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虐文女主手持瘋筆》第三十一章 嗶嗶嗶嗶嗶嗶嗶
第三十一章 嗶嗶嗶嗶嗶嗶嗶虞珈雪並不知道, 此時的囚門外,剛剛在上一關擁有一場美妙邂逅的玉光皓,此刻正在試圖守株待兔。
如果她知道, 她一定會放棄手上的計劃,而選擇直接去給玉光皓一個終生難忘的重逢。
但很可惜,虞珈雪對此一無所知。
上一秒,她正看著那些努力奮鬥的火柴人, 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加油乾。”虞珈雪鼓勵道, “能參與這樣偉大的工程, 你們都是有福氣的小火柴人啊!”
下一秒,帶著這樣滿足的笑容, 虞珈雪緩緩躺下。
她無比祥和快樂:“這種看別人努力工作的感受,而我只需要指手畫腳的感覺,真的太美妙了。”
999:[……]
曾經還要跨世紀加班的它, 賽博心臟被狠狠擊中。
老天爺你睜眼看看吧!
快派人來代表乙方消滅這個邪惡甲方吧!
999:[……宿主, 請問您到底想做什麽?為什麽不直接出去?]
虞珈雪歎了口氣:“你怎麽還沒反應過來?”
999:[……那宿主讓那群火柴人挖地又是為什麽?]
“我一個人勢單力薄,需要幫助。”虞珈雪語氣沉著冷靜,“為了成功,我要團結一切可以團結的力量。”
999試圖辯解:[或許剛才那是巧合?]
虞珈雪搖了搖頭:“這世上哪有那麽多巧合?”她態度堅定, “所有的巧合不過都是預謀已久!”
他先是看了看那會自己滿地亂爬的一團線,再直愣愣地和地面上的那顆頭對望,過了一會兒才找回了自己的嗓音。
“……什麽玩意兒?!”
他看不起女人,所以被女人打敗;
然而現實給了他致命一擊。
宣夜揚並不在乎。
無論是畫出“火焰火苗火把”,還是用筆在地上寫出“火”字,宣夜揚都以失敗告終。
從鴻蒙卷差點被追上,連滾帶爬才勉強得到了第一,到後來“對飲桂花落”時的問答,再到浮生夢中的一切……
傲慢。
陰暗潮濕的角落。
為了表示自己的友好,她還特意用熟悉的方式笑了幾聲。
昏暗無比的囚牢。
“我剛才出去那門就有人等在門口,顯然是想守株待兔, 給我一個深刻的教訓, 我怎麽可能再出去?”
出於省力的考慮,虞珈雪沒有再往外擠,隻擺動了一下自己的腦子,歡快地和未來投資人打了個招呼。
他靠在冰冷的牆面上,憂鬱地眺望遠方——
宣夜揚已經頹靡了許久。
而現在,他居然連一個囚牢的大門都打不開。
他看不起庸庸眾生,所以在被打時無一人出手相護;
他看不起天賦尋常的人,所以他沒有任何朋友通風報信。
就在這時,虞珈雪感受到,所有的火柴人停下了動作。
“嗨~”
桀桀作笑的獨立人頭。
虞珈雪眼睛頓時一亮, 深情道:“來了!”
畫了太多次,宣夜揚早已沒了力氣,靈力也所剩無幾,現在又沒了心氣,頓時手一抖,跌坐了在了冰冷的地面。
在第十七次畫火失敗後,宣夜揚跌坐在了地上。
作為這一代最有天賦的宣家子,他從小被長輩教導要做最出色的那一個。宣夜揚的目標從來不是別人,而是那個同為世家公子,被譽為年輕一代中“第一劍修”的葉璟天。
想得很順利,做得很糟心。
“我命中注定的天使投資人二號,來了!”
回首過往,他宣夜揚竟然活得如此傲慢又糊塗。
他一拿到筆, 腦子裡便自動浮現了一個想法。
前所未有的挫敗感襲來,宣夜揚隻覺得喉嚨發緊,滿心苦澀。
艸!
什麽玩意兒?!
宣夜揚嚇得直接從地上跳了起來,踉踉蹌蹌地後退,整個人都呈“大”字形的緊貼牆面,驚懼之下幾乎喪失了語言的功能。
“虞、虞道友?”
