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俏俏為難地看了眼季恆，又看了看台上的沈臨昭。沈臨昭那裡的香囊已經堆滿了小山，甚至連戚梧那兒也有姑娘偷偷塞到他手上的，唯獨季恆的手上空空如也。

  “俏俏姑娘……”

  沈臨昭還沒說完話，俏俏便毫不猶豫地將香囊遞到了季恆手上，順勢還輕輕拍了拍。

  像是在安撫。

  那坊主這才驚覺身旁站了如此清秀俊朗的男子，兩人更是說不上的般配。

  “恭喜二位喜得良緣！”坊主說了道賀的話，便上台去了。

  季恆看了眼手中香囊，耳根微紅，生澀吐字，“俏俏姑娘知不知道喜得良緣是為何意？”

  知道的，她點點頭。

  良緣，就是好的緣分，是貴人的嘛！遇見他這個貴人，自己可不是歡喜的很麽？

  “那這香囊……”季恆頓了頓，看著對方天真無邪的眼神，也覺得自己不應該想那麽多，柔聲道，“我就收下了。”

  一聽是教自己學武功，小姑娘立馬來了精神，接過匕首抱在懷裡，眼巴巴地盼著。

  季恆欲言又止，這聽著分明也不是女子防身的，緊要的是她自己喜歡，看她想學什麽？
  都想學的，俏俏偷偷看了季恆一眼，比了比手勢。

  “那俏俏姑娘，想學什麽招式？”有了季恆的應允，便有了搭訕的機會，沈臨昭盡量克制內心雀躍，生怕嚇到她，“棍棒？刀槍？”

  “殿下，俏俏姑娘說了什麽？”

  “……”

  “她不會武功，”季恆也沒想到，自己會這麽快脫口而口，“若是送給她，不僅護不了身，反倒會有危險。”

  “有殿下這樣的師父在，又何愁學不到一招半式？”沈臨昭稍稍低頭，看了眼俏俏，“若殿下公事繁忙，我倒是不介意小展身手……”

  “好啊！”季恆這回沒有拒絕，而是坦坦蕩蕩地面對。有些事遲早還是要面對的，譬如這個小姑娘的去留，自己常年征戰，自然沒有余力來照顧她。沈楓同虞逢年是故交，倒也算是最穩妥的安排。

  “哦……”沈臨昭似懂非懂地點點頭。

  “我不喜歡這個，防身還行，我喜歡長刀長槍的！”沈臨昭並沒有意識到此物的珍貴，隨口一提，“這匕首小巧精致，倒不如留給俏俏姑娘防身？”

  “你還是自己留著吧。”季恆又補了一句，雖然心中惋惜，但虞將軍的遺物落在一個武癡手裡，也算不得糟蹋，“好好保管。”

  季恆並不接手，提防道，“軍營的事，別想了。”

  沈臨昭原以為多少有點機會，聽他這麽一說，心中再一次失落，尷尬地笑笑。

  俏俏聽了這話，不由地皺皺眉頭，明明那些武藝聽起來就很霸氣，怎麽就不讓學？

  “你說的這些，她都不想學，”季恆道，“有沒有別的，譬如劍術之類的？女子習武，不必同武夫那般粗礦。”

  想到這裡，小姑娘越發不高興了，低著頭不吭聲，甚至還用腳尖故意勾踢了一下路旁的小石子，以示抗議。

  沈臨昭早下了台來，把匕首往季恆眼前一遞，春風得意道，“能為殿下效勞，是草民的福分。”

  才不要學那些花拳繡腿的三腳貓功夫。

  香囊會結束，眾人四下散去，遊街市賞花燈。

  沈臨昭一愣，和想象中的似乎有些不一樣。

  虞將軍的遺孤不會武功，聽起來好像不盡人意。

  季恆哪裡會看不出來她的心思，但偏偏也沒有想過問的意思，而是把難題遞給了沈臨昭，“你的小徒弟生氣了……”

  俏俏一聽這話，五官更是要皺巴在一起了，恨不能好好同季恆理論一番。

  “別急，我有法子。”哄姑娘開心這事，沈臨昭還是相當有法子，不少一會兒他便從街市中折返了回來，手裡拿著紅彤彤的糖葫蘆。

  “給你的。”

  小姑娘眼下正在生悶氣，面對沈臨昭遞過來的糖葫蘆，也沒有尋季恆拿捏主意，毫不猶豫地接了過來，行了謝禮。

  看這二人相處地越發自在融洽，季恆的擔憂一點點減少。尤其是沈臨昭更是變著法子討她的歡心，什麽兔子燈、小泥人，待回沈宅時俏俏已經滿滿裝了一大兜。

  “在沈宅住得可還習慣？”臥房內，案牘前的季恆看了眼不遠處坐著的小身影，緩緩起身走了過去。

  俏俏的面前擺滿了各色各樣的物件，都是以前從未見過的，新鮮的很。

  看神情專注的模樣，非但先前的氣消了，心情還算不錯。

  俏俏遞了小泥人給他，好像並不願意回他的話。沈宅再好，也要回谷裡，要見嬤嬤。

  季恆很是聽話地接過，佯裝認真端詳的模樣，“這泥人和你倒有幾分相似之處……”

  小姑娘抬眸，有些訝異，左看右看，也看不出有什麽相似的。

  季恆指了指泥人的神情，“唯一不像的，就是她笑起來，沒有你笑起來好看。”
    他並不會說這些膩歪的話，這句還是先前從將士們那裡聽來的，說是很管用。

  確實也很管用，先前還對他愛搭不理，聽了這話實在也沒忍住憋笑。

  “不日，我就要離開豫州了，”季恆趁機道，“俏俏姑娘留下，讓你沈大哥一起陪著你找嬤嬤好不好？”

