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明嬈成功地被他氣笑，正想說什麽，眼角余光便瞥見一抹熟悉的身影。

  是她不久前還在尋找的顧妄。

  西裝外套的扣子被他解開來，襯衫領口微皺，原本梳理得一絲不苟的頭髮，凌亂地垂下數縷，平添幾分肆意風流。

  跟在他身後的沈知霧並無明顯變化。

  除了有些掉色的口紅。

  ──“因為吵到最後……顧二少把沈知霧給按在牆上親了。”

  這句話在腦海中反覆回蕩著。

  明嬈心裡莫名煩躁，下意識去抓放在沙發上的小包，卻猝不及防握到一隻溫涼的手。

  獨屬於成熟男人的大手，骨節分明，修長。

  她隨口道：“待會我們一起回家。”

  “怎麽了？”江慎垂眸看著她，纖長睫毛下的目光略帶困惑。

  江慎瞥了眼越走越近的顧妄：“不要你的顧妄哥哥了？”

  陸雋那個狗男人居然敢綠她閨蜜！

  手背筋絡凸起，掌心厚沉。

  男人眼珠是漂亮的灰藍色，頭髮烏黑，鼻梁又高又挺，既有東方人的精致細膩，又融合了西方人的立體深邃，笑起來的樣子格外溫柔，極具誘惑力。

  沒想到後續發展遠遠出乎她的意料，炸裂得令人難以置信。

  明嬈警告地瞪他一眼：“你別亂說話。”

  男人長腿交疊，往後一靠，雙手輕松交握身前，僅是微微斂下眉眼，那股冷淡疏離勁兒便再也掩飾不住。

  交握的雙手微微一緊，江慎含笑抬眸，看向來人。

  明嬈怔怔地看著顧妄遠去的背影，手指無意識地攥緊。

  江慎好笑：“好，我不說。”

  ──直到得知昨天顧盼在殺青宴上都受了什麽委屈。

  跟顧盼通完電話，她一如既往地和江慎肩抵著肩、頭挨著頭，自然而又親昵靠在一起看手機裡的熱搜。

  沈特助顯然也很習慣替老板善後，盡責地交待起來龍去脈。

  就這樣，她單方面跟他生氣後，又單方面跟他和好了。

  顧盼跟陸雋去年結婚了，但沒有對外公開，而是選擇隱婚，顧盼也因此跟顧家鬧翻。除了明嬈、江慎、蕭起這幾個發小與雙方家人之外，鮮少人知道這事兒。

  緊握成拳的手被一雙大手溫柔地掰開來。

  他接起電話轉身就走，連句話都沒跟她說過。

  毫無意外，沈知霧一轉身就對上無數道熱烈的目光。

  清貴端方，凜然難犯。

  氣憤中的明嬈渾然不覺。

  怎麽會跟兒時記憶裡的觸感差這麽多？
  她指尖輕輕蜷了下。

  話音未落，顧妄的手機就響了起來。

  明嬈飛快摸出手機，點進閨蜜群，啪嗒啪嗒一通輸出。

  “陸雋真的很過分，他明明早就跟盼盼結婚，就算是隱婚，他也不能讓華光發單身宣言，他們不止是青梅竹馬，還是親人，他怎麽能……”

  下一秒。

  指腹間傳來的粗礪感，隨著曖昧逾矩的摸索，愈發鮮明，明嬈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自己在幹嘛，猛地收回手。

  她有些不敢置信地看向江慎那雙漂亮到了極致的手。

  因為常年練琴的關系，手指有層繭，很薄，摸起來糙糙的。

  明嬈敏銳地追問：“盼盼出什麽──”

  明嬈忍不住吐槽：“江小慎，你不笑的時候看起來真的特高冷，難怪高中時暗戀你的那些女孩，都隻敢托我轉交情書，我要不認識你，肯定也以為你跟陸雋是同一類人。”

  明嬈見他神色如常，緊繃的肩背漸漸放松下來。

  掌心裡多了隻銀杓，明嬈倏地回過神來，低頭舀了杓提拉米蘇送進嘴裡。

  顧妄來到兩人面前，目光掃過江慎時，神情明顯一松：“你在我就放心了，陸雋那狗東西又犯渾了，我得親自走一趟陸氏集團。”

  被喜歡的人無視，任誰都不好受，哪怕掩飾得再好，明嬈情緒依舊低落。

  坐在她身邊的男人認真聽著，狹長的桃花眼微彎，儀態極致矜貴。

  沈知霧不由多看一眼。

  神態自若，默契十足。

  沈知霧離開時，明嬈正咬牙切齒說著什麽，一副氣到要把手機捏碎的模樣。

  江慎很輕地笑了下，還來不及開口，顧妄隱含怒意的聲音便從旁響起：“江慎可比陸雋好太多了。”

  越說越氣。

  明嬈放下手機，泄憤式地挖起一大杓蛋糕塞進嘴裡。

  “我要早知道陸雋這麽狼心狗肺，高中盼盼跟我說她喜歡陸雋，不想再當他妹妹時，我就……”

  她聲音突然低落下去：“應該阻止她的。”

  嘴裡的巧克力蛋糕也不香了。

  明嬈蔫蔫地放下銀杓，拿起紙巾，擦拭唇角，一下變得安靜起來。

  江慎像是沒有察覺到她的異樣，俯身拿過手機，冷白修長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滑開屏幕，接著看剛才的熱搜。

  明嬈悶悶地說：“用你自己的手機看。”

