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大雪依舊在飄零，五谷城周圍一道道煙雲衝天而起，地面到處可見屍體，城內所有的平民都不敢出城，門庭緊閉。

  北門外，一群疲倦不堪的重騎兵正在拖拽著屍體，按照帝國戰場的規矩，戰死在外的士兵是沒有資格安葬回故鄉的，因為條件不允許，百夫長級別以下的將領也一樣，全部都是就地掩埋，以免屍體發臭產生瘟疫等。

  ……

  似乎是聞到了鮮血的氣味，五谷城以北的叢林裡竄出了一些野狗，到處吞食屍體，甚至還有一些低齡的迅狼也成群的出現，大口撕扯著戰死士兵的屍身，場面看起來讓人有些不忍目睹，人死之後再無區分，無論是五谷城的人還是暮雨城的人，他們的屍體都淪為了野獸爭食的對象。

  “篤篤篤……”

  馬蹄聲中，蘇秦一臉死灰，任憑雪花在肩膀上、頭頂上落下一層，他看著戰場的慘狀，淡淡道：“他們逃出了多少？”

  副將張三通抱拳道：“啟稟上將軍，大約不到二十人。”

  “找到龍千林的屍體沒有？”

  “沒有……”

  “混帳！”蘇秦重重一拳落在了馬鞍上，道：“我們七萬人圍城，居然還讓龍千林給跑了，簡直是鐵刃軍的奇恥大辱！”

  張三通臉色蒼白，沒敢繼續說話。

  這時，查看戰場的蘇妤也策馬走了過來，原本清麗的臉蛋上染上了許多血跡，她抬手擦了一下，卻沒有擦去什麽，迎著蘇秦而來，道：“大哥……城南戰場我去看過了。”

  “情況如何？”蘇秦問道。

  蘇妤嚅動了一下紅唇，欲言又止。

  “阿妤，我問你情況如何了！”蘇秦加重了一下語氣。

  蘇妤深吸一口氣，說：“哥，我們安排在南門的一萬多重騎兵昨晚受到了猛烈衝擊，城內的守軍不要命一樣的衝出去，對我們造成了極大的創傷。”

  “到底折損了多少人！？直說！”

  “戰死七千多人，重傷兩千多，輕傷四五千……”蘇妤淡淡說道。

  “什麽……”

  蘇秦身軀微微一顫，眼中滿是恨色，道：“龍千林這個逆賊……居然一戰就殺死我暮雨城共計兩萬名精銳鐵騎……這天殺的逆賊啊！！”

  說著，蘇秦忽地身體微微一晃，吐出一口鮮血，胸前的箭傷再度滲出了血跡。

  “大哥，你沒事吧？”蘇妤問道。

  “沒事，我沒事……”

  蘇秦一雙冰冷的目光看向了五谷城，喃喃道：“雲中行省的勇士在這座備受詛咒的城池裡受到如此挫敗……皆是我一人之過，來人啊……給我傳令下去，三軍整頓完畢之後進入五谷城，屠城。”

  他說得輕描淡寫，蘇妤卻渾身一顫：“大哥，我們……我們怎可如此！”

  “為何不可！？”

  蘇秦目光冰冷，道：“先輩們都是那麽做的，但凡敢叛逆的城池，一律屠城，如果我們不屠城，這些狼子野心的狗賊怎會知道帝國之威不可觸犯？阿妤，你什麽都不用說了，我知道你心懷善念，這種事情就交給兄長來吧！”

  “可是大哥……”蘇妤一聲歎息，道：“五谷城是帝國七大名城之一，擁有兩百四十萬人口啊，難道你打算殺光這兩百四十萬人嗎？”

  “不，屠城三天，殺多少算多少！”蘇秦鐵拳一握，道：“我意已決，任何人都不要再多說了，否則以軍法從事。”

  蘇妤的臉上掠過一絲失望，恭敬的抱拳道：“是，上將軍，屬下沒有異議了。”

  ……

  大雪依舊揚揚灑灑的落在這片大地之上，鐵刃軍、琴龍軍開始埋鍋造飯，炊煙四起，而早飯完畢之後他們將會造就一場殺戮，屠城三天的命令已經下達下去，除去蘇妤之外，似乎沒有人感到有什麽不妥，這樣的先例實在是太多太多了，士兵們議論紛紛，臉上盡是笑顏。

  “五谷城的刁民養虎為患，讓胡鐵寧這廝膽大妄為到竟敢造反，哼，該殺！”一名臉上滿是虯須的士兵一邊喝著冰冷的肉湯，一邊冷笑著說道。

  另一個尖嘴猴腮的士兵一臉的淫邪，說：“嘿，先說好了，咱們銀槍營劫掠到的姑娘，我先選。”

  “王二狗你這色胚，你遲早死在女人的肚皮上。”一個胖子士兵哈哈大笑道。

  王二狗笑道：“有道是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風流，我早就聽說五谷城的少女一個個豐潤水嫩，嘿，老子還從來沒有玩過哩，這次機會算是來了。”

  “放屁，你玩過的還少嗎？！反正，一會屠城的時候，我們來比比，看誰殺的刁民比較多，殺人最少的請客，如何？”

