群中也陡然升起一道擴散的波紋。

  一個穿著典雅長袍的男人在天空顯現，他那黑色的短發在不斷湧現和釋放的魔力中逐漸變白，之後化為熾亮的白藍色。又是一位魔法序列9的賢者現身。

  “時空遺秘三·停滯。”

  一個巨大的鍾盤在飛艇所在的天空上浮現，上面呈現出極其精密的齒輪和指針，然後內裡又分出6個小型鍾盤，隨著指針轉動，周圍的一切都仿佛凝固下來。

  如果將空氣比作清澈的水，而現在這水仿佛結成了冰，在布萊克感知中，一切似乎都變得極慢起來，他想張嘴說什麽，但許久的時間裡，牙齒才稍稍離開下頜幾毫米。

  射出的炮彈剛剛離開炮口，在空中緩緩的滑動，比蝸牛快不了多少，他可以清晰的看到上面泛起的紋絡，還有那擴散開來的空氣波浪。

  天空中飛艇上的螺旋槳也似乎停止了轉動，一切都變得安靜起來。

  而當那狂耀的閃電一頭扎進這停滯的灰幕天空時，就如同打碎無數的玻璃一般，在靜如死水的空間內，蕩起一道喧嘩的軌跡。

  “烏列維斯，是你啊。”天空那名男子看著那逐漸清晰的雷光，其中的面容讓他確定了來者的身份。

  “許久不見，銀輪的指針·克拉克。”

  雖然嘴上的話語舒緩而平和，但那天空中的電光突然爆閃。

  哢————

  一道驚撼的雷光炸開天空的厚密的鉛雲，以最為剛烈之勢打破這近乎靜謐的空間，讓人目盲的強光和雷聲過後，清冷的月光呈現在夜空，一艘艘飛艇的螺旋槳在月色中重新轉動，世界仿佛突然又有了聲音。

  但戰鬥並沒有就此結束，天空的鍾盤再次浮現，其色如銀，透明而冷澈，而當其指針轉動時，天空中那兩百艘飛艇陡然消失，然後又重新出現。

  “時空遺秘二·轉移。”

  層層的飛艇在天空排列成一個巨大圓環，圍繞著中央那道金色電光，飛艇上的炮口陡然開火，密集的火光連成一片，聲音密集到分辨不出間歇，宣泄的炮火向中央匯聚，仿佛在天空倒畫一個密集指向圓心的圖案。

  而就在那道電光再次閃爍時，天空中另一位賢者也再次啟言。

  “時空遺秘四·切割”

  中央處那道電光仿佛被短暫的困於一個球形的狹小空間中，然後被無數火光和炮彈淹沒。

  數秒後，火光漸熄，煙霧彌漫。就在某些法師慶幸時，一道道驚顫的紫紅電火花所有飛艇上亮起，然後爆開。

  伴隨著滾滾黑煙，這些飛艇墜向大海，其中的法師如螞蟻般從中飛出，四下逃散。

  天空中的雷光再次疾馳，攜帶著天地自然的威能踏破一切阻礙。

  而那銀色的輪盤也再次轉動，傳自古老魔女的秘術依次施展，以人之身，捕捉這天地間遊走的浩然雷光。

  電火飛溢，雷霆撕裂層層空間，時針轉動，銀輪上的指針倒旋轉動。

  ——而現在，雷霆與銀輪相持不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