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蝴蝶獵手》第八十章 地獄
第八十章 地獄溫頌沉默著掛斷了電話, 她開始微微發抖,不知道是因為她將要面對的事,還是此刻或許就要面對的肮髒的事實。 “背叛的人要下地獄。”
祁照從前所說的那句“Treat me like a dead man” 此刻不停不停地在她靈魂裡回響, 像這七年的每一個夜晚。
而他此刻安靜地望著她,倫敦雨季時的那些霧氣裡他伸出手, 想要握住她發著抖的手。
可是他明明知道怎麽樣才能讓她停止發抖。
“談雪的孩子當然不可能是我的。我隻愛過你一個人。”
溫頌感覺到一陣疲憊正在緩緩流過她的身/體, 讓她有種因為寒冷、恐懼而虛脫之後的無力感。
祁照沒有說下去, 她就隻好追問他:“然後呢?”
他為什麽要弄清楚談雪的那個孩子在哪裡, 為什麽要因此把談雪的母親帶走……
那個孩子的父親又究竟是誰。
她曾經以為這是個無關緊要的問題, 可是她和祁照斷斷續續地討論了很多次,他分明這樣在意,卻又始終保持沉默, 維持著對她的欺騙。
為什麽?
“在很多次閑談之中,我都對你提起過。在Deidrick和Queenie之間有雙方都默認的婚約的時候,Deidrick仍然有了自己的戀人。”
是的, 很多次。
“你從沒有問起過‘那個女人’, 因為你覺得那根本就不重要。但……如果那個女人就是談雪呢?”
一個人死去了, 不是就那樣死去了。
溫頌覺得自己的靈魂好像被名為“談雪”的石頭砸出了一個巨大的空洞,即便那顆石頭已經落下去很久很久, 仍然沒有聽見落地的聲音。
她也仍然沒有愈合。
溫頌又想起來很多年前她和談雪分開的那天, 她提著行李箱站在倫敦大雨下裡的路燈下,而談雪站在街邊咖啡館的雨棚之下。
早已熄燈了, 談雪分明已經站在雨棚之下, 仍然撐著傘。
各種各樣的細節浮現出來, 她在回憶裡看清了, 談雪手中的那把雨傘, 銀質傘柄, 傘型修長,是勞斯萊斯汽車上配備的那一種。
是陰雨天的不時之需,也是晚宴入場之時對女客人的保護。
可那時的談雪還怎麽可能。
溫頌是比談雪更幼稚的一個,還以為她們的愛恨都隻被困在LU這座象牙塔裡。
談雪對她只是單純的嫉妒,並且沒有一點反擊的可能。
“我拿的是獎學金,又不是助學金,我可以拿這筆錢做我想做的任何事。如果你覺得這不公平,你也想要從LU帳戶裡發出來的錢,你可以去申請助學金的。”
而那天的談雪對她說了什麽?
“你為什麽永遠都這樣看不起我呢?”
談雪在雙重保護之下,連鞋子的邊緣都沒有濺上水珠,乾淨地好像生活在玻璃的世界裡一樣。
“Lucien不會再屬於你了。”
她的眼睛裡盛滿了不屑和憐憫,而這些通常都是溫頌在無意間給予她的。
“你要回國了,我們也許不會再見了。不過你還是會經常得到我的消息的,在各種新聞裡看見我光鮮亮麗的樣子。”
溫頌渾身都濕透了,像一隻無家可歸的小狗,像她最害怕的那樣。
但她還發表著她無力的宣言,“你永遠都不可能打敗我的,談雪。”
那個夜晚談雪是沒有打敗她的,因為溫頌還不知道自己回國之後面臨的將是怎樣的地獄。
那麽今天又憑什麽?
“大二的那一年,你在普利茅斯海灘上遇見我的那一年,談雪去了北愛爾蘭,去了貝爾法斯特,她在那裡遇見了Deidrick。”
“他們是怎麽相識,並且相戀的,我並不清楚,也並不關心。但總之Deidrick那個秘密戀人就是她,Chelsea反對的也是她。”
就算萬能如Chelsea,也有做不到,和不知道的事。
她在吩咐這件事的時候根本不知道談雪和他相識,也滿心以為自己一定能找到戴德裡克流落在外的那個孩子。
男孩女孩都是一樣的,只要是戴德裡克的血脈就好。
“你一定也好奇我是怎麽知道這件事的,也是因為Chelsea。有一天她忽然吩咐為她辦事的人找到談雪,找到一個孩子。”
Chelsea曾經在Rodriguez家的大廳裡,當著所有家人的面罵談雪下/賤,不知道她吩咐人去找談雪所生的那個孩子的時候,又是什麽心情。
“她根本就沒有避開我,因為在她眼裡我就是低賤的,要心甘情願地給Deidrick的孩子讓路,整個Rodriguez集團也都應該是那個孩子的私有物。”
用私生子,來打敗另一個私生子。
是的,Lucien怎麽可能認輸呢?
