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她以肉鋪老板稱肉的目光細細的打量一下路壬， 腦海中百轉千回。現在就殺了他嗎。感覺很不好。

  這意味著她要拖著他的身體到飛空艇，更糟糕的是她說不定要和他沒有靈魂的身體呆上足足幾天。

  她一直以來都是搞遠程的啊。

  她暫時放過了路壬，光腦卻傳來滴滴的響聲。她的神情終於端麗嘉肅了些。那些針對她的殺手如狗皮膏藥一般難纏， 不管怎麽樣，她都要證明自己的實力。這究竟是她兄弟姐妹的手筆， 還是她父親的手筆呢。她不知道。

  她放下手裡的鍵盤， 目光隨路壬的視線向外看去。風中傳來淺淡的花香， 比玫瑰的味道要清淡的多。

  窗戶微微打開，擾動著藍色的窗簾。街上有路人在行走，間或傳來幾聲歡笑與抱怨。樹上有一隻肥鴿子，正在梳理著它的翅膀。

  當危機感襲來的時候，在玻璃濺碎的刹那，她抱著路壬滾到了射程之外。雖然狙擊的奧義是開完槍後迅速轉移陣地……但她已經知道他的位置了。

  她扯著路壬來到一個房間， 以他拒絕不了的力道把他捆束在一起， 直到此時她才微微顯露了些許的本質。

  在路壬的眼裡，她紅色的頭髮像是燃燒的火焰，而她的眼神， 讓他回想起來他的幻夢。那是好久好久之前的夢了， 夢裡，他也只有十四歲。

  他仍然記得很多年前的那一天，他尚且住在福利院。偶爾會和那些大孩子一起擔任導遊。

  “你也是、來、殺我的。”路壬一字一頓的說著。

  突然，路壬動了。他狠狠的撞碎了玻璃，從七層一躍而下，薑澄的猛的來到窗前，看見他以一種敏捷的不可思議的方式借力而下。藥劑不僅改變了他的精神力，還大幅度的增加了他的身體素質。

  薑澄破門而入時，已做好被襲擊的準備。然而，什麽也沒有。路壬靜靜站在窗邊，風拂過他的衣服，顯得他安靜而沉默。

  隔著一道門，路壬已經掙脫繩索的懷抱。精神力潮水一般翻湧起來，有一道傷痕漸漸從他的脖子處彌漫，像是看不見的死神的鐮刀輕輕貼在他的頸項。

  突然，他聽見細微的腳步聲。不是賽璐璐。

  薑澄也跳了下來。

  任務是活捉路壬。不活捉，直接帶回身體也可以。薑澄思考著。

  他感覺力量在自己的身體裡湧流。他靜靜坐在房間裡，感受著在自己周圍流動的氣，就是這樣的柔軟的薄霧一樣的氣，擁有生殺予奪的權力。

  薑澄的神情是凝重的，而他的動作又是極其小心。他面對的人並沒有進行任何的訓練，但他心知亡命之徒的危險。

  有一年， 一個學校來這裡進行研學旅行。他們就有著賽璐璐這樣鋒利而銳氣的眼神， 那麽驕傲，那麽燦爛，那麽惹人羨慕。那時候他還是個瘦弱的孩子， 開發不出精神力， 腦子也有些笨， 同人說話總是磕磕絆絆。

  “束手就擒吧。”薑澄看著形容削瘦的路壬，看著這個流亡者，眼睛裡是銳利的寒光。路壬的神情卻比他還要冷。

  薑澄靠著麻醉劑針頭上的微型定位找到了路壬，它順著針頭進入路壬的身體，針頭被拔出，它卻仍然在路壬的血肉裡。

  七十多歲的年齡，在平均年齡二百歲的星際人當中屬實算是壯年。一般來說，直到一百五十歲之後人才會慢慢衰老……

  抓捕路壬，這是一項秘密任務。他們懷疑藍寶石基因病是人為誘發的，以燃燒生命的代價換取片刻的精神力爆發，這無疑是瘋子的藥劑。如果這樣的藥大批量生產，後果不堪設想。

  他無師自通的調整了自己的呼吸，骨骼發出細微的脆響，疼痛感襲來，他卻不發一聲。這可能是他唯一的優點吧，可以快速解開繩結什麽的。

  路壬感覺有風在自己的耳邊獵獵作響，他撐起身體跳過一項障礙，又從另一處高台墜落，當精神力流轉過他的四肢百骸，他隻覺的天地的聲音是如此清晰。

  他並不是要逃跑。事實上，他什麽也不害怕。一個不害怕死亡的人為什麽要逃跑呢。也許是不想那麽快引頸受戮。很快，他穿過雜亂的草叢，越過小樹林，越過高高低低的房屋，來到一處廢棄的地點。雜草叢生，鋼筋林立，地面上鋪陳著厚厚的落葉，踩上去咯吱作響。