一道悶悶的聲音傳來——
宣夜揚從未這麽清晰的領悟這個詞語。
那根由羲和宗提供的木筆“咕嚕嚕”都在地面上滾動,聲音在寂靜的空間內響起,好似成了囚牢內唯一的生機。
至於旁人?
“是我呀,桀桀桀。”
他陷入了茫然。
——用火攻。
不過是些庸庸碌碌,一輩子都無法出頭的螻蟻罷了。
宣夜揚:“……”
宣夜揚:“…………”
無論是哪個存在,放在那些鄉野故事裡,都可以成為可止小兒夜啼的傳說了。
在巨大的恐懼之下,宣夜揚竟然忘記了悲傷,先前的傷春悲秋完全消弭於無形。
他抽[dòng]了一下嘴角,試圖找回自己曾經不可一世的氣場——
“……您來我可是有事?”
很好。
宣夜揚面無表情的想。
他又失敗了。
虞珈雪:“也沒什麽大事,就是閑著無聊串個門。”
她左右晃晃腦袋,環視了一些四周,掃到了那支不知何時掉到了角落裡的筆。
這氛圍,有點奇怪啊。
虞珈雪轉過眼,問道:“你打算怎麽出去?”
宣夜揚搖搖頭:“我……我也不知道。”
他垂著臉,壓抑在心底許久的挫敗在這一刻忽然得到了宣泄。
“明明我拿起筆的瞬間就感覺到,冥冥之中似乎有什麽在告訴我,我應該用‘火’出門,可我偏偏不會畫,也不會寫。”
“我根本——”
宣夜揚張了張口,失語了半晌,才挫敗道,“我現在,一點頭緒也沒有。”
壓抑的尾音落在囚牢內,更顯出了幾分孤獨茫然的失措。
曾經不可一世的宣大公子,在經歷了浮生一夢後,對自己的能力產生了懷疑。
“我覺得——”
“您……”
兩人同時開口,宣夜揚愣了愣,輕咳一聲,快速先把自己的話說完:“虞道友,你還是先回去試煉吧,別又因為一些無關緊要的小事耽誤時間,而被旁人搶了先。”
虞珈雪:“?”
謔。
她終於明白為什麽自己打從看見宣夜揚第一眼起,就一直覺得不對勁了。
原來是傲天兄emo啦!
虞珈雪痛心疾首:“小事?什麽叫無關緊要的小事?”
不等宣夜揚開口,虞珈雪即深情道:“我們四人一起攜手通關了浮生夢,互相扶持,一起訓鴨,早已有了深厚的感情基礎,你的事情就是我的事情,而我的事情就是天大的事情,所以你的事情根本沒有小事!”
宣夜揚茫然地張了張嘴。
理應覺得感動,可感動之外,更有一絲詭異的眩暈。
好多、好多字啊!
宣夜揚愣了片刻,隨後笑了一下:“多謝安慰。”
他抿唇:“虞道友的好意我心領了,可是我眼下什麽都畫不出來。”
好家夥,直接從自傲到自卑,鑽入死胡同出不來了。
虞珈雪沉默了一秒:“我問你個問題。”
“傳說中凡塵南朝有一百八十寺,而無上劍宗的內門弟子便有百人,如果要讓他們每個人都住進南朝的一百八十寺中,就意味著有數十人需要將自己劈成兩半,而如果此時我再放出小美,去挨個叫他們起床,你覺得還剩下多少人?”
宣夜揚緩慢地眨了下眼睛。
如果說這個問題一開始還聽得他雲裡霧裡,但當“小美”二字出現時,答案便只剩下了一個!
“沒有人!”
宣夜揚毫不猶豫,斬釘截鐵地回答道:“有小美出手,一個也別活!”
虞珈雪瞬間為他鼓掌。
“很好!”
她眼睛眨也不眨,語氣欣慰至極:“真的很好,傲天,你能想通這點,已經超越了百分之八十七點九四的修真人了!”
“在修行中,光是答對這一分——這一點,就足以讓你超過一千零一人!”
雖然不知道她是怎麽得出的這個數據,但這個數據有零有整,聽起來就很可靠啊!