  “好好，一言為定！”

  ……

  營盤裡基本上都是這樣的對話，屠城對百姓來說是災難，但是對這些參與屠城的士兵來說卻是一場瘋狂的盛宴，金錢、女人、殺戮、欲望，在這一刻將會無限被放大，在這一刻，再也沒有犯罪，有的只是最原始的欲望罷了。

  早飯之後，近五萬重騎兵紛紛上馬，而蘇秦提著長刀就在人群前方。

  就在這時，忽地一名副將策馬而來，身後一群大約300+人的五谷城平民，他嘴角帶著獰笑，說道：“上將軍，這群刁民居然想從城西的城牆坡口處偷偷逃走，被末將及時發現，特來交由上將軍處置。”

  蘇秦目光冰冷，伸手做了個殺的手勢。

  “第一營，跟我上！”副將大喝一聲。

  500人的騎兵方陣馬上衝了過去，長矛突刺、大刀劈斬，“噗噗噗”的帶出一道道鮮血，慘叫聲此起彼伏，無論老幼，盡數斬殺，轉眼之間三百多平民死亡殆盡，最終還剩下一個大約四五歲的幼童站在屍體堆中大聲哭嚎著。

  蘇秦目光一掃，淡淡問道：“怎麽，不忍心嗎？”

  張三通迅速擎起長弓，“嗖”的一箭飛去，直接射透幼童的心臟，勁道太過於狂猛，真氣貫注的箭矢直接將幼童的胸口轟出一個大洞，整個心臟瞬間就被絞碎了，那孩童臨死之前甚至連一聲喊叫都沒有，當場斃命。

  “準備進城。”蘇秦揚起長刀。

  不過就在這時，大地忽地微微顫抖起來，遠方傳來了凌亂而密集的馬蹄聲，蘇秦馬上皺了皺眉頭，問道：“怎麽回事？”

  一名傳令輕騎兵疾馳而來，抱拳道：“啟稟上將軍，鎮南將軍林沐雨率領近兩萬名重騎兵從大道之上來了，似乎是飛騎營的軍隊。”

  “哦，是阿雨來了啊！”

  蘇秦哈哈大笑道：“那小子從龍千林手裡調走了飛騎營，讓我軍折損降到最低，也算是大功一件，既然他也來了……那屠城這份功勞就分他一些，我們稍等一下，讓阿雨率領人先進五谷城屠城。”

  “是！”

  ……

  不久之後，地平線上出現了整齊的飛騎營士兵的身影，林沐雨一身聖殿白袍策馬走在最前方，遙遙的就看到蘇秦、蘇妤，以及戰場周圍滿地的狼藉，他不禁皺了皺眉頭，果然，事情沒有想象中的順利，五谷城終究還是發生了一場惡戰！

  “阿雨，你來啦？！”蘇秦哈哈一笑，說：“你既然掌握了飛騎營，便已經是大功一件了！”

  林沐雨抱拳道：“屬下參見上將軍！”

  “哎，何必如此客氣？！”蘇秦手臂一揚，道：“你看，如今這五谷城已經是我們的那囊中之物了，龍千林冥頑不靈，折損我如此多的將士，實在可惡，我已經下令屠城，阿雨你既然來了，那這頭功就給你了，你現在就率眾進城，殺個痛快！”

  “屠城？”

  林沐雨身軀一顫，目光落在前方三百多平民屍體上，心裡無異於波瀾萬丈，他轉身看著蘇秦，喃喃道：“蘇秦將軍，這……這些平民是你殺的？”

  “對，他們妄圖逃脫，咎由自取！”

  “是嗎？”

  林沐雨拚命的壓抑著怒意，抱拳道：“上將軍，末將認為既然拿下城池，那就已經完成了陛下的詔書命令，沒有必要再殺平民了。”

  “你說什麽？”

  蘇秦一愣：“這些平民連同反賊殺我暮雨城兩萬勇士，你讓我不要屠城？”

  “是。”

  林沐雨目光決然的看著他，話鋒一轉，伸手一指身後，道：“我身後的一萬七千人飛騎營，他們大多都是五谷城的人，你讓他們去殺自己的父老鄉親嗎？上將軍，胡鐵寧叛逆，與這些平民沒有絲毫乾系，他們是無辜的啊！”

  “夠了，林沐雨！”

  蘇秦忽地厲聲道：“我念你是帝君義子，不與你計較，你還竟敢與本將軍如此糾纏不休，給我讓開，這五谷城，我蘇秦屠定了！”

  林沐雨怔了怔，忽地自嘲的大笑，伸手一指蘇秦身後的一群鐵刃軍，大聲道：“你們都是帝國士兵，你們都熟讀家族訓言，你們告訴我，身為一名軍人的職責不就是守護疆土、保護父老嗎？你們如果在這裡屠城，還有什麽資格佩戴紫茵花軍徽？！”

  “林沐雨，你大膽！”蘇秦大怒道。

  蘇妤策馬上前，幽幽道：“阿雨……夠了，不要說了……”

  ……

  林沐雨卻淡淡一笑，伸手一揮，大喝道：“飛騎營，進城，守禦城池，誰敢屠殺五谷城的百姓，就是與我們為敵！殺無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