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星際世界是怎麽樣的呢？飛船、巨大的星雲、機甲、全息遊戲……蘇嵐夢到過很多很多，醒來的時候卻發現自己躺在垃圾堆的中央。

  現在，她的處境沒有絲毫的好轉。真是糟糕透了。

  布朗尼在她的身邊。智能手環是她淘到的不知過期多久的舊貨色，除了存錢轉錢什麽用都沒有，連星網都連不上。那塊寶石被她藏在衣服內側的口袋裡，用手帕裹著。匕首被烏鴉收走了。

  飛艇慢慢升高，垃圾的輪廓也越來越模糊，烏鴉語音設置了航線，冰涼的電子音回復著收到。

  烏鴉帶了三個黑衣人，這三個人一直都沒有言語，沉默的像是幽靈。直到上了飛艇才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起來。

  蘇嵐坐在軟墊上接受著他們的目光。路人甲捏了一下她的臉，感歎了一聲好軟。路人乙仔細打量她的眼睛，感歎了一聲好美。

  蘇嵐想了想，還是把自己的疑問說出了聲，“抓我不用這麽大張旗鼓吧。還有，父親開的價應該算很高了吧，區長就這麽派你們過來不用驗貨的麽。還是說，你們觀察了我整整四天。”

  路人丙乖乖的回答了她，“主要是有一個殲滅任務，抓你是順便，抓你之前確實觀察了你三天，所以老板才應下這個要求的……”

  他突然不說話了，氣氛陡然陷入一種可疑的沉默。

  深青色的刺繡窗簾、天鵝絨的地毯、巨大的油畫、雪白的床單……枕頭上坐著一個小小的熊玩偶，有一雙可愛的豆豆眼。旁邊是一個書架，上面擺著滿滿當當的書。一旁的桌子上放著一個盤子，盤子裡是四塊顏色不同的點心。盤子旁是一隻正在招手的招財貓。

  路人丙：現在的孩子越來越了不得了。希望區長不要暴殄天物。老大，你怎麽看。

  小機器人眨了眨黑亮的眼睛，帶她去了浴室。

  蘇嵐被關到了一個房子裡。她抱著布朗尼，環顧四周。

  有拿著托盤的小機器人遊走過來，向她彬彬有禮的點了點頭，托盤上是一套疊的整整齊齊的換洗衣服。

  末世的冰冷殘酷讓女孩不得不拿起刀，周圍環境的惡劣顯出末世的絕望，然而女孩靜謐的神色，與小機器人流露出的脈脈溫情卻昭示著希望的存在。

  “所以，你們拍了我的照片麽。”蘇嵐用直尺一般弧度的平靜語氣說出這句話，“能讓我看看麽。”

  “是直覺，被稱為第六感的那個東西。總感覺自己在被窺伺。”蘇嵐證明了自己的猜想，也證明了烏鴉對自己的喜愛不過是建立在，她是個實力對他造不成傷害的比較有趣的小玩意。

  蘇嵐依舊滑動著照片，拍攝的人技術很好。

  路人甲：這感知力，精神力應該很高吧。

  哪個鬼才拍的照片，也太有氛圍感了。

  她在巨大的鋼鐵機械旁小憩，頭髮微微散亂，鴉羽般的睫毛沉沉覆蓋，她的手中卻拿著一柄匕首。小機器人在她的旁邊發呆。

  如果她猜測他們曾監視她，這是合乎常理的。但，她卻精確的說出了天數。

  烏鴉：……如果她能活下去，應該是天之驕子這一行列的。前提是她能活下去。夭折的天之驕子不叫天之驕子。

  她滑動一頁。

  路人乙：不管怎樣，她的心性足以成為強者。

  卻是烏鴉先開了口，他用冰涼的眼神注視著蘇嵐，不見之前的溫和可親，“……你怎麽知道，我們觀察了你四天。”

  女孩坐在高高的垃圾山上，天穹上是黯淡的星空，女孩並沒有頹然的樣子，只是用她湛藍的眼睛靜靜的看，仿佛天地之間唯她一人，那麽靜謐孤獨。

  *
  第四區。

  路人丙打開手腕上的光腦，打開照片的頁面，蘇嵐在滑動照片，他們卻開始互相打眼色。

  雪白的襯衫，胸口處是燙金的徽記。素色的蕾絲領帶兼百褶裙。圓頭的黑色小皮鞋。

  蘇嵐：……

  她在浴室裡洗完了澡，沐浴露是淺淺的薰衣草香。她用毛巾裹住自己濕漉漉的頭髮，換上了這一套製服。鏡子裡的她真是十分可愛。

  她把寶石藏到百褶裙的口袋裡，想了想，試圖把匕首藏到自己袖子裡。感謝烏鴉，不知是什麽緣故，他居然把匕首還給了自己。

  她透過鏡子朦朧的水汽望著自己，鏡子的女孩系著素色的領巾，身姿卻那麽纖細，孱弱的仿佛將要被獻祭的羔羊。

  羔羊隻恨自己沒有求老板給自己幾枚微型炸彈。都星際時代了，炸彈的威力一定有長足的進步吧。
    如果自己還有未來，一定要把自己武裝到牙齒。手表可以是炸彈，紐扣也可以是炸彈，發卡也可以是炸彈。