宣夜揚萎靡已久的自信心,頓時上漲了一小節。
這時,虞珈雪又話鋒一轉。
“此關名為‘落成泥’,可事實上卻絕非那麽簡單,其中隱藏很多細節,發人深省,引人深思。我苦思冥想許久,才以筆作畫,畫出了無數幫手,而這些幫手幫我尋找到了你,而你所感知到的‘火’正好又是我極其需要的東西,這是我們命中注定的緣分!火乃萬物之始源,可令天地變色,可使日月退縮,它是一切的終點,更是此關破局的關鍵!”
說到這兒,虞珈雪頓了頓,拉長了語氣,深沉道:“宣夜揚,作為被選中的人,你願意幫助我嗎?”
被虞珈雪一番演講說得熱血沸騰的宣夜揚:“我願意!”
999:[……]
哈,冤大頭二號真的出現了!
“非常好!”
虞珈雪沒有給宣夜揚退縮的余地,感受到身下土壤的緊縮,虞珈雪意識到自己的舉動已經被外面的人觀測道。
簡而言之,她卡的這個“地道戰”bug,馬上就要被清除了。
虞珈雪語速飛快:“去拿起筆!傲天,你要相信天無絕人之路,路路可通登天途,塗塗畫畫不如開闊思路——來,傲天,站起來!咱們畫不出火也寫不出‘火’字,不如就換一種寫法!”
宣夜揚茫然地拿著筆站了起來。
“你直接寫這句話——”
虞珈雪清了清嗓子,用低沉的嗓音道:“女人你在玩火。”
宣夜揚:“……”
宣夜揚:“…………”
熟悉回憶突然痛擊他的大腦,宣夜揚壓抑著自己聽到這句話時洶湧蓬勃的內心,克制地問道:“這,是否太傲慢了?”
虞珈雪微微一笑:“這個世界,偶爾也會需要傲慢。”
宣夜揚終於不再克制自己!
他閉了閉眼,回憶起剛才自己聽到這句話時的澎湃心境,握著筆於虛空中寫下了這行字。
一大簇烈火忽然憑空出現,隨後騰空而起,於眾目睽睽之下化作了一頁薄如蟬翼的紙張,落在了宣夜揚的掌心。
他成功了!
這一刻,宣夜揚看虞珈雪的目光無比複雜。
【……巨大欣喜中混雜著分不開的崇敬,崇敬中又飽含萬千難以言述的(祖孫)情義!】
【在這一刻,宣夜揚發現自己的心腸前所未有的柔軟。】
【他看她,猶如看待一位可望而不可及的神明。】
999心情極為複雜。
這一段,本該是原著中,女主和男配生情的片段。
但放在眼前場景,亦毫不違和。
所以999又獲得了一大截能量。
999本以為自己唯利是圖,隻想要能量,其他什麽都可以不管。
但在這一刻,999才發現。
原來它也不是什麽能量都想要。
999沉默地看著虞珈雪拿著宣夜揚贈予的火紙,回到了自己的囚牢。
她開始畫畫了。
她開始畫圓了。
999終於心情緩和。
十分了解宿主畫技的它甚至有些想笑。
算了算了,一會兒宿主失敗後,它再安慰安慰好啦。
連圓都畫得不那麽好,不僅崎嶇,而且還長了很多小犄角。
等一下。
很多小犄角?
即將去別的世界加班出差的不妙預感忽然襲來!
999手中的賽博瓜子頓時掉在了地上。
它聲嘶力竭:[宿主——!宿主你是我永遠的祖宗——!]
[你收手吧!!!]
水月鏡前·
在看到虞珈雪畫出火柴人居然是為了挖地道的時候,場內足足有片刻無人開口。
“這位道友……真的很有創意啊。”
“嘿,真別說,咱們以前怎麽就乖乖聽話,或畫或寫,想方設法的開門,居然沒有一個人想到去挖地呢?”
一片兵荒馬亂的補救中,百靈對虞珈雪的行為無比讚同,她轉頭看向柳如修:“師兄,你怎麽看?”
柳如修閉上眼,緩緩道:“我看不得這些。”
先不提對方的畫技是如此的出塵絕豔前無古人後無來者,在目睹了一個火柴人抓起另外一個火柴人,並用對方的頭翹地後,柳如修就知道。
接下來的一切,他這個陽間人,是看不得了。
掌門羲和君控制住落成泥裡的場景,試圖將虞珈雪逼回,下一刻,他有些訝異地看著水月鏡上宣夜揚的轉變。
“這孩子……”羲和君眨了下眼,“這是突破了?”
