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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亂清》第二十九章 向東還是向西
  蔡壽祺準時到了毅勇忠誠貝子府,被從角門接了進去。蔡壽祺愈加驚喜:如此機密,果然是要“辦大事”了!

  一直被延入書房。一見關卓凡,蔡壽祺便行大禮,關卓凡伸手相扶,連聲說道:“蔡先生,我敬你國士,可不好行這樣的禮。”

  蔡壽祺腦子暈乎乎的:稱“先生”而不名,貝子是真待我以國士了!

  他堅持“禮不可廢”,到底磕了頭。

  這一談就是一個時辰,談了什麽,沒有人知道。

  第二天上朝,出來這麽一個消息:惇王病了,明天告祭太廟,他的告祭後殿的差使空了出來。

  “奉旨辦理告祭太廟事務”的恭王當場舉薦關卓凡接任。

  關卓凡很是愣了一愣。

  告祭太廟,就是向列祖列宗報告撚、回亂平的大喜事。本來這是皇帝的工作,但小皇帝太小,做不來這個活計,循例遣宗室中位分最高者代皇帝告祭。

  告祭太廟分告祭中殿和告祭後殿。中殿即正殿,告祭中殿是皇帝的責任,由老惠親王代表皇帝告祭;後殿按例遣官告祭,這個差使派給了惇王。

  惇王生病,後面還排著一堆王爺貝勒,本來輪不到關卓凡這個貝子,但作為賜給關卓凡的一種特殊的榮譽,派他告祭太廟後殿也無不可;何況撚、回為他所平,由他親自來向列祖列宗報喜,也有特別的意義。

  慈禧馬上稱好,慈安自無異議,於是沒等關卓凡發表意見,恭王的提議就通過了。

  事出倉促,關卓凡找不出推辭的理由。但心裡莫名奇妙地不安。

  以他的判斷,恭王不應該再給他錦上添花了;而且,另外一個當事人是惇王。

  這裡面有什麽貓膩嗎?

  關卓凡雖然是學歷史的,但太廟的祭祀太冷門了,他並不如何了解。只知道什麽迎神、初獻、亞獻、終獻、送神,程序無比繁複。

  但這個倒不是問題,他這個承祭官其實什麽腦子都不用動,因為所有的程序都會有太常寺的讚禮官唱禮指示,他們讓你幹嘛就幹嘛,行禮如儀就是了。

  如果有人想玩花樣。能怎麽玩呢?

  想不出來,畢竟對大部分的細節並不了解。

  想不出來就不想了,見步行步吧。

  次日,天沒亮就起身,大夥兒在午門前集中。

  鑾儀衛陳法駕鹵簿於午門外,日出前四刻。太常卿至乾清門請旨,準奏。於是午門嚴鼓,法駕鹵簿前導,不陪祀的王以下各官齊集朝服跪送,導迎鼓吹設而不作。

  一路浩浩蕩蕩,出端門,左拐入太廟街。自街門入,至太廟南門,承祭官們下轎,入太廟,至大戟門“幄次”,即俗稱“小金殿”者——這是在開始正式的祭祀儀式前,用來給皇帝和承祭官們歇腳、盥洗的地方。

  大佬們待在“小金殿”的這段時間裡,司禮們從“神庫”中把各位前任皇帝的“神主”請了出來,安坐殿內神龕之中。

  這樣,告祭太廟的準備工作就算完成了。老惠親王和關卓凡分頭行動。一個去正殿,一個去後殿,同時開始了冗長繁複的祭祀活動。

  過程就不細表了,總之大半天折騰下來,整個告祭結束之後。關卓凡頭暈腦脹,比指揮了一場戰役還累。

  第二天就出事了。

  一個叫做吳鳳閣的禦史上折,彈劾關卓凡主持告祭太廟後殿的時候“失儀”。

  事情出在進入後殿的過程中。

  程序應該是這樣子的:太常寺的讚禮官引承祭官至後殿垣門,承祭官東向立;然後讚禮官引承祭官入垣門右門,升右階,至殿外拜位前,北向立。

  關卓凡在後殿垣門前,是西向立的。

  因為那個太常寺的讚禮官就是這麽“唱禮”的。

  媽的,原來在這兒等著老子呢。

  左躲右躲,還是掉進坑裡啦。

  朝野轟動。

  關卓凡打平大亂,晉封貝子,正是如日中天的時候,居然有人在這個點上參他!

