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張成傑沒辦法攔住陳衍，陳衍也不願意離開，目前還是由他在醫院陪護，陳衍工作很忙，不過事情該推就推，每日一到下班時間就直接來醫院，張家和陳衍不知道達成了什麽協議，張成傑也沒再找陳衍的茬，張父張母倒是每天都會來看望張兮。

  張兮若每天堅持訓練，張程傑和陳衍暫時熄火給張兮若提供安靜一些的環境，幾天之後張兮若雖還不能正常走路，但是已經能自主坐起，也可以拿一些輕的東西，還能說一些簡單的話。

  這一天陳衍回來之後突然問她：“你想見你兒子嗎？”

  陳衍陪護的這幾天也會時不時找話題跟她說話，不過張兮若都不搭理他，這話落下，一直假裝聽不到他話的張兮若向他看過來。

  這話引起了她的興趣，陳衍嘴角不禁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他又接著道：“你還沒見過他吧，他現在已經六歲了，上一年級，大概。”他在自己腰上比劃了一下，“有這麽高了。”

  “怎麽樣？想見他嗎？”他又問。

  張兮若在他那張臉上看到了一種一切都在他掌握的從容，不過那個孩子確實可以拿捏她，她終究對他點點頭。

  陳衍道：“好，我帶他來見你。”

  陳衍已經好幾天沒有回去過了，這些天都是江以晴負責送陳嘉木上學放學，陳衍在電話中交待，這段時間他會很忙，沒事不要打電話，江以晴也不敢打電話打擾他，只是那種不安感隨著時間推移越來越嚴重。

  “媽媽醒了？”陳嘉木目光生亮，“你說真的嗎？媽媽真的醒了嗎？”

  小家夥似乎才放下心來，不過他緊張的情緒依然沒變，那麽小一個小屁孩卻正襟危坐一臉嚴肅的表情。

  小孩子的開心和激動是抑製不住的，他小臉蛋漲得通紅，“現在去見媽媽嗎？”

  陳衍蹲下對著兒子說道：“你媽媽醒了，你想見她嗎？”

  沒一會兒陳嘉木換好了衣服下來，陳衍便帶著他離開了，江以晴落後一步出來，她透過玻璃窗看著車子走遠。陳太太醒過來了，陳衍會將她帶回來嗎？到時陳太太回來了她該怎麽辦？陳衍會讓她離開嗎？可是她不想離開。

  “媽媽她願意見我嗎？如果我長得沒有她想象中的可愛她會不會不喜歡？我今天穿的衣服顏色媽媽應該會喜歡吧？我長得應該還算可愛的吧？”

  終於在消失了大概一個星期後陳衍出現了，江以晴很清楚，陳太太已經醒來，陳衍這個時候出現隨時都會帶來讓她更不安的消息，可終究看到他回來她還是高興的。

  陳衍從來沒有想過自己的兒子會這麽囉嗦，以前的他孤僻消沉，他說十句他都不一定能應一句。

  “嗯，我帶你去見她。”

  “對現在。”

  陳嘉木噠噠噠跑上樓，樓下就只剩了陳衍和江以晴，江以晴面色發白，驟然對上陳衍看過來的目光，她怕他看到她的不安，或者她怕在他面前失態，她忙道：“我……我去幫嘉木找衣服。”

  江以晴話音剛落就看到出現在樓梯口的陳嘉木，他是聽到樓下的聲音出來的。

  不過陳衍心情不錯，也願意耐心跟他一一解答：“你媽媽當然是願意見你我才帶你去見她的，你是她生的，不管你怎麽樣她都會喜歡。”

  “不用，陳嘉木呢？”

  “爸爸你回來了？”小家夥噠噠噠跑下來，“爸爸你這些天去哪兒了，還有……閣樓裡的媽媽呢？媽媽一直在那裡的，為什麽不見了？”

  小家夥點頭，“還有呢？我今天可愛嗎？這個你還沒有回答我。”