  江慎從善如流。

  男人兩條長腿隨意伸展開來。
    低調紳士的皮鞋，無聲掠向華麗惹眼的高跟鞋，卻又在即將碰上時，恰到好處地停下。

  明嬈渾然不覺。

  並肩而坐的江慎眼眸微垂，安靜地滑著手機。

  沒一會，她也撿回手機，點進五人小群，繼續@陸雋，試圖弄清楚他到底在想什麽。

  三分鍾不到，明嬈再度被氣得頭髮都要飛上天。

  她不應該在這裡，她應該馬上回家，換掉這身衣服，衝去夜色陪顧盼一起罵陸雋這個狗男人才對！
  像是有感應般，江慎撩起眼皮，低聲問她：“要回家了嗎？”

  明嬈立刻將手機鎖屏：“走！”

  江慎起身，慢條斯理地扣上西裝扣子。

  從明嬈的角度看過去，他的眼睫毛長得不像真人，腰窄肩寬腿還長，蒼白的臉龐雖然帶著點病氣，依舊好看得無可挑剔。

  太讓人嫉妒了！

  柔軟紅唇嘟了嘟，明嬈拿起小包起身，跟他一起走出宴會廳。

  江慎的車早候在外頭不遠處。

  男人替她打開後車門，習慣性地伸手，護著她的頭頂，等她坐穩，才關上車門，繞到另一邊上車。

  優雅沉穩的邁巴赫緩緩駛出顧家老宅，後面跟著多輛同色系的保鏢車。

  後座，兩人並肩而坐，明嬈透過車窗望著遠處景色，沒頭沒尾道：“江小慎，其實我跟盼盼一樣。”

  江慎懶懶抬眸。

  女孩單手托著下巴，斜倚車窗，拽地的抹胸長裙很顯身材，腰肢掐得極細，後背光潔無瑕，肩頸與鎖骨更是美得令人心顫。

  雪白纖細，誘人沉淪。

  男人眼眸抑製不住地暗了幾分。

  他安靜地看了她兩秒，帶著笑意輕輕道：“不想顧二少隻把你當妹妹？”

  始終背對著他的明嬈小聲地嗯了聲。

  “可是顧妄哥哥好像已經有喜歡的人。”她掩飾般地一笑，將在洗手間聽到的那些話，全都一五一十地說了出來。

  像是在壓抑什麽情緒，女孩的聲音聽上去有些軟軟的，帶著點鼻音，蔫巴又可愛。

  乖得讓人想欺負。

  空氣大約安靜了一分鍾。

  江慎輕輕摩挲著左手小指上的尾戒，說起話來溫柔得不行：“你看過錄像了？”

  明嬈怔了下，搖頭：“沒有。”

  “跟顧二少求證過了？”

  她慢慢回過頭，和他對視：“也沒有。”

  江慎冷淡的眸子終於浮現些許無可奈何：“那你難過什麽？”

  明嬈眼睛眨巴眨巴地盯著他看。

  原本黯淡無光的狐狸眼，逐漸浮現光芒。

  “江小慎。”

  她抿出兩個小梨渦，眼睛亮亮地衝他笑：“你說的對，我不應該急著下定論。”

  江慎跟著笑起來。

  明嬈仿佛受到鼓舞，一下就將早上罵他的那些話忘光光：“那你……你能不能再幫我想想辦法？我不敢問。”

  天色昏暗，一盞盞亮起的路燈，不斷落在男人棱角分明的臉上，叫人看不清神情。

  為了趕回來參加壽宴，江慎將七天的行程壓縮到五天，幾乎沒怎麽休息，連軸轉的高強度工作，再加上長時間的通車，真有些疲憊了。

  他散漫地靠著椅背，微微抬起下頜，白淨修長的手指，捏住黑色領帶松了松：“我就是個狗頭軍師，淨出餿主意。”

  “……”

  這人在衣帽間裝了攝像頭是不是！

  明嬈俯身湊近他，眼睛彎成月牙：“江老師，早上是我睡昏了頭才會胡言亂語，你大人有大量，幫幫我吧，以後你結婚，我一定為嫂子量身定製一件最合適的婚紗，還有你們的蜜月旅行我也全包了，還有……”

  江慎手指不緊不慢地解開領口處的兩顆扣子，長睫倦懶半垂，沒吭聲。

  從小到大，明嬈身邊的人，都恨不得把天上的星星、月亮摘下來送給她，江慎更是對她有求必應，鮮少這般油鹽不進。

  短暫沉默過後，她原地自閉，不說話了。

  黑色的邁巴赫平穩前進，閉眼假寐的男人像是承受不住舟車勞頓，陡然摸出方帕，掩在淡色的唇邊，低低咳嗽著。

  明嬈長睫輕顫兩下。

  又覺得自己太強人所難。

  江爺爺求好心切，恨不得江慎能取代英年早逝的江辭哥。

  不管江慎根本就不是作為繼承人來培養的，跟從小就被默認要接班的大哥完全不同，一回國就強硬地命令江慎接手他的工作。

  回國之後，江慎行程全都是排滿的，用焦頭爛額來形容一點都不為過，她都覺得，要不是江慎早就拿下經濟學與音樂雙學位，還是天賦型學霸，學什麽都非常快，肯定早就崩潰。

  想起自己在壽宴上見到江慎之後，就一個勁地跟他吐槽陸雋，還要求他幫想辦法試探顧妄，壓根沒有關心過他，明嬈瞬間被愧疚感淹沒。

  車子緩緩駛入明家大宅。

  不一會兒，車庫裡的照明燈，清晰地映亮了男人俊美溫柔的側臉。

  明嬈愣怔一瞬，下意識抓住他的手，有些著急地喊了一聲：“哥！！”

  江慎喉結細微滑動兩下。

  車子緩緩停下的同時，他很輕地嗯了聲，偏過頭，看進她的眼睛裡：“知道了。”

  明嬈張了張嘴，還來不及說什麽，便見他斯斯文文地笑了起來，帶著一些縱容和寵溺：“我幫你想辦法就是。”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