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她一個毛丫頭懂什麽？！◎
  余光注意到茹邈的蘇月娟眼皮一跳。

  不是吧這麽巧？

  她瞬間從椅子上站了起來，親親熱熱地走向茹邈，笑眯眯地要接過那盤宮保雞丁，“哎呀，我最喜歡吃宮保雞丁了，聞著就流口水了。”

  說著，她和她爸對視了一眼，蘇國濤瞬間明白了，面上不動聲色，完全看不出一絲尷尬。

  只是對著旁邊的孫姨說：“再拿雙筷子，盛碗米飯來。

  孫姨連忙小跑去廚房，茹邈也沒有做出什麽反應，她微笑著對蘇月娟道：“蘇姨，這個宮保雞丁涼了，我剛剛回了一次鍋，口感可能沒有剛做出來嫩，如果您不介意我再用兩隻雞腿，我可以重做一份兒。”

  “不用不用，現在我已經對你的水準有了很清晰的認識，你”蘇月娟頓了一下，“你叫什麽名字來著？”

  “我叫茹邈。”

  “那我叫你邈邈行吧？邈邈啊，來.你過來，咱們一起吃飯，你忙活了那麽久，也餓了吧？！”

  “不用了，蘇姨。”茹邈笑得靦腆，“我還鹵了些牛雜牛舌牛頭皮，我得去看著鍋呢。”

  “啥？”蘇月娟慫了慫鼻子，眼睛發亮：“我說這香味兒怎麽那麽特別，但是剛剛幾道菜又不完全像呢，原來還有一道菜。”

  說著，她想起來了什麽：“你是要做夫妻肺片？我記得你之前準備要做的那四個菜裡沒有夫妻肺片啊？”

  “因為要先鹵後拌，我怕時間來不及，就沒準備做，但我做飯的時候發現牛頭皮不能再放了，不然就壞了，所以自作主張先鹵上了，等到鹵好了就算我不做夫妻肺片，蘇姨您也可以讓孫姨隨便涼拌一下，怎麽都好吃的。”

  “你可真是.邈邈啊，你可真是太貼心太能幹了！”

  蘇月娟心裡說不上的熨帖和欣喜，這麽好的一個女孩子，還是這麽優秀的一個川菜廚師，她要是錯過了，可真要後悔。

  聽到對她而言陌生無比的誇獎，茹邈不禁一愣，內心淺淺自嘲地笑了聲。

  多久沒有人誇過她了？
  上輩子好像總是被罵被指責被陰陽怪氣，她都快不記得.被人誇是什麽感覺了。

  “什麽時間能鹵好？”蘇月娟忍不住想進廚房看看，“現在能嘗嘗了麽？”

  茹邈收回思緒，不緊不慢地說： “至少還得一個小時，現在沒有特別入味兒，不過嘗嘗的話可以。”

  “那你撈出兩塊給我嘗嘗吧，我聞著忒香了。”蘇月娟讓孫姨過來接了宮保雞丁，就跟著茹邈進了廚房。

  在她品嘗茹邈從鍋裡現撈出來的牛雜時，她爸蘇國濤也把桌子上的菜都品嘗了一遍，包括那道回鍋的“風味不佳”的宮保雞丁。

  向來不會喜形於色的他都忍不住變了臉色，眼睛噌地一亮。

  這味道.這味道.
  完全吊打前些日他和月娟一起品嘗的其他廚子所做出來的川菜！！
  他忍不住想起自己妻子還在世的時候做出的那些美味，也許他的妻子做出來的並不比這小姑娘做出來的那麽驚豔完美，卻也是地道得很。

  總之，都比那幾個廚子好太多。

  蘇國濤太久沒吃辣，被辣得鼻涕都出來了，也沒忍住多吃了一些。

  在蘇月娟從廚房出來後，他看著她默默點了點頭，蘇月娟不禁一喜，當即就轉頭對茹邈說：“邈邈啊，你都會做哪些川菜啊？把你會做的川菜都告訴我，我需要制定一個菜單。”

  既然她爸都點頭了，那她就沒什麽好再遲疑的了。

  “一會兒我們把菜單制定出來，明天邈邈你需要先試做一下，後天正式做。”

  茹邈頓了一下： “蘇姨，你是要宴請貴客是嗎？”

  “對。”蘇月娟點頭，“我們至少要挑出六到八個熱菜，二到四個涼菜，以及一湯一甜品。”

  “.應該沒問題。”茹邈想了一下，“您有紙筆嗎？”

  蘇月娟立刻對孫姨道：“孫姐，你去拿紙筆過來。”

