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九章

  蘇嵐移開了刀柄， 示意大胡子開口。她輕輕把手指搭在大胡子的腕上，露出一個破冰的笑容，大胡子愣怔了一下， 然後聽到蘇嵐涼涼的聲音，“你相信嗎， 我可以從脈搏的跳動中判斷出， 你是否撒謊。你擁有不相信的權力。”

  “說吧。”

  像是死神的低歎。

  原來他們在一座廢棄的星球上發現了神之卵， 而這種卵可以分泌出提高精神力等級的藥液，只是……它需要‘祭品’。接下來，蘇嵐詢問了海盜船人員的數量與精神力等級，得知他們一共有五十三人。

  五十三減一等於五十二。

  “我走了。等我搗毀整個海盜團，我會送你到監獄織毛衣的。”

  蘇嵐站起身，將後背背對大胡子。大胡子在她轉身的那一刻凶相畢露， 他把船上的情況泄露了出去， 如果這件事情……

  說到底，還是她太過天真，居然把後背留給敵人。

  然後， 他突然愣住了。

  他連喘熄都沒有喘熄，就昏厥了過去，緊接著在昏迷中吐出一口烏黑的血，液體機甲表面閃過破碎的銀光，蘇嵐蹲下來，摸了摸機甲的液體表面，感慨……海盜的裝備還蠻齊全。

  “人質情況安好，並沒有多大騷亂。十五的男的，十三個女的，六七歲的小孩子三個，嬰兒一個，老年人兩個。”

  “總感覺，有什麽地方不對勁。”昆西擺弄著他的光腦，眉頭微鎖，他好歹也是叱吒多時的雇傭兵，到處流亡才到了這艘海盜船，雖然已經清閑了很久，但刻在骨子裡的對危險的嗅覺卻沒有丟失。他試探著向遠處的家人發消息，消息卻沒辦法傳達。

  山風？！
  “現在，你連去監獄織毛衣的資格都沒有了。話說， 這就是不看電影的弊端……這個時候， 反派根本不會放過你， 你還要湊上來送死。”

  “德格，怎麽樣了？”她將袖子舉起來放到耳邊，壓低了聲音。

  “布朗尼？”

  *
  比起大胡子，船艙裡的所有人都及其謹慎。人質被單獨關押在大廳，若有什麽異動，激光霎時便能把他們融化成灰燼。

  “監控解決，已實行覆蓋。”

  細細密密的銀線交叉而過， 在空氣中閃爍著銀色的光澤，空間似乎在那一刻被切割，隻留下一片寂靜， 像是阻斷時間。在生命的最後， 他只看見她水色的耳墜緩慢的轉動，時間被無限的拉長。

  他很警覺，當機立斷便與蘇嵐廝打起來。蘇嵐一個過肩摔把他重重砸在地上，他隻感覺自己的心肝脾肺腎都要被這巨大的撞擊撞的破碎了。依照蘇嵐的力量，本不該把他摔得如此七葷八素，奈何蘇嵐運用了精神力的力量，足以把一個人砸到牆上砸出一個三厘米深的洞。之所以有如此精確的量詞，是因為蘇嵐親手實踐的。

  她看著房門，一手握緊匕首，一手迅速旋開房門紐扣，當機立斷間卻有一道黑影迅速同她撕扯起來。看體型，是個男人，佩戴著液體光甲，看不清臉。

  提莫無所謂地喝著可樂，他是這艘船上的技術人員，一貫秉行著得過且過的原則，“也許是信號不好，你的老婆孩子迄今隔你多少光年呢。”

  她從襯衫上扯下自己的袖扣，將它隨手放在花瓶裡。拐頭出了房間。手中是她逼大胡子畫出來的一卷地圖。

  蘇嵐從懷中拿出手帕，細細的擦拭起匕首的刀鋒，從刀刃一直擦到刀柄，而匕首上，月桂花的刻痕依然鮮明。她歸刀入鞘，將手帕隨意扔了，手帕飄揚著蓋到大胡子的臉頰上，蓋住他微微放大的瞳孔，手帕的角上，赫然是玫瑰花的繡紋。

  “……但是，老張聯系不上。”他抬起頭，瞳孔裡閃過一絲凶厲。

  他們對視一眼。

  昆西拿著激光武器四處搜尋，蘇嵐已經開始用匕首試圖打開液體機甲的外殼，液體機甲平時是一灘液體，用精神力進行塑造時則會變得及其堅定，蘇嵐覺得自己是在用刀撬開一隻緊閉的蚌殼，而蚌殼如果被撬開，流露出的總不會是珍珠。
    蘇嵐一邊用刀四處敲敲打打，一邊試圖抹消機甲的精神力烙印，液體機甲為人詬病的很大原因是這一點，簡直就像是什麽牆頭草，誰最強就和誰做好朋友。往常調侃便罷，生死關頭遇上可真是坑人。