  陳衍不太會誇人，對著兒子期待的眼神，他還是說了一句，“你今天挺可愛的。”

  “他在寫作業。”

  “回來了？吃過沒有？我們才吃過不久，要不要幫你把飯菜熱一下？”

  陳衍在他肩上拍了拍說道：“放松點小夥子，你是去見你媽不是去打仗。”

  在去見媽媽之前小家夥特意上樓換上一身新衣服。

  走到門口陳嘉木小朋友依然不放心，又追問了一次，“爸爸我的衣服沒皺吧？”

  “沒有，你很帥。”

  然後他推開門，牽著小朋友進去。張兮若已坐在床邊等著了，她聽到聲音抬頭看，她記憶中的小寶還是她昏迷之前的樣子，兩歲的孩子，說話還說不清楚，會“麻麻麻麻”追著她叫。

  他已經長這麽高了啊，以前還不到陳衍的大腿高，現在都快過他的腰了，他穿著兒童款的襯衣，還打了個領結，雖然衣服設計帶著小朋友的Q感，可是襯衣領帶這麽一穿，倒透著幾分正式。

  一張稚氣的臉圓滾滾肉嘟嘟的，可偏偏一副小大人的穿著，倒也沒有不協調，反而覺得他簡直可愛到爆炸。

  陳嘉木小朋友愣愣地看著床上的人，他記憶中的媽媽一直躺在床上閉著眼睛，從來沒有醒來過，可是現在，媽媽坐在床邊，媽媽目光看著他。

  媽媽能看到他了，媽媽似乎還在對他笑。

  媽媽真的醒來了。

  還是和她記憶中的一樣可愛的她的小寶，張兮若一時慈母之心泛濫，嘴上已情不自禁喚他，“寶寶。”

  寶寶，很簡單的兩個字，她現在已經能清晰說出來了。

  這是陳嘉木第一次聽媽媽叫他，別人都叫他木木，叫他嘉木，只有媽媽叫的不一樣，叫他寶寶。

  小嘉木想給媽媽留一個好印象，他現在長大了很多，他是小男子漢了，可是聽到媽媽喊他寶寶，小男子漢一下子就繃不住他的委屈，他松開爸爸的手噠噠噠跑過去，可是跑到媽媽跟前又停下。

  他眼睛通紅通紅的，憋著嘴忍著哭出來，他問媽媽，“我可以抱你嗎？”

  張兮若沒回答，她直接將他摟進懷裡，張兮若都知道的，知道他在學校受了委屈，知道別人說他是沒有媽媽的孩子，他會哭唧唧的坐在她的床邊把這些告訴她，然後一遍遍問她：“媽媽你什麽時候醒來？”

  他會靠在她身上，把她的手臂拉到自己身上摟著，小聲又委屈對她說：“媽媽，抱抱我。”

  她能聽到他委屈的聲音，可是卻什麽都做不了，被關在那個黑屋子裡，看不到，動不了，想安慰他一句都不能。

  小男孩緊緊靠在她懷中，他終於忍不住嗚嗚哭起來。
    “媽媽，嗚嗚嗚，媽媽。”

  她用臉貼著他的頭，長句的話她還沒辦法說出口，就只能一遍遍喚著他。

  “寶寶寶寶。”

  別哭了啊，媽媽現在能抱到你了，她在心裡說。

  “媽媽，你現在好了不會再生病的對吧？你什麽時候回家？”

  陳衍走上前衝他道：“媽媽現在剛醒，身體很虛弱，不能說那麽多話。”

  陳衍扶著張兮若靠在床上休息，然後帶著陳嘉木走出病房。

  “媽媽還沒有完全好嗎？”

  “嗯。”

  “媽媽什麽時候能好？什麽時候能跟我們回去？”陳嘉木又問了一句。

  陳衍蹲在他跟前說道：“我記得你跟我說過，你想要江老師做你的新媽媽，現在你媽媽醒了，你還想江老師做你的新媽媽嗎？”