  很快孫姨就拿來了一支鋼筆和一個黑皮本子，茹邈打開筆帽，刷刷刷就寫起來，不過三五分鍾，就寫了整整一頁，其中有幾道大菜裡有些材料現在不太好買，茹邈還特意標注了出來。

  蘇月娟一直在旁邊看著，不禁暗暗點頭。

  越和這小姑娘接觸，她越忍不住讚歎這小姑娘的能耐和性格，真是太能乾又太細心了，情商也高，真不知道什麽樣的家長能養出這樣的孩子，想想她家的那個混世魔王，她頭都疼了！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啊。

  在茹邈寫完的瞬間，蘇月娟拿起本子，小跑到蘇國濤身邊，兩人一起研究起菜單。

  並讓茹邈和孫姨一起去吃飯。

  茹邈沒有再推拒。

  畢竟她剩下的錢是有限的，能省則省，何況她的確餓了。

  孫姨作為保姆，吃的飯菜雖然和蘇月娟平時吃的不完全一樣，但也差不到哪裡去。

  有時候是吃剩菜，有時候蘇月娟也會讓蘇姨自己做一個菜吃。

  今天蘇月娟就明確示意孫姨不要再撥剩菜了，做兩個好菜和小姑娘一起吃，孫姨高興地切了一塊豬肉，燉了一小盆豬肉白菜燉粉條，又炒了一盤辣椒雞蛋。

  搭配上高粱面饅頭，那叫一個香！

  雖然孫姨也很想嘗嘗那些川菜是什麽味道，剛剛她都數不清自己咽了多少次口水，但是能吃到這倆好菜，她也很滿足。

  茹邈也沒什麽不滿意的，這比她在雨河村吃的可好多了。

  家裡的白米白面紅糖豬肉麥乳精等東西，全部都是孟阮柔獨享的，每個星期孟家人都會來兩次，送貨或者監督茹邈有沒有偷吃，各種精貴吃食的消耗速度是不是都和孟阮柔一個人的消耗速度相符。

  她最多也就能在村口食堂和別人一起吃大鍋菜，清湯寡水沒肉腥不說，甚至因為需要先給孟阮柔做飯才能跑去打飯，有時候連剩菜湯也吃不上。

  畢竟孟阮柔身體嬌弱，胃很精貴，晚吃一會兒就會說不舒服。

  她有時跑慢了回去晚了些，孟家得知都會氣炸。

  但是
  上輩子那個溫和包容、傻乎乎甘願奉獻的女孩已經徹底消失，現在的她隻想一鋤頭砸爛那群人的腦袋。

  蘇國濤和蘇月娟很快就制定出來了一個兩人都滿意的菜單。

  六熱菜：回鍋肉、水煮肉片、宮保雞丁、麻婆豆腐、魚香肉絲、開水白菜。

  倆涼菜：夫妻肺片，蒜泥白肉。

  一湯：酸蘿卜土鴨湯。

  一甜品：紅糖涼粉。

  一共十個菜，剛剛好。

  太多了以免杜老覺得鋪張浪費。

  蘇國濤和蘇月娟看著制定好的菜單，心裡都舒了一口氣，蘇國濤也難得誇獎自己女兒一句：“月娟，你這次做的很好，很靠譜，你考慮得比爹周到。”

  如果是他，也許就會錯過這麽一個看著不靠譜實際上水準一流的小廚師。
    “哪有，都是爹教的好。”蘇月娟也高興得不行，她等著茹邈吃完飯從廚房出來，立刻對茹邈說：“邈邈，下午你跟我和孫姐一起去采買食材，你看看哪些調料或者食材咱們廚房裡沒有，到時候都買回來，順便你好好挑挑，然後下午還會有別的廚師過來，到時候給你打下手，你們今天提前交流交流.”

  本來是三個人，現在既然都有茹邈這個專業水準高的了，那就再只要一兩個就行了。

  蘇月娟不是專業廚師，沒有行業內很多牛掰大廚都會介意別人偷師的概念，茹邈雖然知道，但除了開水白菜和鹵汁配方意外，其他都無所謂，說句不謙虛的話，在做菜乾活之類的事情上，她還真是有天賦的。

  不是隨便就能被模仿反超。

  但重點是，她下午有安排了。

  見茹邈微微頓了頓，蘇月娟看出她的遲疑，連忙問：“你下午有事兒嗎？”

  ““蘇姨，我.下午的確有點事兒。”

  當初她和尋月說好，不管能不能在外面站穩腳跟，三天以內一定回去一趟，可現在已經第四天了，她還沒動靜，尋月一定會急死。

  她本來是準備辦好營業執照就回去的，沒想到執照沒辦成，跑來做了頓飯。

  “我得回村裡一趟，有點事兒，不過我會盡快回來。”

  “你事兒很著急嗎？要不這樣，你先跟我去買材料，我們抓緊時間盡快，我爭取兩個小時就放你走，你看怎麽樣？”

