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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妒犬》第八章
  第八章

  不是程曼爾從前常坐的那兩台車。

  黑色賓利殺氣騰騰地停在青年公寓小區門口,和孟昭延本人出現在酒酣耳熱的聚會上一樣,格格不入。

  程曼爾貼著車門,光怪陸離的霓虹偶爾映亮她酡紅的側顏。

  “阿明。”她忽然喚,冷聲問:“你給了那司機多少錢?”主駕上安分開車的男人被點名,驚疑不定地往後視鏡瞄,“一、一……”

  一了半天,終於接收到另一道警告的目光,直接改口:“一千。”

  “你是不是……”程曼爾心裡翻了個白眼,脫口而出的話來了個急刹:“算了。”

  孟先生那麽有錢,愛當散財童子,她管不著。

  但是——

  她打開手機,切到投訴界面,手指飛快點動,一篇條理清晰的投訴作文躍然屏上,這口氣不出不行。

  程曼爾頭垂得像朵蔫掉的花,眼睛耷耷地半闔著,反應遲鈍,許久未應,開聲時又倦意濃重:“我、我媽媽……以前的房子……”

  有意思。

  程曼爾頭也不抬,“為了一千塊丟下顧客,萬一我遇到壞人怎麽辦?”

  她一甩手,扭臉背對著他,“你不懂……我不和你說了。”

  孟昭延看不清她倦怠面色,但車裡濃得化不開的酒氣,都昭示著她今夜醉得不輕。

  這個名字就像一朵半謝的永生花,象征著她對元寶無休止的愧疚。可不管她在別的小動物身上再怎麽彌補,花上枯萎的痕跡也會如同刀疤般,刻在心頭。

  他在寧城待過兩年,雖活動地帶都在繁榮的花錦世界,對這些偏僻落後的老城區也不是一無所知。

  他輕聲問:“寵物殯葬?”

  “怎麽去到那邊開店的?”

  耳畔拂過一片羽毛,隨風降落在平靜的湖面上,驚起層疊漣漪。

  “為了元寶嗎?”

  “對啊,萬一爾爾遇到壞人怎麽辦?”孟昭延探身過去,覆上她微涼的手,摁熄了她的屏幕,話中有話:“不負責任,丟下人就跑,是該投訴。”

  “嗯?”程曼爾猛地抬頭,以為他也和網上那些人一樣不知道寵物殯葬是幹嘛的。

  程曼爾一怔。

  孟昭延單肘倚著窗沿,微微側眸,似笑非笑地問:“要投訴他?”

  “就是,就是給小動物們辦、辦後事的,寵物善終……很有意義,你是不是不懂?”

  而有這麽一套房子的家庭,居然會讓女兒差點連書都讀不起。

  他沒查過程曼爾的身世,隻從她以前偶爾的透露中略有了解,不過皮毛,如今想來,可能比他預料的還要複雜點。

  以前一個書都差點讀不起的學生,家裡居然有一套在寧城的房子,哪怕地處老城區,做得起店面的房子,價值也有百萬以上。

  沉默時,孟昭延低眸凝望著妹妹發在他手機上的地址,街區、門牌號在他唇間無聲碾過。

  程曼爾乖乖收起手機,一言不發,一邊臉紅得發燙,催得體內酒意洶湧起來。

  可孟昭延不知道,他只知道她小時候養過一條狗,叫元寶。

  她悶悶地應了聲嗯,又控制不住自己,多傾訴了兩句:“元寶……元寶倒霉,碰到我這樣的,這樣的主人。”

  程曼爾腦回路在酒精的影響下通向了奇怪的地方,她扭過臉,明眸在昏黑中格外明亮:“倒霉……你也倒霉,碰到我這樣的,這樣的……”

  男人鼻息間逸出聲淡笑,眉眼舒展開來,宛如春臨時化開的雪水。

  他追問道:“這樣的什麽?”

  程曼爾想了許久,想到身體承受不住頭的重量,似犯困的學生般一點一點的。

  她不願再想,憋出兩字:“寵物。”

  哪有寵物好吃好喝地養了許久,平常咬人不止,最後還跑了呢。

  “咳咳咳——”恨不得自己兩耳不聞的司機先生沒忍住,笑了出來,因阿明對程小姐的這個比喻實在無法苟同。

  “你笑什麽?”程曼爾逮住誰算誰,頭擱到副駕凸起的椅背上,“阿明,我是狗,你就是孟先生牽、牽我的那條——唔!”