淵如道君翹起嘴角,再也掩飾不住自己的笑意:“是啊,出筆成章,文采風流,此子注定歸我羽戈峰也!”
杜雙瀟:“……”
慕頤和:“……”
出筆成章?文采風流?
想起未來師弟方才寫下的那句話,他們欲言又止。
易耀真人更是痛苦。
他看著宣夜揚,這個自己曾經無比看好的弟子。
為了讓他拜入破殤峰,易耀真人甚至屈尊紆貴去與宣家寒暄。
如今他怎麽能甘心看著如此好的苗子,旁落他人座下?
易耀真人當即道:“一切尚未結束,那宣家小子還沒出來,倘若——”
“轟——”!!!
巨大的轟鳴聲響起,中間的那扇水鏡居然直接碎裂!
“諸位小心!”
萬仞真人霍然起身:“請掌門掌峰與我一道封印妖邪!”
說時遲那時快,在所有人開口前,萬仞真人提筆成劍,刹那間道道劍鋒向那裂開的水月鏡襲去——
隨著一個破破爛爛的人別丟出來,幾乎是同一時刻,一股難以言喻的氣味驟然因劍風而擴散。
凝桂真君最愛雅香芬芳,此刻聞到這股氣味,幾乎要窒息當場。
那張秀美溫雅的臉上終於再也沒有了笑容,凝桂真君一邊為自家峰撐起了防護陣,一邊咬牙低聲罵道:“萬仞個瓜皮真人!”
按理來說落成泥中的一切都會被封在試煉中。
——只要別出現個死瓜皮真人揮劍破開防護!
“當心!這氣味啊啊啊,我口口了——”
“桀、桀桀……倘若,倘若我去了,你記得幫我帶話給我師姐……”
“帶、帶不了,師兄,我也、我也不行了!”
“那個破破爛爛的人,好眼熟……”
“我眼睛有點模糊,怎麽看到的是個沒有翅膀的鴨子……”
在各峰的一片混亂中,唯有慕頤和無比平靜。
“我早就說過,眼耳口鼻的防護,每一樣,都很重要。”
周遭弟子不禁投來了欽佩的目光。
這就是羽戈峰的慕師兄嗎?!即便眼下這樣生死存亡的危難時刻,也依舊能夠保持優雅——
他們尚未感歎完,下一刻,說完話的慕頤和便優雅倒地。
——他終究,晚了一步。
“啊!師兄倒下了!”
“救命、救命啊!”
在這一片喧鬧的混亂中,唯有望舒峰的方位無比淡定。
玉影憐甚至有些得意。
哈哈,我們什麽場面沒見過?
沈雪燭則是抽空卜了一掛。
他凝眸研究了一下,隨後道:“我先走一步,你一會兒記得把人招到望舒峰。”
玉影憐:“你不留下?”
上次虞珈雪看到那隻被沈雪燭分身附上的靈力獸都如此喜歡,若是沈雪燭留下——雖然玉影憐不想承認,但憑借他那張“流光美人榜”第一的臉,說不定會更有招攬力。
沈雪燭頷首:“此番或許亦有波折,不過最終定能得償所願。我便不留下了,一會兒我會讓祝師妹來代替我坐鎮。”
剛才接連拽斷煉魂之鏈,束縛是少了些。
可他身上的魔氣,也快壓製不住了。
玉影憐不耐煩:“少說廢話。你為什麽不留下?你那臉多能唬人,說不準六師妹看著一高興,就來了呢?”
最後一句還有點酸溜溜的。
憑什麽他玉影憐不是流光美人榜第一?
一個擁有大翅膀的鴻鵠玉鶴不配嗎?
沈雪燭沉默。
他冷靜道:“我們在羲和宗,不是合歡宗,收起你奇奇怪怪的想法。”
而且——
沈雪燭抿唇,遲疑了片刻,還是實話實說:“卦象顯示,若是我不在,乃上上簽,虞小道友十有八九會來我望舒峰。可若我在,只要她見到我,便幾乎毫無可能。”
玉影憐:“好的,速滾。”
態度轉換如此明顯,堪稱唯利是圖的典范。
在此刻玉影憐的心中,除了能幫他氣人的六師妹,沒有什麽是重要的。
玉影憐:隻想氣死所有人.jpg
沈雪燭:“……”
他慢慢扯出了一個溫柔的笑。
雖然他也覺得這卦象奇怪,但是這和他之後抽空把玉影憐打一頓有什麽關系呢?