  “老人家年事已高，若是腿腳不便，就更不可能離開豫縣，”季恆恐她心有怨念，解釋道，“你沈大哥比我更清楚豫縣的地界，想必很快就能找到。”

  不要。

  俏俏搖搖頭，眼底有些委屈，說好了會幫著找嬤嬤，怎麽這會子就說話不算數了？

  “我此去路途遙遠，艱險難料，既護不了你周全，更不能叫你提心吊膽地跟著。若你不願意留下，待找到嬤嬤之後便叫沈臨昭修書給我，”季恆想了想還是要說，“幽冥谷暫且還是別回去了，太危險。”

  這樣說的話，那松墨就會有危險了？想到這裡，俏俏不由地緊張起來，也沒有心思擺弄手裡的小物件，驚慌地看著外頭，心急如焚。

  黑漆漆的夜色，月亮從薄雲中探出了腦袋，光芒微弱。

  松墨。

  她抓住他的手，輕輕晃了晃，淚光在眼底暈染開來。

  “別擔心，我已經讓戚梧派人去上山找了，它不會有事的。”

  小姑娘半信半疑地點點頭，方才回想起季恆說的話，再一次心急起來，“是要丟下我麽？”

  雖然在沈宅有許多好吃的和好玩的，沈將軍和沈夫人也很和藹，姑娘們也是人美心善，可這些遠遠不夠。

  “是我不好，我食言了，”季恆小歎一口氣，“我不是要丟下你，是因為還有很重要的事辦，所以不能帶你一起。”

  “我答應你，待事成之後，便回來找你，”季恆的聲音又綿軟了不少，“你沈大哥的父親曾是一代名將，忠君愛國，後來因病退出朝堂，回到豫縣。你沈大哥也是很好的人，雖然你們相處的時間不久……”

  話音未落，卻見俏俏把泥人往案上一拍，雙手抱住耳朵，閉上了眼。

  不要聽。

  “他可以照顧你的……”

  盡管捂住了耳朵，季恆的聲音還是防不勝防地衝了進來，無處可逃的她，隻得起身，小跑著出了屋子，險些與門口的戚梧撞上。

  “殿下，俏俏姑娘這是怎麽了？”戚梧指了指匆匆而走的身影。

  “沒什麽，等她氣消了自然會回來的，”季恆回到案牘前，胡亂翻了翻書頁，有些心亂如麻，”明日啟程回青州。”

  “殿下當真要回去麽？”戚梧欲言又止，以眼下的境遇，如何抉擇都不是件易事，與其如履薄冰，倒不如靜觀其變，“時局不穩，殿下不防先等等消息？”

  “我曾在先帝面前立過誓，要好好輔佐幼主，”季恆把新沏的茶輕輕擱下，歎氣道，“承彥小的時候，連一隻螞蚱都不敢殺死，心性純善，我相信他是受佞臣唆使，而非本願。”

  “殿下的意思，是太后娘娘？”戚梧心頭一緊，先前確實也聽過一點風聲，季承彥的母后，也就是當今的劉太后，對重兵在握的定安王心懷不滿，多有猜忌。

  季恆在朝野上風光一日，她劉家就徹夜難眠。天策軍被偷襲，到底是誰走漏了消息，似乎不言而喻。

  “我軍非詔不得入京，若此刻回去，恐橫生枝節，更不能連累了沈家，青州是最好的去處。”季恆已經做了最壞的打算，若朝堂有變，也不至於束手無策。

  “殿下，戚將軍！”談話間，沈臨昭的聲音從簾外傳了進來。

  “沈兄弟？”戚梧忙迎了出去，看著他手裡提著的食盒，忍不住問，“這是？”

  “俏俏姑娘可在？方才她說起想吃糕點，這是灶房現做的，還熱乎著。”

  “她沒去你那兒？”季恆聽後，也起身走了過來，疑惑道。

  “我方才一直在灶房，不曾見過她。”沈臨昭也是一頭霧水，小姑娘怕生，怎麽會來見自己？
  方才氣呼呼跑出去的，還以為她會去找沈臨昭呢？季恆察覺到一絲不妙。

  “興許是去後院了，我去瞧瞧。”沈臨昭放下食盒，又招呼了幾個家丁往後院走去。

  可沒過多久，沈臨昭就折返了回來，神情也慌張了不少，氣喘籲籲道，“殿下，不止後院，整個宅子也找遍了，沒有看到俏俏姑娘的身影。”

  “這麽晚了，她一個姑娘家會去哪裡？”戚梧看了眼身旁人的臉色，似乎明白了事情的緣由，立馬止了聲。

  “戚梧，讓人分頭去找，就算翻遍豫縣也要把人找出來，”季恆的臉色陰沉了下來，凝眸看了看窗外頭，“你隨我去趟幽冥谷。”

  倘若不在沈宅，她想家，必然會往那裡去。

  “是，殿下。”戚梧從來也沒見過他為誰緊張的模樣，險些沒回過神。

  “豫縣雖小，但街巷錯綜複雜，不如由我讓宅裡的人也幫忙一起找找，好省些氣力。”好容易得到能助季恆一臂之力的機會，沈臨昭自然不願意錯過，立馬挺身而出。

  “有勞。”季恆微微頷首，目光感激。

  “走啊！”看了眼身旁腳步遲滯的戚梧，季恆臉上閃過一絲迷惑，“怎麽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