  如果自己火力充足，她也沒必要這麽……

  她握著匕首，思索著自己的結局。

  她能從這裡逃出去嗎。拉開窗簾，她只看見一面牆，根本沒有窗戶。既然如此，安什麽窗簾啊。

  或者，她可以和第四區區長談個交易。但是，她又有多少談條件的資本。

  她從地上抱起布朗尼，在房間的慢慢踱步，第四區區長好像是買下了自己這個人……這是什麽時代啊越來越後退了欸人怎麽能是隨隨便便可以買賣的啊。

  她也不敢有什麽大的動作，她畢竟是閱覽小說的人，這種情況下……

  她真的懷疑這個房間裡裝了監視器。

  她不動聲色掃過桌上的點心，感覺到自己的胃部有一種燒灼般的饑餓。但來歷不明的食物她也不敢吃。

  “主人，別害怕。”布朗尼伸出短短的手，像是要安慰她。

  “對不起，又要拆一下你了。”她伸手抵住布朗尼的後背，旋轉了一個螺絲，從它的後背取出了一支營養液。

  布朗尼茫然的摸了摸自己的背部，眼中是具現化的疑惑。

  蘇嵐：“……正好能放的下一支營養液嘛。”

  草莓味的營養液。她用牙齒撕開營養液的表面，慢慢的將營養液喝完了。

  她感覺自己的頭有些疼。但她又不敢在人的面前表露出她的狀況不好。

  所以她只是無聲的坐在了床上。床很軟很舒服，但她卻是如坐針氈，如果給她選擇的機會，她寧願繼續在垃圾場撿垃圾。

  招財貓的眼睛裡微微閃了下藍光。

  *
  “烏鴉，那個女孩子是有什麽特別之處麽。連你，竟也為她求起情。”

  藍·克萊因坐在高大的椅子上，身上蓋著一件黑色的風衣。他說起話來慢條斯理的，眼角下的淚痣若隱若現。金絲鏈條眼鏡更是為他增添了幾分儒雅。然而，第四區區長又豈是易與之輩。

  他身後是一個個的玻璃罐子。福爾馬林裡泡著各種各樣的東西。烏鴉只是瞥了一眼，就不再看。

  垃圾星盛產瘋子變態精神病，他的症狀還算正常。也就是收藏人體組織而已。

  烏鴉說，“我只是看到了她身上的價值，如果能好好的培養的，未來，她的成就一定會超過我。她擁有無與倫比的第六感，也擁有遠超同齡人的冷靜沉著。這裡是垃圾星，從不缺少心狠手辣的孩子，但是她不一樣。”

  克萊因看了看監控屏幕，不知什麽意味的點了點頭，顯出一種若有所思的神色，“冷靜、沉著、警惕、還很有禮貌。確實是可造之材。”

  “但是，你要送她去哪裡呢，烏鴉。本來我是打算把她製成玩偶的，多麽合心意的一個女孩子啊，她天生就該穿著漂亮的裙子在草地上奔跑，湛藍的眼睛在陽光的照射下散發寶石一樣的光，她那麽有禮貌，又喜歡看書，應該在陽光遍布的草坪上讀書而不是灰頭土臉的撿垃圾……”

  他對上烏鴉看變態一樣的目光，用中指托了托眼鏡。

  “花的衰敗，總是引人悵惘，為什麽不留住她的美好呢。”他的語氣很輕，像是在描繪一場幻夢，“孩子們總是這樣，長大了就會變得叛逆，體諒不了別人的苦心。你也知道，之前我可從來沒有把任何一個人製成玩偶，她實在是太可愛了不是嗎？”

  烏鴉：“……喂。”

  他像是被突然驚醒，敷衍的應了兩聲，“所以你要怎麽辦呢。把她送去加工廠麽？還是鬥場？或者你打算自掏腰包給她辦理一張身份證，然後送她去帝國軍事學院的幼兒園？”

  “別天真了。”他的神情驀然帶了點冷酷，“你真的確定她想過這樣的日子？她那優秀的表現不過是因為沒有選擇，如果我給她漂亮的衣服，舒適的環境，讓她在溫室中長大，她會願意重新回到那一無所有的荒原麽……”

  烏鴉沉默了。

  “福兮禍所依，禍兮福所倚。她的幸與不幸，也是一門有趣的課題啊。”克萊因凝視著監控裡的女孩子。

  “用糖果腐蝕別人的心，把原本鋒銳美麗的凶器變的黯淡無光，有一種蘭摧玉折的破滅美。這不可捉摸的命運，這廉價的勇氣與堅強……這就是美學啊。這就是bad ending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