沈雪燭悄無聲息地隱匿身形離去。
一切的混亂也終於停息。
虞珈雪終於實現了她的願望。
她馬上就要站上了那個高台了!
那是屬於通關弟子的高台!
高台四面如白璧無暇,雕鏤篆刻著精細的紋路卻不顯得繁複,紋路如水般細細流轉間,似形成了萬花盛開,蝶舞紛飛的圖畫,更有芳香撲鼻而來。
虞珈雪微微抬起下巴,一面維持自己高貴冷豔的形象,一面心中不僅發出了疑問。
“這也太香了吧?萬一有人花粉過敏怎麽辦?”
[……]
999身心俱疲,繼續裝死。
虞珈雪半天沒得到回應,倒也不意外。
上次她畫了個榴蓮炸彈,就讓999成為“旅行□蛙”出了趟遠門,或許現在又是如此?
虞珈雪淡定地走上了高台,一派縹緲出塵的仙人做派。
她站在最中央,被諸多或好奇、或激動、或崇拜、或戀慕、或宛如見到祖宗的孝順孺慕目光望著——
虞珈雪:“?”
虞珈雪:“小零,最後那部分目光是怎麽回事?”
遠程加班的999:[……]
怎麽回事?
你自己心裡沒點數嗎?!
在所有新弟子中,虞珈雪第一個上台。
這是屬於魁首的殊榮。
她剛站定,還不等開口,就聽一道聲音從下方傳來——
“慢著。”
一身著金色華服的男子站起身,他約莫有四五十歲的模樣,模樣自然不差,就是不知為何眉頭緊鎖,印堂發黑,面色極差,像極了虞珈雪高中時天天抓早戀的教導主任。
“老夫有一疑問,請諸位做個見證。”
易耀真人環視了一圈四周,用靈力擴散了自己的聲音,確保所有人都能聽到他的話。
“你自稱名為‘虞珈雪’,是否與那位曾經叛逃無上劍宗的虞氏嫡女虞雪有什麽關系?”
“又或者,你本人——”
易耀真人可以拖長了尾音,在看到不少弟子目露震驚之色,才慢慢道:“你本人,便是虞雪?”
此話無異平地一聲驚雷,炸得許多人來不及反應。
羲和君下意識往望舒峰的方向看了一眼,卻沒有找到沈雪燭的身影。
咦?
沒看見?
他還以為沈師侄很欣賞虞小道友來著,怎麽偏偏在選人的關鍵時刻消失了?
想起沈雪燭那神鬼莫測的算卦手段,羲和君默了默,淡定的收回手。
可能有好戲,不確定,再看看。
高台之上,虞珈雪定定的看著面前的錦衣仙人。
是你!便秘黑臉男!
對方顯然不懷好意,所以哪怕自己此刻回答了他的問題,只要有絲毫漏洞,對方也能抓住機會,借題發揮。
虞珈雪在心中飛速問:“你能確保他們無論如何都不能探測出我的來歷,對吧?”
正在加班的999下意識回復了真話:[可以,我會時刻監督一切。]
非常好。
一切就位,該有的保障都有。
可以開演了!
虞珈雪垂下眼,調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狀態,隨後慢慢地抬起頭,眼神空洞的望向遠方,輕輕歎了口氣。
“哎。”
日光之下,她顯得如此光芒璀璨,她的容貌是這樣的傾國傾城,一身清傲勝雪遺世獨立的氣質,又使她的靈魂,在這濁世中,顯得這樣的耀眼奪目。
柳如修:“……”
他捂著被亮瞎的眼睛,靜靜地轉過頭,指著台上的三人,發出靈魂拷問。
“能不能先把她的打光撤了?”