  陳嘉木想了想搖了搖頭。

  “那麽，你想怎麽安排江老師，她畢竟是你的老師，由你來決定。”

  “江老師就繼續留在我身邊做我的老師可以嗎？”

  “你就那麽喜歡江老師？”

  “江老師對我很好。”

  “也行，依你。”

  張兮若的腸胃機能還未完全恢復，一開始只能打營養液，現在能吃一些流食，張兮若的手臂現在勉強能抬了，今天的流食她想自己吃。

  只是手上使力時依然顫顫巍巍的，搖一杓子會漏半杓子在碗裡面，陳衍回來時看到這一幕，他語氣沉沉問旁邊的護工，“為什麽不幫忙？”

  護工忙道：“是陳太太要自己吃的。”

  陳衍點了一下頭，“你先出去吧。”

  護工離開，陳衍將碗端起來，張兮若用眼神詢問，陳衍舀了一杓遞到她嘴邊，張兮若緊緊閉著嘴，隻用眼睛看著他。

  “這麽不給我面子？”

  她依舊不張口。

  陳衍將碗放下，她這才重新拿起杓子吃起來，陳衍也沒走，就站在旁邊看著她吃，正常人幾杓子就能吃光的食物，她得幾十次，陳衍倒是也有耐心，不說話，不幫忙，就看著她吃完。

  一碗流食吃完，陳衍在她頭上摸了摸，用他誇獎他兒子會吃飯的語氣誇道：“很不錯。”

  張兮若一臉無語看向他，她嘴巴上還糊了一些，陳衍抽了紙巾幫她擦掉，她的嘴巴很敏[gǎn]，被輕輕擦了幾下就紅了，透著血色的唇，顯得很飽滿。

  陳衍給她擦嘴時拇指無意間蹭了一下，很軟。

  本來只是單純要給她擦擦嘴巴，擦完了手卻不舍得拿下來，拇指在她的嘴唇上按了按又蹭了蹭。

  張兮若了解她的身體狀況，她本來也不想做徒勞的掙扎，可是陳衍最後這個動作實在叫她忍無可忍，她偏開頭將他的手避開。

  陳衍的手指一下就空了，還保持著這個動作頓了片刻，而後他也沒有尷尬，非常自然收回手說道：“我去處理些事情，一會兒再來看你。”

  晚上，張兮若坐在輪椅上等著護工推她去洗澡，門推開，不過進來的人不是護工而是陳衍，張兮若往他身後看去，陳衍看出她的意思，他說道：“今天我給你洗。”

  陳衍走上前，推著輪椅就進了浴室，這浴室也是病房中自帶的，陳衍將門關上，他微微躬身，手伸到她胸口，張兮若下意識捂住，陳衍衝她道：“不脫衣服怎麽洗澡？”

  “出，去。”

  “你在糾結什麽？先不說你昏迷這些年我時不時都會幫你擦身體，就說你昏迷之前，我給你洗的澡還少嗎？你別忘了我們可是夫妻。”

  他用著正常聊天的語氣跟她說話，面色也很自然，可不知道為什麽張兮若就想到了他方才用手蹭她嘴巴的動作，曖昧到讓她不適。

  陳衍將噴頭拿下來放到地上，他又道：“等會兒還要輸液，早點洗完早點輸液早點睡覺。”

  他又躬身，作勢解她的扣子，張兮若一直緊捂著不放。

  “讓，護，工，來。”

  “我給她放了假，今天就我在這裡。”

  “那，就，不，洗。”

  陳衍蹲在她跟前說道，“張兮若，我是你丈夫，你跟我客氣什麽？”

  “你，有，女，朋，友。”

  這還是第一次張兮若跟他提到那個女人，陳衍面色微變，可很快便恢復如常，他道：“她不是我女朋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