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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掌家娘子》第六十四章 很溫暖
  裴明詔沒聽說過這樣審問的方法。

  婉寧道:“侯爺已經將衙門裡用的法子都用了,不妨換種試試,”說著看向二老太太,“如果能保證這些人不會逃脫、傷人,倒是有個地方適合審問。”

  裴明詔正在思量姚七小姐的話。

  “侯爺在泰興縣可有莊子?”

  雖然他覺得姚七小姐問的話有些奇怪,和他要審問那些死士關系不大,尤其是每次看到那稚嫩的臉,心中總有幾分疑惑,可既然他帶人過來問起,就疑人不用,用人不疑,他願意聽個仔細。

  裴明詔道,“在泰興縣裡沒有。”

  “那就只能用我們家的莊子,”婉寧道,“莊子上人多,老幼婦孺人來人往,是那些人適應不了的嘈雜,要不是因此,那些人也不會從莊子上逃出來,不舒適的環境會讓他們如芒在背,他們越想逃越要將他們放在那裡。”

  那些人沒有人性,不怕死,更不怕受皮肉之苦,婉寧想起在街面上那些人張開嘴,露出血盆大口的模樣,審訊時對他們進行心理攻擊就要找他們的弱點。

  這些被馴養出來的殺人利器,在放出來殺人之前,就已經學會了要怎麽對抗審訊,要讓他們放松警惕,增加他們的心理抵抗,才能掌握主動權。

  ……

  程療將手裡的鞭子放下,他從來沒有見過這樣的人,施刑的人已經累得氣喘籲籲,這些死士卻毫不在乎,他們就像是在抽木樁子。

  “再沾辣水試試。”旁邊的下屬提議。

  程療冷哼一聲。“你見過用鹽水抽都不眨眼的人嗎?”

  下屬搖搖頭。

  沒有。

  沒有,用辣椒水又有什麽用。

  “將烙鐵燒得紅紅的。給我烙,我就不信……”

  被綁著的死士。皮開肉綻卻依舊一臉的凶狠,程療“呸”了一口,“埋伏了我們多少人,差點就傷了侯爺,要不是救世子爺,我就將他們都開膛破肚。”

  程療擼起袖子剛要接著審,就聽腳步聲傳來。

  程療轉過頭看到裴明詔,立即上前行禮,“侯爺。您來了。”

  裴明詔看了看死士,“有沒有人開口?”

  程療道:“邪了門兒了,抓了四個,一個比一個嘴硬,侯爺,怎麽辦?”

  裴明詔英挺的眉毛微皺,“世子爺年紀小,這樣拖延下去,只怕會有個閃失。”

  就算乳母將他藏的再好一樣會受驚嚇。

  再不找到恐怕生變。

  程療道:“我再審……”

  “別審了。”裴明詔道,“將人都綁著,我們要換個地方。”

  換個地方?侯爺從來就不是會中途放棄的人,尤其是已經答應了忠義侯府……

  裴明詔吩咐。“天色不早了,吩咐人動作快點。”

  ……

  一路到了處莊子,莊子上的人正在做晚飯。飯菜的香氣隨著風飄過來。

  “咕嚕嚕”的聲響從綁著的死士肚子裡傳來。

  程療罵了一句,“還以為都是些死物。不知道餓咧。”

  大家轟然一笑。

  程療向車裡瞟一眼,那些人仍舊板著臉。沒有半點的表情,活見鬼了,這些人到底是怎麽弄出來的。

  裴明詔下了馬,立即有人迎上來,“可是一位裴公子?二老太太吩咐我們都準備好了。”

  裴明詔點點頭,“叨擾了。”

  在姚家抓人,如今又來姚家審人,他們一路上喬裝打扮,不願意泄露行蹤,沒想到來了泰興縣,會被姚七小姐幫忙。

  雖然在姚家已經說出了自己的身份,姚家老太太還是仔細安排,只是告訴下人他是一位裴公子。

  程療幾個將死士帶進一間屋子。

  屋子裡很乾淨,周圍擺滿了蠟燭。

  程療覺得奇怪,為什麽要將死士的眼睛層層蒙住,屋子裡還要放蠟燭。

  “我們家老太太吩咐的椅子……”姚家下人將幾把椅子搬來。

  裴明詔看過去,是少了一條腿的椅子。

  這是要做什麽?