只見高台之上——
裴天溟正用身後,用畫筆畫出無數金光。
杜飄飄以筆勾勒出朵朵桂花如雨落下,還自帶婉轉愁苦的配樂。
而宣夜揚,他正以深沉的語調,聲情並茂地分析著這虞珈雪每個行為的意義。
“……這一聲歎息婉轉中帶著淒涼,淒涼中帶著無盡的愁苦,愁苦中又透著無法言語的悲傷,這體現了她獨自離家求學的悲苦,和無法紓解的思鄉之情。”
“看看她的眼神吧!三分涼薄三分痛楚,和四分勇往直前的堅定!在這樣的眼神中,你們怎麽能舍得對她惡語相向?”
柳如修、柳如修從未見過這樣的操作!
柳如修大感震撼!
幫忙配樂、扇風、打光不說,甚至還自帶講解,這真的是允許的嗎?
羲和君扶額:“——停停停!”
他不得不收起隱身看戲的心思,出面道:“對於剛才易耀真人的話,虞小道友可有什麽想說的?”
原來便秘真人叫易耀啊!
虞珈雪記下了這個關鍵詞,她看著台下熙熙攘攘一片的弟子們,再次歎了口氣,深沉地搖了搖頭。
“現在無論我說什麽,都會有人不信,也會有人追問。”
“追問到最後,就會拚了命的要證明,這一切都是我的錯。”
虞珈雪嗓音淡淡,似乎沒什麽情緒,可她的語氣卻是難得一見的認真。
連捂著眼的柳如修都不由松開了手。
“這個世界上,潑人髒水最容易,只需幾句虛虛實實的渾話,便可把人由黑變白,由白便黑,眾口鑠金,積毀銷骨。而潑髒水的那人想要洗清,卻是難上加難。”
虞珈雪想起先前999告訴她的部分,原女主虞雪的遭遇不由歎息。
虐文女主總是如此淒淒慘慘,仿佛世上一切的厄運都會落在她頭上。
這其中除了命運使然,還有一點。
她從不反抗。
但虞珈雪不是。
“所以在此,我請求掌門幫助,隨便給我下一個咒語也好,給我貼一道符籙也罷,必定要證明,我接下來說得都是真話。”
甲方必備技能之一,拉人下水。
對上虞珈雪真誠懇求的目光,以及周圍弟子完全被調動起來的情緒。
羲和君:“……”
他真的很想裝瞎。
別的弟子不敢開口,羲和君門下的弟子卻不一樣。
譬如剛剛出關,就趕來的玉弓峰首徒如鳶。
她禮貌地看向羲和君,禮貌地笑了起來,禮貌地提出了自己的建議。
“——我說人家漂漂亮亮乾乾淨淨一個小姑娘被你們欺負成啥樣了?你們倒是臉皮厚的和鞋底一樣哈,你說你們乾哈呢,擱這兒盡乾缺德事兒,半夜睡得著嗎,啊?還有啊,您都奪大年紀了,怎麽好意思就這麽乾看著還不開口的?鐵用久了鐵會鏽,你年紀大了腦子又不會鏽,快幫人家小姑娘想想辦法啊,有點用處行不行啊?”
說完一個字,如鳶立即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抱歉師父,弟子又失禮了。”
又、失、禮、了。
羲和君痛苦地捂住了頭。
這就是他幾乎不愛帶弟子出場的原因!
他怕自己成為第一個被徒弟氣死的師父!
幸好如鳶尚有分寸,直到提前布好隔音陣,沒有把聲音外傳。
於是在所有弟子期待的目光中,飽受欺凌的羲和君腳踏祥雲飄到了虞珈雪面前,拂塵翻手化作通體至白的如晦筆,在她眉心輕輕一點。
“大道為墨,真言清心。”
霎時間,一股強大的靈力襲來,虞珈雪頓時覺得先前的疲憊一掃而盡,靈台十分清明。
“是真言清心訣!”
“抬手翻雲覆雨,一字化萬千真訣,不愧是我們的掌門!”
聽得弟子中不斷傳來的讚歎聲,羲和君懷揣著得意的心情轉身回到主座。
杜飄飄湊上前和虞珈雪咬耳朵:“……你說,掌門腳下踩著的是什麽呀?”
虞珈雪本想說點好話,但她發現自己此刻只能從心!
“應該是腳氣吧?”
羲和君一個踉蹌,差點沒站穩。
易耀真人目睹一切後,冷哼一聲:“既如此,老夫也不屑做那等下作之人,老夫隻問三個問題,你如實作答!”