  他們隔著一段斷裂的鋼筋遙遙相望，薑澄的身體突然發生了變化。深紅色的液態金屬突然覆蓋了他的全身，漸漸化出機甲的外輪廓。這是機甲的變種——液態金屬外骨骼。
    不管是輕型機甲還是重型機甲，都是體型龐大不能輕易帶走的機甲。雖然近些年銀河公司推出了具備空間折疊技術的空間紐，但總歸是供不應求。更何況空間折疊技術需要用到一種奇異的金屬，製作更是艱難。

  在這樣的情況下，可以隨身攜帶的液態金屬外骨骼就方便的多。雖然防禦度與攻擊性都比不上同等級的機甲，畢竟是一重保障。

  液態金屬外骨骼的優勢是可以在基礎款的基礎上憑借精神力對其進行改造，就像捏橡皮泥一樣。而它與本人身體的貼合度也更高，你甚至可以穿著它跳一套健美操。

  缺點是造價昂貴、精神力耗費多、修複極其困難。

  薑澄每次想到這個事情都近乎捶胸頓足，帝都星不缺人才不缺機甲也不缺機甲修複師。甚至可以這麽說，一個廣告牌掉下來砸傷4人，一個是機甲士，一個是機甲修複師，一個是軍校學生，一個是軍校老師。

  但是，液態金屬修複師就是這麽少。

  倒也不是不能理解，但是果然還是不能理解。

  歸根結底就是液態金屬修複師對精神力要求很高很高，而精神力很高很高的人一般不會做機甲修複師。至少不會給別人修機甲。就算修，那也是可遇而不可求，而且價格昂貴。

  深紅色的液體很快形成機甲的形狀將薑澄包覆其中，手中也緩緩出現了一把赤紅色的刀，刀柄是朱色的，刀刃薄紅，蕩漾著水光。

  路壬的精神力則是迅速流轉在他的孔竅裡，傷口處傳來類似灼燒般的痛感，然而這樣的痛更讓人清醒。

  藍寶石基因藥劑到底是個什麽樣的東西？那是介於神與魔之間的藥劑。它塑造你，它摧毀你，它又重塑你，它又重新摧毀你。

  【火宅】，這是埃裡希為它定的名字。

  路壬確實覺得自己正身處火宅。他的外表也在逐漸發生變化，有傷口慢慢從他右邊的臉上呈現，流出的不是鮮紅的血，凝結的是冰藍的晶體。他的睫毛上也覆蓋了一層薄薄的寒霜，垂下來的眼睛逐漸轉化為一種漠然的無所謂。他的表情其實本來就是無所謂的表情，但這種轉變卻讓薑澄心頭一驚。他像是被逐漸剝去了靈魂，只剩下一個外殼。

  誰是獵人，誰是獵物？
  賽璐璐的心中也有著這個疑惑。她在遮蔽物的後面摩挲著她的高精度戰術激光□□。

  無人機被散布在各個角落。她打開定位，驚訝的發現路壬竟不在酒店。象征著他的那個小紅點在距酒店3.2公裡的地方，那裡是一處廢棄地點。他是如何從繩子裡逃出去的？她低估了他。早知道如此，她應該……

  賽璐璐把自己的紅發扎成了馬尾，低低的罵了一句。飛空艇正在路上，自己的機甲沒有帶來，她全身上下就只有這麽一個行李箱。偽裝成行李箱的武器箱。

  一槍斃命。她迅速轉移狙擊點。風帶來血腥的味道，熟悉的讓人心安，賽璐璐迅速在心裡計算著敵人的位置。他們的武器並不屬於高爆炸類武器，應該沒有什麽大風險。

  她錯了。她在這場任務中犯了致命的輕敵的錯誤。賽璐璐的心頭有些氣悶，同時腦海中湧現出她父親大理石一樣的臉。

  她的手指勾上扳機，微微有些顫唞。很快，她調整了自己的呼吸。

  加工廠的成員被要求無論何時何地都擁有平靜無波的思緒，只有這樣大腦的計算才不會出錯，只有這樣才能保證最高的存活率。

  活下去。這最嚴酷的生存法則。

  “怎麽能為了自己的生存，剝奪別人的性命。”薑澄阻擋住路壬的冰刀，看著這個仿若機械體的人類。

  這是薑澄第一次如此近距離的看到有藍寶石基因病的人。路壬的臉上顯出大大小小的傷口，那是自然崩裂的。而他劃傷他的部位，一滴血都沒有流下來，他甚至感覺到刀刃劃過的滯澀感，像是在切割一塊寶石。

  路壬的意識已經有些渙散，然而他的力道卻那麽凶狠。薑澄想起檔案袋裡那一系列的殺案，每個人都是被鋒利的武器割斷喉嚨嗆血窒息而亡。他們家中的鍋碗瓢盆被暴力的手段拆成碎片，手腕上的光腦更是七零八落，被他強硬的塞到受害人的口中，沾滿鮮血。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