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尉遲胥將沈若汐帶去禦書房， 也有他自己的算計。

  他想窺探到更多的心聲，就故意釋放出足夠過的消息。

  不久之前，尉遲胥偷香未遂， 但也親到了美人面頰， 他這人素來記憶力驚人， 便是已經在禦書房靜坐了好片刻，唇瓣上還仿佛殘存著香軟觸感。

  尉遲胥知道，沈若汐根本不欲跟他親密。

  但年輕男子骨子裡最原始的“困獸”已經被喚醒。

  再想消停下去，就不是那麽簡單的事了。

  他天生反骨， 她越不願，他越想。

  沈若汐被安置在了帝王身側研墨。

  幾位肱骨大臣正在面聖。

  【看來，狗子還沒傻到無藥可救。】

  尉遲胥還需要一些時間，去物色出他所需要的良臣。

  【冀州擁兵自重，始終是個麻煩，蕭文碩又野心勃勃，暗中拉攏權貴，明顯是想要造反呐。】

  而這人，竟就是從小屁顛顛跟在他身後的小姑娘。

  朝中大臣都喜歡審時度勢，很會看風向行事。

  另外，倘若沈若汐所知道的事情，比他還多，那麽，他當真需要重新認識一下自己的“愛妃”。

  不然，又豈會獨寵淑妃？
  還將沈澈召見回京。

  他很想聽聽沈若汐的見地。

  【朝堂的事，牽一發而動全身，整頓貪墨不可急於一時，最好是等到時機成熟，再連根拔起才好。】

  尉遲胥淡淡啟齒：“朕心中皆有數，待明日庭議，朕會與眾位愛卿再議。若無旁的事，可暫且退下。”

  “江南道一帶的貪墨， 遲遲查不清，積壓的壞帳已經成山，要想徹查， 還得從先帝在位開始。”

  “皇上，今年新增的武舉， 還是被不少大臣反對。大殷就是從馬背上打下來的江山，如何能就此荒廢武學？崇文抑武要不得啊。”

  沈若汐想到她正杜撰的話本，今日應該寫到男主和女主之間的感情拉扯了。

  尉遲胥記憶力過人，自是將大臣們的覲見一一記下。

  幾位大臣心中唏噓。

  “臣告退，吾皇萬歲萬歲萬萬歲。”

  他在她心裡，莫不是個傻子不成？！

  皇上既然看重沈家， 他們這些當大臣的，當然也要巴結沈家。

  尉遲胥故意將沈若汐領入禦書房，便是為了讓她聽見這番話。

  此刻，沈若汐也沒看尉遲胥，而是一邊研墨，一邊遊神在外，她哪裡知道帝王在暗自揣度她的心聲，她隻以為帝王沉迷政務。

  待幾位大臣退下，尉遲胥不動聲色窺探身側小狐狸的心思。

  先帝在世時，不怎麽理政，可從昨年新帝登基之初，便從五日一早朝，改成了三日一次，明顯勤政了起來。不少年歲大的老臣，壓根跟不上帝王的節奏。

  【狗子眼下內憂外患，幾大藩王也不老實。】

  以前是誰一口一聲，含情脈脈，喊他“胥哥哥”？
  尉遲胥捏著銀狼毫筆的動作滯住，沒去看沈若汐一眼。他平靜的表面之下，內裡已是一片沸騰。他從未想過，世間有一人如此懂他，也與他的想法不謀而合。

  皇上還是器重沈家的啊。

  她果然有她自己的見地。

  尉遲胥：“……！”

  沈若汐在現世雖沒有看完劇本，但知道大致內容，所以，腦補的十分流暢。

  幾位大臣你一言我一語的覲見。

  【唔……狗子最明智的事，就是把我三哥召見回京了。】

  “皇上， 九王爺雖是皇上的叔叔，但非召入京， 不合規矩啊。”

  幾位肱骨大臣退下。

  “……”

  再者，這些都是老生常談的內容，卻是遲遲未曾妥善解決。

  【不過，最大的憂患，還是蕭文碩。】

  見帝王並不屏退淑妃，眾人心中大概有數了——

  尉遲胥眼底掠過一抹不滿之色。

  不少家中有適婚女子的大臣，已經明裡暗裡表明， 想和沈澈結親，皆被沈澈糊弄過去了。

  今日覲見，的確沒甚新意。

  在他看來，先帝曾經器重的幾位大臣也不過如此，完全沒有達到他心目中“賢臣”的資歷。

  總之，想糊弄帝王，不是一樁容易的事。

  【蕭文碩很快就會和薑玥見面，到時候，蕭文碩就能俘獲美人芳心。】

  【狗子好慘，馬上就要綠雲罩頂呢。】

  尉遲胥：“……”

  帝王側過臉，目光緩緩凝視著身側愛妃。

  到底還會太過年輕了些，有些情緒難以隱藏。

  尉遲胥似笑非笑：“朕的好愛妃，你可以回去了。”

