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我拒絕。長話短說吧，究竟要我幹什麽。如果我說，我想擁有自由，那麽，我需要付出怎樣的代價……開價吧。”

  蘇嵐看著眼前的男人，終於有點抑製不了內心的煩躁。事實上這些天她的精神一直處於高度緊繃狀態，有時候她感覺自己就像是被拉緊的弦。

  “啊，你不願意呢。”克萊因饒有興致的看著她，思索著她的情報，八歲的年齡啊，確實是精神力覺醒的時候。他模模糊糊感受到了包裹著她的淡淡的霧。

  怪不得這麽暴躁。

  “想獲得力量，掌控自己的命運，你是這麽想的吧。所有人都是這麽想的，但他們卻承擔不起達到目的所需要支付的代價。”

  “至少，我要試試。”

  “真是個幼稚的小孩子啊。”男人歎息著。

  他從窗外看去，前兩天剛下了一場暴雨，灰蒙蒙的天似乎也變得有些晴朗。飛艇在空中不斷的飛行著，陽光稀薄的撒下來，像一層金砂。

  “希望你不要為自己的決定感到後悔，總有人以為自己是那個例外啊。如果你要恨，就去恨烏鴉吧。是他說送你去磨練自身的。”他說著這樣的話，似是嘲諷，似是悲憫。她從他的身上看見蛇的倒影，優雅而陰沉的捕食者。

  布朗尼慢慢的湊過來貼近了她，冰的她打了一個寒顫，她卻沒有躲避。總有一天，她要離開這裡，離開這個垃圾星。是死去女孩子的遺願麽，還是她自己的？她已經不知道了。

  接受了笑容暴擊的克萊因無助的捂住自己的心口，“……我的玩偶啊。”

  蘇嵐識相的停止了反抗。

  蘇嵐表示，笑容是一個大人的必修課。要學會很快的收拾好自己的情緒。

  她把臉貼近柔軟的被子，真是雲朵一樣柔軟的觸感。雖然從現實意義上說，雲朵不可能是柔軟的。

  蘇嵐被帶回自己的房間。明天她就會被送往鬥場，成為千千萬萬炮灰中的一員。以後，她大概又要整天吃營養液了。

  感謝克萊因，畢竟他讓她吃了三天的飯。

  *
  她換上了一件黑色的衛衣，衛衣的帽子上有兩個貓耳朵。當她拉起帽子，再戴上口罩，沒有人看的清她的臉。

  被他們拖走的時候蘇嵐的心裡異常的平靜，希望這三天的飯錢……他不要向她討。

  不然，那就太過任性了。

  三天了。她的額頭一直都處於不正常溫度。

  “話說，為什麽要對我這麽冷淡。”男人的聲音遙遙傳過來，“你不怕我開罪於你麽。”

  她把布朗尼攬到懷裡，蜷縮起來，漸漸睡去。布朗尼在她的懷裡縮著，過了很久，它輕輕的爬出去，拉起薄被的一角，給蘇嵐蓋好了被子。還用手探了探蘇嵐的額頭。

  “晚安。”它拍了拍了蘇嵐，重新回到被子裡。

  她踩在走廊裡，整個走廊卻只有她一個人的腳步聲。這像是一個巨大又冰冷的鋼鐵迷宮，攝像頭散發著慘淡紅光。感覺像是什麽非法組織的秘密基地。

  蘇嵐一驚，卻有兩個機器人走了進來。與小巧玲瓏的家務機器人不同，這兩個機器人表面覆蓋著銀色的鐵甲，有銀藍色的電流在體表穿梭，是賽博朋克風的欸。

  克萊因默默在心裡為烏鴉記了一筆。然後他就見蘇嵐對她展開了一個燦爛的微笑，沒有絲毫的黯淡。

  她要去的地方機器人已經向她解釋過了。是鬥場卻也不是鬥場。

  跨越千年來到這裡，她也算是一個奇跡吧。她不能腐朽在這裡，如同被風雨腐蝕的破舊機甲。她在垃圾星見過太多太多機甲的殘骸，冰涼的就像一場醒不來的夢。

  她跟著那個曾向她送飯的小機器人。背後是一個高大的機器人。

  蘇嵐沉默了一秒，“你不喜歡嗎？烏鴉說你喜歡別人和你唱反調。如果是誤解的話，很抱歉。”

  初級的鬥場限於肉搏，高級一些的鬥場卻是光甲戰。有十幾米的大型機甲，也有貼身機甲。

  它說，進入鬥場之前，要先激發她的精神力。

  激發精神力？

  “主人信奉的是自然激發，所以，他不會為您提供特質藥劑，也不會提供任何鎮定劑、止痛劑。精神力激發的過程是非常危險的，也很痛苦，許多人都因無法承受痛楚選擇自我傷害。所以，主人說他可以為您準備束縛帶。值得一提的是，您的精神力已經在爆發的邊緣了，當然，您可能並沒有察覺……所以只需要一點點誘發藥劑，帝國的技術已經很成熟了，沒有副作用。嗯，這也算是自然誘發哦……幻覺是一種很常見的……”