  姚七小姐說要將這些人綁在椅子上。

  他原以為是尋常的椅子。

  程療也很驚訝,這到底要做什麽?椅子能坐又不能坐,很快他卻笑起來,誰想得這個法子,真是妙啊,折騰人這樣最好,讓你明明坐在椅子上,卻又不敢松懈,因為只要一放松就會摔倒,這一摔可不輕,再怎麽不將自己當人,也不會故意摔下來。

  程療帶著下屬將死士綁在椅子上,兩個死士不管不顧地倒下來,另外兩個撐著身體端坐在椅子上。

  裴明詔看著那些死士,這就是姚七小姐說的,只要撐著身體坐在椅子上,就是在心底裡還將他自己當做一個人。

  裴明詔臉上露出些笑容來,這些死士沒有那麽可怕,到底還是個人。

  姚家下人將屋子裡的蠟燭點起來,將屋子裡死士的表情照得清清楚楚。

  ……

  “吃飯了,吃飯了……”

  莊子裡傳來呼喊聲。

  雖然在莊子上住著的都是粗人,不講太多禮數,但是他們說話簡單又直接,立即能勾起人的遐思。

  “做什麽飯菜,這麽香……”辛苦了一天的人,喃喃地說著。

  然後是孩童吵鬧的聲音,“爹……爹……”

  “別纏著你爹,快讓你爹先吃飯。”

  女人的聲音很高,訓斥的孩子不敢再胡鬧。

  有人想起程療的娘子,是遠近有名的霸道,別看程療在外威風凜凜,只要回到家,整個人立即柔順起來。

  感覺到下屬的目光,程療板起臉,“看什麽看?”

  大家笑得聲音更大。

  裴明詔背著手站在屋子裡。不知道是不是出來時間太長了,突然聽到一家三口的笑鬧聲。眼前就勾勒出一家人圍著桌子吃飯的情形。

  屋門再次被打開,飯香味頓時傳過來。

  一個憨厚的漢子端著食盒。“莊子上的飯菜不怎麽好,各位爺就湊合吃一些吧。”

  程療起身去道謝。

  食盒裡面放著簡單的兩個菜和煮好的米飯。

  下屬將飯遞過來,“侯爺,吃一點。”

  裴明詔看向冒著熱氣的飯菜,風餐露宿,饑一頓飽一頓,難得在這時候還能平穩地吃上一頓飯。

  程療已經迫不及待地動了筷子,飯噙在嘴裡,程療就燙得喊一聲。“嗬,好熱……熱飯……”

  平日裡吃肉喝酒的人,吃上一碗熱飯就這樣高興。

  “程頭兒,想媳婦了吧?”

  又是歡笑聲。

  裴明詔也拿起筷子,不慌不忙地將飯送進嘴裡,真是挺好吃,比禦賜下來的粳米更香似的。

  程療幾個仍舊嬉笑,明明是在審問死士,氣氛卻一下子溫暖起來。

  裴明詔看著屋子裡的幾個死士。

  屋子裡是程療幾個的談笑聲。外面是孩童和婦人、漢子在說話,只有幾個死士很安靜,不知道在想些什麽。

  外面的變化和他們無關似的。

  這個法子到底有沒有用?

  裴明詔微微皺起眉頭,伸出手來。

  程療幾個頓時不再說話。屋子裡重新安靜,外面的孩童的笑聲就格外的清楚,原來是在唱童謠:“楊柳兒活。抽陀螺;楊柳兒青,放空鍾;楊柳兒死。踢毽子;楊柳發芽,打拔兒。”

  程療幾個是尋常人家出身。小時候都唱過這樣的歌,現在聽到有人唱,心裡覺得格外的親切。

  程療剛要說話,卻看到裴明詔搖了搖頭,他順著裴明詔的目光看過去,看到其中一個死士微微揚起了下頜,側著耳朵也在仔細地聽著。

  有門兒了。

  程療心裡豁然一亮,他審犯人不是一次兩次了,只要找到犯人關切的東西,順著這個往下審,就能抓住犯人的弱點,錯不了。

  這到底是誰想出的法子,真是個神人。

  程療揮揮手,立即個下屬將那死士提起來扔進旁邊的屋子。

  裴明詔緊跟著進了門。

  程療已經在審,“將你知道的說出來,爺們兒幫你照應家裡人。”聽到小孩子說話感興趣,定然是有關切的親人。

  那死士立即又恢復從前陰狠的模樣,任程療怎麽說話都不開口。

  門外傳來叩擊聲響,裴明詔看過去。

  是姚七小姐身邊的那個媽媽。

  裴明詔快走幾步出門,童媽媽上前行禮,“侯爺,可有用了?”

  裴明詔搖搖頭,“還沒開口。”

  童媽媽道:“我家小姐說,這些人未必是關切身邊人,侯爺換個法子問問他自己。”

  姚七小姐在這個莊子上?