  他已經察覺到沈若汐杜撰的那些話本，似乎都是真的。

  他已經迫不及待想要看下文。

  這便“驅趕”了沈若汐回未央宮，隻盼著這小狐狸今日能寫出新的東西出來。

  沈若汐自是巴不得。

  【太好了！我又能回去寫話本了！】
    尉遲胥薄唇輕扯，一直目送著沈若汐邁出禦書房，順便窺探著她的小心思。

  【回去先泡個溫泉。】

  【再美美吃一頓。】

  【然後奮筆疾書。】

  【神仙日子啊！】

  【要什麽男人？要什麽愛情？本宮隻想獨自美麗！】

  直到沈若汐徹底消失在眼前，尉遲胥這才收回視線，喉嚨裡發出一陣低低沉沉的輕笑。

  “呵呵……朕快要被她氣煞了。”

  一旁的汪直不明所以。

  皇上好端端的，為何會氣煞了？

  方才明明唇角含笑，還滿眼寵溺的目送著淑妃離開呢。

  ***
  夜幕降臨，皇宮各處陸陸續續掌燈，汪直命小太監輕手輕腳的點上了禦書房的火燭。

  帝王勤政，時常半夜才休息。

  后宮如同虛設。

  好在，帝王尚且年輕，尚未弱冠，還沒到必須開枝散葉、繁衍子嗣的時候。

  一宮婢被人領入了禦書房，她雙手奉上了帝王想要的謄抄手稿，垂首稟報道：“皇上，淑妃娘娘今日一下午都在杜撰話本，眼下已經歇著了，像是累了。”

  尉遲胥清雋面容露出一抹高深莫測的淺笑。

  他接過手箋，放在燭火下開始閱覽，滿眼興致。

  這幾日看下來，尉遲胥已經大抵可以判斷話本中的角兒，對應著現實中的那些人。

  讓尉遲胥氣憤的是，話本中的男角兒竟是蕭文碩，而自己則只是一個配角兒。

  不過，讓尉遲胥驚喜的是，話本中不少內容，與他所調查的事情恰好吻合，甚至有些事，是他暫且不知，且原本難以查明的。

  沈若汐，你到底是什麽人？

  還是他從前認識的沈若汐麽？
  無疑，尉遲胥又開始思量了。

  就仿佛沈若汐有未卜先知之能。

  尉遲胥繼續往下翻，很快就看到蕭文碩的幾位紅顏知己，沈若汐用了化名，但尉遲胥還是能猜出哪幾人。其實，尉遲胥已經知道宮廷細作的身份，之所以沒有直接鏟除，也是為了引出更大的魚。

  而在尉遲胥看到沈若汐著重描寫他與白月光的強製寵愛時，尉遲胥氣到磨牙。

  他與薑玥……？！

  還將他描寫成了“七郎”？！

  “呵呵……”帝王低低輕笑，但笑意摻和幾分怒意。

  一旁的汪直又不明所以了。

  淑妃娘娘不過就是有點小愛好，皇上大可不必如此認真的閱覽。

  這些女兒家才會看到的話本子，多半都是情愛癡纏的故事，哪是一國之君應該看的東西。

  可皇上每晚都會追著看最新寫出來的內容。

  還看得“津津有味”……

  待看完最後一行字，尉遲胥從龍椅上起身，竟是當場左右踱步，又似是一腔怒意無法宣泄，廣袖狠揮，自言自語道：“沈若汐，她一定有秘密瞞著朕！”

  “她知道的事太多了！”

  “可她為何就不告訴朕？”

  “她根本不曾心悅過朕，她一直在騙朕！”

  汪直：“……”

  皇上到底要鬧哪樣？

  淑妃已是后宮女子，就是皇上的女人，皇上何至於此？
  外面夜色已深，月朗星稀，長夜漫漫，帝王自是毫無睡意。仰面灌下一盞降火涼茶，尉遲胥戲謔一笑，對沈若汐的一切都好奇了起來。

  “擺駕，去未央宮。”

  帝王廣袖一揮，這便大步走出大殿，姿態飄逸颯氣，是年輕男子該有的風華灼灼。

  汪直立刻疾步跟上，喜憂參半。

  皇上這副表情……

  到底是去寵/幸/淑妃娘娘？還是去尋麻煩？
  按理說，這個節骨眼下，皇上可一定要牢牢抓住沈家的助力。

  一個沈家，可以抵得上半個朝堂的勢力。

  得沈家者，得天下。

  這話可不僅只是傳言。

  ***
  未央宮的宮奴，見帝王聖駕到來，立刻行禮，卻被帝王揮手阻止。

  “不用去通傳，也不準鬧出動靜。”

  他倒要看看，小狐狸私底下在鬼鬼祟祟乾些什麽。

  行至寢殿外面，飛燕笑眯眯迎上前：“皇上，娘娘睡下了。”

  尉遲胥薄唇一扯。

  怎麽？
  今晚不奮筆疾書了？

  他的愛妃，竟是一個出色的話本先生。

  尉遲胥淡淡啟齒：“不必叨擾淑妃，朕一人進去即可，你們都在外面候著，無召不得入內。”

  眾人垂首應下，誰不敢鬧出動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