  機器人在喋喋不休的說話，而她終於走到了大門處。大門看起來是鐵質的，雕著花，外面是一圈□□，上面是意味不明的密碼字。

  機器人將自己的手掌貼在一旁的方形看台，冰涼的機械聲也隨之流瀉出來。

  “檢測中——臨時B級權限已檢索。”

  “編號k-5274804已通過檢索。”
    “開啟中——”

  大門應聲而開，流暢的宛若遊魚，進去後卻發現是一個大廳，裡面聚集著各種各樣的孩子。

  他們有的靠著牆，有的坐在地上，有的獨自一人，有的兩兩成對，唯一相同的是他們神情中的訝然與警惕。

  蘇嵐低頭看了看自己身上整潔的衣物，找到一個牆跟慢慢的蹲了下來。她似乎還在發燒。

  有腳步聲傳來。

  她抬頭，面前的是一個男孩，瘦弱而蒼白。他穿著發白的長袖，略顯短的褲子，露出一截纖細的腳踝。他的眼睛裡帶著警惕與好奇。

  見她沒有躲避的意思，他慢慢靠近了她，當然，沒有靠墊太近，大概隔了半米。

  他的聲音有些低啞，語調卻是柔軟的，“你穿的這麽好……為什麽會來這裡呢。”

  蘇嵐感覺自己的大腦有些混沌，但面對他的提問，莫名有些開心。說起來，這是她來到這裡第一個心平氣和同她講話的人……老板，山貓雖然也算，但畢竟實力懸殊。她都是以對待敵人的眼光對待所有人的。

  雖然眼前的少年未來也可能是敵人，盡管百分之九十九的可能是他為了打聽情報才對她講話……

  “我是被我的父親賣到這裡的，衣服是第四區區長給的。總之，我來到了這裡。你呢？”

  少年似乎有些驚訝，沉默了好一會兒才開口，“我也是被父親賣到這裡的，他們在四處搜尋我們這個年紀的孩子，好像是做什麽實驗吧。”

  他挽起袖子，赫然可見的是幾個針孔，“他們說注射這種藥劑可以有效提高存活率，說什麽鎮痛安撫。我們會死嗎。”

  “會吧。”

  少年明顯被這斬釘截鐵的話語震撼了一下。

  “如果能活下去，你要幹什麽呢。”少年詢問道。

  “活下去只是第一步呢，我們都賣身給他們了，以後才是真正的地獄吧。若要問幹什麽，那還得是真正擁有自由之後才能考慮的。”蘇嵐征詢少年的意見，“你覺得呢。”

  少年：……嗯。

  “那，如果你擁有自由，你要幹什麽。”少年問。

  “先去看看我的父親過的好不好。如果他不好，我會很開心。如果他過的很好，那就得看我在這裡過的好不好，要是我過的不好，那他也別想好。”蘇嵐腦海裡又閃過那個男人黯淡的藍眼睛。

  【警告警告，大廳將於一分鍾後釋放m-0317號精神安撫特質藥劑，請做好準備。】

  【現在即將為您播放的是古藍星音樂《命運交響曲》，請各位做好準備。】

  男孩的臉色似乎有些蒼白，他遲疑一下，轉身離開，蘇嵐卻是依舊抱著膝蓋坐在那裡。

  【叮——倒計時結束。藥劑釋放中——】

  蘇嵐隻感覺自己的頭昏昏沉沉的痛，困意卻是逐漸襲擾，她咬了咬舌尖用疼痛保持清醒，卻發現孩子們的竊竊私語漸漸停止了。

  像是陷入一片死一般的寧靜。

  孩子們一個個都栽倒在地上，像是爭先恐後跳下鍋的餃子。在這銀色的大廳裡，蘇嵐突然感到一陣難以忍受的焦躁。在她的目光下，那個倚靠著牆站著的剛剛同她搭過話的男孩也倒下了。

  蘇嵐好像有些不合群。

  頭頂的攝像頭恪盡職守的將場景悉數轉發到中央控制室。克萊因與烏鴉站在顯示屏後面。

  有些孩子昏迷了，有些孩子卻是清醒的。克萊因看著這些清醒的孩子，搖了搖頭，“明明看起來很有天賦，結果還是不能覺醒精神力麽。”

  他的視線轉向蘇嵐，她正蜷縮在牆角一言不發。

  “烏鴉，這可是你看好的人呢。”

  “她沒有注射誘發藥劑。”

  “話雖如此，她的精神力可一直都在覺醒的邊緣，真的十分危險呢，哈哈。在這種情況下，她應該覺醒的啊，難道是刺激不夠大麽。”

  “也許。”

  不清醒的孩子已經逐步出現了幻覺。有的默默流淚，有的瘋狂抓撓，有的大哭大笑。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