  外面的事一直都是姚七小姐在親手安排?

  那就怪不得了,這麽快就讓死士露出了破綻。

  姚七小姐,真是個讓人想要仔細思量的女孩子。

  在人不知不覺中施展著她的聰慧,從頭到尾,這些事都是她想出來的,她吩咐人做的,現在又讓下人來提醒他。

  姚七小姐是讓他從死士自身生死、利益下手來審問。

  裴明詔點點頭,重新回到屋子裡,低頭吩咐程療。

  程療有些詫異很快就恢復尋常,自然而然地道:“你說出來,我們就悄悄放了你,你再也不用做死士,重新做回平常人,不會有人知道,所有人都會以為你已經死了。”

  死士的嘴唇輕微地動了動。

  管用了,管用了,方才聽到童謠,死士定然是想起自己小時候,所以才會仔細地聽,臉上露出貪婪、不舍的神情。

  程療欣喜地向裴明詔點頭。

  ……

  讓程療來審死士裴明詔很放心,尤其是已經抓住了死士的弱點,只要程療點頭,死士開口就是一時半刻的事。

  果然不到半個時辰,死士就張開嘴,“你們會讓我走?”

  程療道:“你從此隱姓埋名,不再做那些事,否則就算我們不找你,你也知道誰會找到你頭上,你會有什麽結果。”

  死士吞咽了一口,“在離泰興不遠的山林裡,有兩個人看守……逼問世子的下落。”

  裴明詔吩咐程療,“事不宜遲,帶上人去找。”

  程療應了一聲,立即去喊下屬,裴明詔從屋子裡走出來。

  童媽媽等在一旁。

  “代我謝謝姚七小姐,”裴明詔道,“若是姚七小姐將來有用到我們永安侯府,就寫張帖子讓人送給我。”

  童媽媽不禁驚訝,沒想到永安侯會說出這樣的話,好像不論什麽事只要小姐開口,侯爺就會幫忙。

  走出姚家莊子,裴明詔翻身上馬,策馬之前他又轉過頭看去,姚家莊子一片安寧。

  如果找到了世子爺,他會馬不停蹄地進京,他鼻端還留著姚家飯菜的余香,吃了幾口熱飯,就覺得很舒坦,不知怎麽的,突然有種想要停留的感覺。

  裴明詔抬起眉眼向程療點了點頭。

  姚七小姐是姚宜聞大人的長女,將來定然會回京的吧!

  ……

  婉寧回到二房,二老太太不禁松了口氣,“你膽子可真大,回來就好,我就安心了。”

  忙了一天終於能安穩地睡個好覺。

  婉寧服侍二老太太喝了藥就回到房裡歇下。

  天剛亮,婉寧剛要去給二老太太請安,童媽媽進來道:“七小姐,沈四太太來了。”

  舅母怎麽會這麽早趕過來。

  婉寧帶著人將沈四太太迎進屋子裡。

  “婉寧。”沈四太太眼睛通紅,眼窩烏青,顯然是沒得休息。

  婉寧心裡不禁一沉,“舅母,怎麽了?”她現在最怕的是揚州那邊會有什麽不好的消息,祖母和母親都在揚州。

  沈四太太看著婉寧,只要想到婉寧會嫁給壽家的傻子,眼淚就不由自主地湧出來,“婉寧,你知不知道壽氏弟弟家的孩子。”

  壽氏弟弟的孩子?

  婉寧仔細思量,“壽文興?”是每年都要來姚家的興哥?

  沈四太太點點頭,用帕子擦了擦鼻子,“就是他,我們聽到消息……你祖父要將你許配給他。”

  祖父要將她許配給興哥?

  婉寧聽得這話不禁一怔,立即她又搖頭,如果說這是壽氏的主意她相信,祖父不會這樣做。

  祖父向來自詡是個君子,不可能在眾目睽睽之下做出這樣讓人詬病的事,就算想要設下陷阱將她嫁去壽家,也不會在一切沒有定下來之前讓舅舅和舅母知道。

  唯一能解釋的是,這一切都是個圈套,就是要引舅舅和舅母上當。

  沈四太太道:“你舅舅已經準備去姚家質問老太爺,憑什麽要將你嫁給一個傻子。”

  也許祖父想要的就是這個,婉寧看向沈四太太,“舅母,舅舅現在去姚家了?”

  沈四太太搖搖頭,“我們說好了,我先來二房告訴你,我們再做打算,我出來的時候,你舅舅答應我,聽我的消息……”

  沈四太太話音剛落,譚媽媽進來道:“四太太,咱們家的車夫在外面看到老爺……老爺去了三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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