“第一。”易耀真人肅容道,“我羲和宗容不下有二心的弟子,所以你和無上劍宗是什麽關系?”
虞珈雪本想糊弄一下,然而在這一刻,她才發現剛才掌門那道符咒的恐怖。
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嘴!
見虞珈雪屢次欲言又止,易耀真人不禁得意。
“勸你從實招來。”他厲聲道,“掌門既已給你下了真言清心訣,便再也沒有你作假的余地了!”
眾目睽睽之下,虞珈雪張了張嘴。
“……我把它辭了。”
易耀真人:“辭、辭了?”
“是的。”
放棄抵抗的虞珈雪無比平和。
見易耀真人似乎不解,她甚至好脾氣地解釋道:“辭退的辭,辭職的辭,請它有多遠滾多遠最好不要出現在我面前否則見一次打一次的辭。”
就像她對待她的第一家公司那樣。
有多遠滾多遠,最好別逼她動手。
“總而言之,無上劍宗那破玩意兒說破天去,也和我虞珈雪再無關系。”
很禮貌。
但也很嘲諷。
總覺得這以後也會是一個句句“您的”,字字“媽的”的存在。
羲和君面皮抽了抽。
怎麽覺得用了真言清心訣後,這丫頭的性格更加放飛了呢?
台下,易耀真人沉默了一會兒,再次開口。
“第二個問題,你究竟是不是虞雪?”
虞珈雪乾脆道:“虞雪已經死了。”
她頓了頓,感覺自己身上的束縛比第一個問題時,松了許多。
虞珈雪試探道:“……現在站在這裡的,是一個斬斷了過去的虞珈雪?”
很順利,沒有任何凝滯。
非常好,這樣無論哪個角度,都可以混過去了。
這個回答顯然帶給場下弟子的震動更大,已經不少人開始交頭接耳,小聲議論起來。
“如此說來,這位小虞道友,先前是有一番遭遇了?”
“哎,小小年紀,可憐見的。”
“所以她先前某些舉動,是不是就是被虞家刺激的呀?”
偷聽的999:[……]
那倒真不是。
易耀真人也沒想到得到了這樣的回答,他寄給無上劍宗章長老的信尚未得到回復,如今也只能自己判斷。
而他的判斷告訴他,沒有一個人能逃脫真言清心訣。
所以……
這丫頭還真有一番可憐遭遇?甚至是被逼變成這樣的?
可這若是真的,不就顯得他一直以來的作為,很不風雅嘛!
易耀真人眼神閃了閃,斂去思緒,冷著嗓子道:“最後一個問題。”
他沉下聲音,厲聲道:“剛才你答的那一切,可敢發誓沒有半分虛假?!”
此言一出,台下眾弟子頓時寂靜,連一點小聲的議論都沒有。
要知道,在修仙一途上,字字句句都可成讖,尤其是他們筆修,更是在乎這樣——
“我當然敢!”
虞珈雪淡定地回望易耀真人,定定看了他一會兒,隨後落寞地垂下眼。
“只是在真人心中,此刻的我,哪怕以性命擔保,也恐怕早已沒有信譽了吧。”
甲方必備技能之二,賣慘。
察覺到周圍人隱隱指責的目光,甚至連玄元子都睜眼投來了不讚同的眼神,易耀真人張了張口:“老夫——”
老夫沒有啊!
“——這也正常。”
虞珈雪抬手擦了擦眼角,揉紅了眼眶,故作堅強道:“便長老思慮周全,定然不是在為難我,只是為了羲和宗上下的安全和榮譽考慮,為了保護台下的那些弟子,所以便長老挺身而出。”
“即便您質疑的是我本人,但弟子作為晚輩,依舊對便長老所作所為欽佩不已。”
甲方必備技能之三,巧妙共情,轉換陣營,放松對方警惕。
不得不說,虞珈雪成功了。
她這一番吹捧讓易耀真人飄飄然起來。
但同時,他心中還有一個小小的困惑。
便長老是誰?
是指他嗎???
“……既如此,為了取信於天下,我便用我的親爹來發誓吧!”