  蘇嵐成功解除液體機器人，銀色的液體順著蘇嵐的精神力流淌，最終匯聚成一把長刀。而她一抬頭，適時對上老張驚恐的眼與……推門而入的昆西。

  很難講昆西與老張內心的震撼，蘇嵐站在那裡，像是世界的光芒都籠罩在她的身上，而她又活脫脫是個少女的模樣。她轉頭，長刀反射出瑩瑩的寒光，讓人心頭一冷。

  昆西與老張並不會小看蘇嵐這樣的人，因為，他們深知人不可貌相的道理。

  “你們，要帶我們去哪裡呢。”

  這是他們生命中聽到的最後一句話。很難說，是不是什麽激素的刺激喚醒了什麽，也很難說是不是有什麽東西在召喚著她，當殺戮的血被喚醒，一切似乎都失去了意義。

  德格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海盜的屍體四仰八叉的倒在一起，在絕對的暴力面前，一切似乎都算不得什麽。蘇嵐的身上一滴血都沒有沾染，這是她刻意訓練的結果。

  德格後退了一步。她是白薔薇第三機動隊的成員，也經歷了極為嚴苛的訓練，但看著這樣的景象，依舊……這裡並不是屠殺廠，與其說屠殺廠，更像是什麽怪誕的默片。他們靜默的躺著，身體上有一道道的痕跡，然而，沒有一滴血。

  “他們，都死了嗎？”她的聲音有些顫唞。

  “嗯。”蘇嵐數過屍體，一具不少，她環顧四周，像是王在逡巡自己的領地，唇角是一個笑容，“這艘飛船，正在自動駕駛。我們是第三批祭品。第一批祭品是意外失蹤疑似跌入蟲洞的T-5674航班，第二批祭品是意外失蹤疑似遭遇小行星撞擊的S-2183航班。他們供養的所謂‘神之卵’，不出意外應該是王蟲的卵。我們從未捕獲到王蟲的卵，一般我們發現王蟲的時候，它們非但早就破繭，甚至好孕育了一批聲勢浩大的軍隊，從來沒有人見過王蟲的卵長什麽樣子，現在，我們恐怕能見了。”

  “……你不返航？”德格驚訝了，這種事情，不是應該盡快稟告上層嗎，這麽重大的發現，怎麽能如此草率。

  “什麽，你要讓這個旅遊艇返航，然後，我們駕駛小艇去這個星球冒險？那可是孕育王蟲的星球，多危險你難道不知道麽？”

  “不是我們。是我。”蘇嵐看著德格，淡淡地說。

  不等德格說話，蘇嵐看了看四處橫列的屍體，對德格露出一個誇獎的笑容。

  “看見這麽多屍體，泰然自若，你很讓我佩服。不用擔心我，因為，蟲族是危險分子，海盜也是危險分子，而我比他們更危險。”

  蘇嵐從知道神之卵的那一刻，就已下定決心去探秘。按照影視劇或者小說的套路，她一定與這裡有著匪淺的關系，而她的身世……她也有些端倪。

  很長的一段時間，蘇嵐都差點陷入存在主義的泥濘。為什麽要這樣艱難的掙扎求生呢？在垃圾場死掉好像是一個不錯的選擇。

  當初，在垃圾場的時候，她一心想著活下來。後來，在第四區的時候，她又一直想著自由。再後來，她逃離垃圾星，卻不知道自己要做什麽才好。

  得過且過吧。現在，她要玩解密遊戲了。

  蟲族一般以礦石為食，他們為什麽要人當做祭品？她從一個海盜的口中問出了具體的情景，那無疑是一個很獵奇的場景。他這樣描述那個場景。此言語來自不知名的海盜路人甲，他所有的價值就是留下這樣的遺言。躺在桌角處的那個人就是他。

  蘇嵐在帝都懸賞榜上看見過他的懸賞令，321.5萬星幣，罪名搶劫殺人。她也在黑市上看見過他，懸賞21萬，罪名黑吃黑。

  “那是一個很平常的夜晚，我們押送第二批祭品到祭壇。腳下的土壤是淡褐色的，有著龜裂的堅硬的紋路。這個星球幾乎沒有動物的痕跡。沿著灰白色的土壤行走，漸漸地，會看見蜷曲生長著的淡褐色花朵，空氣變得潮濕了，逐漸出現高大的歪斜的樹木，掛著蜘蛛絲一般的絲狀物，卻比蜘蛛絲粗的多，摸上去幹乾脆脆的，有一股淡淡腥味。遠處是山洞，潮濕的像是馬上要滴出水，那顆繭就掛在山洞的最裡面，包裹著蠶絲一樣的物質。他們說，那就是王蟲的卵。卵的旁邊，生長著絮狀物，密密麻麻的鋪滿整個洞穴，那是菌毯，下面生長著細小的根用來汲取營養，我們把人質放在菌毯上，菌毯會快速的包裹住他們，然而他們並沒有死，只是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