  蘇月娟說著便走過來，將一張她早就準備好的兩元鈔票塞到了茹邈手裡，這本來是準備用來打發茹邈的，現在卻成了訂金。

  “蘇姨和你說實在話，後天的中午飯是真的非常重要，所以馬虎不得，蘇姨也不會讓你白忙活，今天這頓飯算你兩塊錢勞務費，明天和後天都一天五塊.不，八塊！你看怎麽樣？”

  兩天直接賺了普通工人半個月的工資，茹邈當然沒有拒絕的理由，何況她還想求人辦事兒呢。

  茹邈一口應下。

  “謝謝蘇姨，那我忙完再回去，咱們現在就去買那些材料吧。”

  “好好好！”蘇月娟高興地笑了，隨即她連忙招呼孫姨，“孫姐，你跟我出去一天，快！”

  有了茹邈做參謀，買調料買菜肉的時候果然迅速且順利了很多，大概過了一個小時，幾人就大包小包地拎著東西回來了。

  而蘇月娟之前在電話裡約的三個廚子也都在客廳等候了。

  蘇國濤正坐在客廳上的沙發喝茶，見幾人回來了，頓時對茹邈找了招手。

  “小姑娘，你來。”

  茹邈知道蘇國濤可能要說什麽，便在孫姨把她手裡的東西接過後，走了過去。

  “您您說。”

  蘇國濤咳嗽了一聲，隨後抬手指了指客廳裡戰戰兢兢站著的三個男人，“過一會兒你去考一下他們，留下滿意的一兩個，明後天做你副手。”

  本來在客廳裡等著三個男人聽到時頓時一愣，隨即臉色刷地變了。

  什麽情況？！！！

  這個毛沒長齊的妮子是哪來的，居然讓她考核他們？

  幾人臉色都不太好看，但面前的人可是蘇鎮長，幾人都忍了下來。

  不過接下來蘇月娟的話卻讓他們繃不住了。

  “沒錯，按照我爸說的，三個人只能留一兩個。”

  她說著，抬手喝了一口茶，外面曬得要死，可把她渴得不行。

  “而且留下來的是做副手，也就是打下手，所以咱們之前說的酬勞要減半。”

  其中最高的胖男人忍不住看向一旁老神在在的蘇國濤：“蘇鎮長，這麽個毛丫頭懂什麽，她怕是連川菜要用什麽辣椒都不明白吧？”

  茹邈沒想到旁邊那個小老頭是鎮長，有些驚訝，但面上卻還是一片平靜。

  至於她被質疑也正常。

  蘇國濤只是把手上的茶杯放到了一邊的小茶幾上，又隨手拿起茶幾上的報紙。

  被胖男人刻意忽視的蘇月娟冷笑一聲：“孟力是吧？你可以走了。”

  “什麽意思？！”胖男人一急，整張臉脹得發紅，可不等他想鬧，蘇月娟就一把將手裡的茶杯猛然放到了桌子上，發出響亮的一聲。

  “我說你被淘汰了，你可以走了，你聽不懂嗎？還是說讓我喊人把你請出去？！！”

  胖男人再無腦，也不可能敢真的鬧，氣得鼻孔翕動，臉紅得和鹵豬臉一樣，恨恨地走了。

  另外兩人頓時老實了很多。

  見兩人沒什麽別的反應，茹邈一臉平靜地開了口：“蘇姨，那我帶他們去廚房了？”

  “去吧。”蘇月娟點頭。

  茹邈徑直走去了廚房，兩個男人再不服，也只能默默跟上。

  原本一副老神在在神色看著報紙的蘇國濤手中的報紙突然下降了十幾公分，那雙老花鏡後的混濁眼睛微微閃著什麽，視線匯聚，越過一整個客廳，落到了消失在廚房門口的茹邈後背上。

  蘇月娟注意到她爸不一般的神色，頓時小聲說：“爸，怎麽了？”

  “這個小姑娘”蘇國濤視線緩緩收回，落到報紙上碩大的黑體字跡上，上面正寫著：京城個體經濟新時代。

  “不一般啊。”

  在聽到他是鎮長時，完全沒有驚訝不說，甚至連緊張也沒有。

  剛剛面對質疑和鬧事，也冷靜得完全不像一個十幾歲的小姑娘，簡直完全——

  完全可以和他手下那些做了幾十年工作的老江湖媲美。

  他撩起眼皮，對茹邈有了莫大的興趣。

  “這小姑娘，你是在哪兒遇見的？”

  “在工商局。”蘇月娟說著，突然想到了什麽， “哦對，宋大明說，那小姑娘是想去辦營業執照，她居然想搞個體經濟，開私人餐館？！”

  蘇月娟一臉不讚同。

  “爸，你說她怎麽會想乾這個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