  主持國家大典“失儀”,是一件可大可小的事情。輕的不過罰俸,重的可以削爵,完全視乎當事人的“聖眷”如何。

  恭王立即上折自劾,稱自己“辦理告祭太廟事務不力”,自請處分。

  很有意思。

  恭王的折子沒有提到一個“關”字,但誰都會想,恭王因為什麽“辦理告祭太廟事務不力”?還不是因為關卓凡在告祭後殿的時候出了紕漏?

  而且,關卓凡是他舉薦的。

  所以,這個折子其實是變相地坐實了關卓凡“失儀”。

  這個“連環套”,看起來非常高明。

  可惜,聖母皇太后不肯按照恭王的思路走。

  關卓凡自請“閉門思過”,但兩宮不許,硬逼著他參加朝會。

  當著軍機大臣們的面,慈禧把吳鳳閣的折子拍在禦案上,“啪”的一聲,軍機們都嚇了一跳。

  慈禧說道:“那個給關卓凡引導的讚禮官叫什麽名字?”語氣中有壓抑不住的怒氣。

  幾個軍機大臣都是一凜。

  恭王心裡有鬼,說話便加了小心:“回聖母皇太后的話,他叫金元朗。”

  慈禧說道:“這個金元朗構陷宗室重臣,包藏禍心,要革職拿辦!”

  軍機們都是一震。

  恭王默然不語。

  君臣之間是不可以長時間地沉默的,文祥輕咳了一聲,越次奏道:“請聖母皇太后明示。”

  慈禧朗聲說道:“你們想啊,告祭的儀注,關卓凡是不懂的——換了我也不懂,你們也未必見得懂吧?當然是那個姓金的說什麽他做什麽。難道姓金的說‘東’,關卓凡一定要往‘西’?還是關卓凡分不清東南西北?那麽他是怎麽指揮千軍萬馬的?他的那些個勝仗是怎麽打贏的?”

  “就算關卓凡聽錯了——‘東’‘西’兩個字差別這麽大,聽得錯嗎?好吧,就當關卓凡聽錯了,那個姓金的不需要提醒他嗎?提醒了關卓凡還不轉過身子來?!”

  我的禦姐,今天才算見到你的真顏色呀。

  “這些道理,稍稍用用腦子就能明白,這個吳鳳閣,捉到風就是雨,妄邀幸名,卑汙不堪,一塊嚴辦!”

  “這個案子,軍機上一言不發——六爺,你那個折子根本就是添亂!你們難道真想這麽糊糊塗塗地由得小人興風作浪?真不怕寒了功臣將士的心?!”

  慈顏震怒,指責極其嚴重,軍機們包括恭王一起跪下,除了關卓凡,一個個背上的汗滲了出來。

  這個案子的結果很快出來了。

  金元朗自認“荒唐粗疏”,唱錯了禮,連降四級,從一個從七品的“博士”降到從九品的“錄事”。

  當然知道這個家夥不對勁,但不能真按“構陷宗室重臣”的思路去辦。因為那樣一來,姓金的固然難逃一死,還得窮追他身後的“主謀”,會興起滔天大獄,誰也承受不了。只能選擇一個“工作失誤”的較輕的罪名。

  既然只是“工作失誤”,也就無法辦得更重。是人就會犯錯,辦得太重,後面比著例子,活就沒法幹了。

  這個道理慈禧也是明白的,所以雖然不甘心,但也只能捏著鼻子認了。

  對吳鳳閣可就沒那麽客氣了。

  本來言官可以“風聞言事”,對翰詹科道折子裡的謬錯,朝廷一向包容,處分也很慎重。但對吳鳳閣的折子,卻明發上諭,痛駁“無恥”,“是何居心”,然後將他一擼到底,“即行革職,勒令回籍”。

  沒有一個同僚站出來聲援吳鳳閣。第一,朝廷確實佔著理;第二,大夥兒隱約感覺到,這裡面牽扯著絕大的政爭,卷進去,一不小心,就被絞成肉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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