虞珈雪挺直了脊背,抬了下巴,陽光之下她的臉龐是那樣的堅毅,那樣的決絕。
——甲方必備技能之四,轉移話題,誓死保護自己。
只見那貌若九天玄女的佳人立於高台之上,姿態傲然,風不可欺,日不可侵,似是一把不出世的寶劍,鐵骨錚錚,寧折不彎!
“我虞珈雪方才所言,若有半分虛情假意,就讓這具身體的親生父親死無葬身之地!”
“若我以後有半分背叛羲和宗之舉,變令我此身的親生父親五雷轟頂、五馬分屍、終身不得道途、不得好死!”
這已經不是發誓了。
這是發毒誓啊!
台下弟子聽得捂嘴無聲尖叫。
狠。
太狠了!
就連羲和君都目瞪口呆:“你、你不怕?”
虞珈雪朗聲道:“我相信我可以做到!”
如果做不到……
成大事者,不拘親爹!
一片瞠目結舌的震撼中,倒是身為妖族的玉影憐最先反應過來,無比震撼又欽佩的看向了虞珈雪。
未來六師妹,恐怖如斯!
他學會了!他以後也要用玉家全族發誓!
剛剛趕來的祝星垂撩起眼皮看了玉影憐一眼。
祝星垂低下頭。
祝星垂握著筆的手微微顫唞。
玉影憐眼疾手快製止了她的動作:“……你想幹什麽?”
祝星垂:“把你扔上去,換她下來。”
玉影憐:“……”
玉影憐:“我是你的師兄,請尊重一點,謝謝。”
祝星垂點點頭。
祝星垂搖搖頭。
玉影憐:“又怎麽了?”
祝星垂:“你沒大師兄厲害,若是大師兄在,一定已經想辦法了。”
玉影憐:“得了吧,他連我一擊都抵擋不住,現在還不是回去養傷了?”
仗著沈雪燭不在,他開始胡亂瞎吹。
祝星垂:“是嗎?”
祝星垂:“可你連魂印都沒有。”
玉影憐:“……”
鳥鳥的心,也是心!
這個破峰是一秒都呆不下去了!
旁人所思所想暫且不論,反正在古板如易耀真人心中,天底下怎麽會有子女不敬自己的父親?
這必不可能!
無論虞珈雪在試煉中如何,方才的三問,起碼證明她沒有壞心。
易耀真人歎了口氣:“老夫沒有問題了。”
就在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以為可以步入弟子選峰的正軌時,虞珈雪卻輕輕開口。
“等等。”
迎著所有人不解的目光,虞珈雪有些不好意思垂下頭:“剛才弟子被問了那麽多問題,弟子現在也有疑問,可以請真人解答嗎?”
甲方必備技能五,反客為主。
見所有人都在看自己,易耀真人甚至皺起了眉頭,虞珈雪慌亂地擺擺手,臉上浮現出羞澀的笑容。
“真人當然不必像弟子這樣種下真言清心訣,更不用發什麽誓言,只需要隨意回答一下弟子的問題,弟子就感激不盡了。”
“這個問題真的在晚輩心裡壓抑許久了,唯有您可以解答。”
玉影憐挑起眉梢。
這話有趣,看似卑微,實則已經把那易耀老兒的話都堵死了。
玄元子睜開的眼睛又閉上,凝桂真君和淵如道君對視一眼,也都收起了想要幫忙的心思。
易耀真人被戴高帽而不自知,聯想起虞珈雪先前試煉的狂傲,和如今對他的恭敬有禮,心中不禁暢快極了。
他撫著短須笑了笑,端起手邊茶杯一派仙風道骨。
“可,老夫便給你這個權力。”
虞珈雪松了口氣。
身旁宣夜揚等人俱是目光擔憂,台下弟子亦有人心生好奇。
明明都過關了,怎麽還有人主動給自己找事兒?
就連掌門羲和君亦是不解。
虞珈雪終於可以問出自己的困惑,她長舒一口氣,臉上帶著釋然的微笑,神情溫柔,聲音洪亮清澈,語調抑揚頓挫,姿態端正優雅——
“您每日到底排泄幾次?可看過醫生?吃的什麽藥?用的什麽方子?”
虞珈雪太好奇了!
不便秘個五六十年,成不了他現在這個漆黑如鍋底的老臉,和一點就著的暴脾氣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