  阿明嚇死了,握方向盤的手都在抖,幸得孟昭延擰開一瓶水,及時塞到她嘴裡,免得說出什麽大逆不道的話。

  他家先生不跟程小姐計較,可是會跟他這聽了不該聽的話的耳朵計較的。

  水液從她唇角流出,及時解了程曼爾還未太明顯的渴意,她雙手環住水瓶,咕嘟咕嘟灌了好幾口。

  沒成想,放下水瓶,她還不放過阿明。

  “你告訴我,我說得對不對?連彭叔,方姨,都是你——”她調轉槍尖,對準在一旁看她鬧劇的孟昭延,“你、你的……他們對我很好,可是……”

  可也是因為你,才對她好。

  程曼爾講得自己心裡難受,堵住的水管連忙接上另一條可以宣泄情緒的口子。
    “還還想把我送到什麽,什麽……名媛?公主?”程曼爾抬起手,食指戳了戳自己鼻子,“憑什麽?憑什麽一張桌子上,兩個盤子!要相差超過五十厘米!你有本事,有本事吃飯都帶著尺子!”

  “是五十五。”男人覺得有意思,故意糾正她的錯誤。

  程曼爾忽然頓住,像石化的倉鼠,一動不動。

  良久,她深吸口氣,咬牙切齒地說:“好!五十五厘米!你罰我吧!”

  她大義凜然地閉上眼,伸出手,手心向上。

  還算乖的學習名媛禮儀那段時間,每每記錯,老師都會用戒尺輕輕打她的手。

  孟昭延沒打過,但知道有這個事,眸中倒映著女孩白皙細嫩的手心,忽然後悔了。

  爾後,他似笑非笑地看著程曼爾屏氣,用羽毛般的力度往她手裡刮了一刮,在她下意識縮回去時,反手攥住她手腕。

  “還有什麽要埋怨的,一口氣說完。”

  程曼爾睜開眼,沒有掙扎,聞言果真思索了好一陣,再度正義譴責:“還有!憑什麽?憑什麽泡茶要泡兩遍,還有三遍四遍的!麻煩死了你知道不知道!”

  她越說越抓狂,又泄氣地想到,她現在也已經習慣泡茶泡兩遍了。

  有些習慣很麻煩,偏偏改不掉。

  孟昭延微不可聞地歎出口氣,揉按著她的掌心,“不是沒讓你學了嗎?因為這個,記仇記到現在?”

  程曼爾沒回答,抽了下自己的手,沒抽回來。

  “嗯……你說我不想學,就不學了,謝謝你,你是好人,孟先生。”

  她思緒紛亂,已然不知自己在三年前,還是在三年後。或者說,她站在兩段時空的裂縫中掙扎許久,仍未掙脫。

  說完這句話,程曼爾蔫蔫地靠著車窗,鬢發半遮住她臉,陡然安靜下來,呼吸平緩,分不清是不是睡著了。

  等了一陣,孟昭延松開了她手,可還是乖巧地搭在原處。

  方才一丈量,果然比從前還要瘦上許多。

  賓利駛上河濱路,對岸的明鄴大樓矗立在火樹星橋中,一派氣勢恢宏。

  阿明問:“孟先生,明天要上明鄴看看嗎?”

  “不去了。”

  “康總說,最近他們在和昆士蘭理工大學的醫療研究人員合作,在做3D打印的新型胸骨植入物,一直想給您過目一下。”

  “專業的事交給專業的人去做。”

  孟昭延表態了,阿明沒再堅持。

  明鄴作為星寰集團在醫療研究領域的分部,是國內首屈一指的研發公司,主要版塊為製藥和醫療模型,每年的研發支出高達百億。

  科研是無底洞,但對於星寰這顆大樹來說,明鄴不過其中一顆半熟小果,不會缺養分。最大可能是明鄴高層間的決策分歧,想要這位集團繼承人的一句話。

  他已經給了。

  和以前一樣,他們從不忌憚程曼爾在車上,照例聊起一些陌生的、專業的、機密的商業話題。程曼爾中途醒過,她聽得昏昏沉沉,酒精在血液中叫囂,僅靠一身正氣和所剩不多的理性捱著,堅持了一路。

  醉上加困,現在就是頭懸梁錐刺股,什麽防備、警惕、尷尬、恩怨,都想不過來了。

  身體慢慢隻余下那兩年裡,一點點被他養出來的信任與依賴本能。

  她不再鬧騰,安安靜靜的,像隻窩在巢裡過冬的雀。

  半小時後,車子滑停在靜寂街區中唯一的亮光前,孟昭延先阿明一步下車,替呆坐在原位的程曼爾拉開車門。

  “爾爾?”他耐心牽引她下車,怕她站不穩,把酒氣濃鬱的女孩虛虛環至懷裡,“到家了,鑰匙呢?”

  程曼爾意識混沌,一個字一個字掰碎了理解。

  幾息後,遞上手包,話音綿軟:“在裡面。”

  行,在裡面。

  男人絲毫不懷疑,如果他不說打開,這個醉醺醺的小人會就這樣舉著手,不知道接下來該走哪一步。

  沒關系,他替她走這一步。

  孟昭延接過還帶著她手溫的小包,擰開蝴蝶搭扣,拿出一串掛著庫洛米小人的鑰匙。

  然而,還未等對上柵欄門的鎖孔,有人先一步推開了裡面的玻璃門。

  驚訝與警惕交織的一聲:“小曼!”

  是男人。

  在她家。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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