很快另外的一種預感瞬間升騰起來,讓溫頌感覺到了一陣涼意。
“你聽起來是那麽在意Rodriguez集團。”
不是出於對Chelsea,對所有反對他的人的報復,而是因為他自己想要擁有。
祁照安靜地看著她,天光已然大亮,從他的眼中她可以知道,他明白她在說什麽。
溫頌忍不住氣急敗壞,她總是覺得這樣就可以讓她看起來不那麽可悲。
“你說過你以前願意給Deidrick提供□□,和Chelsea提出來的條件是離開Rodriguez家獨立生活!”
“人是會改變的,Scarlet. 人不可能永遠幼稚得像二十歲。”
“就是那段作為銀行職員的經歷告訴我,如果我可以擁有,我為什麽要失去?”
祁照是在說,她憑什麽用二十歲時候的善惡標準,道德準則,希望和理想去要求他。 他是可以不失去Rodriguez集團的。
那麽他就會失去她。
溫頌在這一刻的理智完全被壓抑的情緒所衝破,把自己擺在和Rodriguez集團完全一樣的位置,非要他二擇其一。
她用力地甩開了祁照的手,用單薄的絲綢睡裙包裹著自己的身體,飛快地從臥室裡走出去,在腦海中搜尋著昨晚的記憶,在浴室裡找到了她所有的衣服。
祁照追過來,堵在浴室門口,急躁且煩躁。
“談雪或許根本就沒有生下這個孩子,或者這個孩子出了什麽意外。如果她手裡真的有這張牌,根本不會留到現在才來打。”
“我根本不需要做什麽就可以在和Chelsea的鬥爭中取得勝利,如果我可以擁有,我為什麽要失去……”
“背叛的人要下地獄!”
他重複地說著自己剛才說過的話,溫頌怒不可遏,也重複了一遍她的詛咒。
他眼中的那把火燒得愈烈,神情卻越發平靜。
“你希望我下地獄。”
她只是他的一雙眼睛,其他的部分是世事。
溫頌也冷卻下來,但這只是為了釋放更多的不滿,“如果我得不到你的話,你就下地獄。”
下一刻祁照緊緊地攥住了她的手腕,“如果我下地獄的話,你就跟我一起去。”
在這撒旦開口的一瞬間裡,溫頌又想起了其他的事。
“你忽然違背我們的約定,決定要向媒體公開我們訂婚的消息,是不是為了激怒談雪,為了讓她亮出最後的底牌?”
她越是憤怒,他加諸於她手腕上的力氣也越大。
“是因為我愛你,Scarlet。”
“如果連對你的愛意也要被懷疑的話,我的人生還剩下什麽。”
溫頌分不清這是他們締結的盟約,還是單純的魔鬼低語。
她都分不清了,她聽見她大衣口袋裡的手機再一次震動起來,不是祁照鉗製著她的力氣讓她發抖,而是她已經預料到了她在警/察/局將要面對的一切。
紅與黑是地獄的配色,如果談雪真的知道了什麽,恐怕先下地獄的人就不是祁照了。
而是她。
“Scarlet,警/察找你要做什麽?你的眼睛告訴我你在害怕。”
祁照松開了她的手,她顫唞著,把手機從大衣口袋裡拿了出來。
這個電話不是警察的催促,天知道她有多慶幸。
“喂,Scarlet,你今天會過來公司嗎?因為騁亞的一些事,我必須和你見一面。喂?”
樓闌的聲音總是這麽平靜,她的情緒總是這麽穩定,就算是在她發現自己懷孕的那天,她可能也沒有溫頌此刻慌亂。
“Scarlet?Scarlet?你還在聽嗎?”
她開始呼喚溫頌,大約以為是信號出了問題,溫頌連忙盡力地發出了一點聲音。
“我會過來的。昨天的事你應該已經聽說了,警/察今天早晨讓我去警/察/局配合調查,沒什麽太大問題的話,我就會回塔拉。”
“那就好。”
她這才從樓闌的聲音裡聽出了一點疲憊,另一個生命的誕生從來都不是一件容易的事。
“如果需要幫助的話,隨時跟我聯系。”
如果樓闌真的知道溫頌在溫稷遺囑中分給陳菁菁的那家公司上做了什麽手腳,她只會覺得她是瘋了,對她敬而遠之的。
溫頌沒有回答,掛斷了電話。
“現在就跟我去英國。”
祁照接過了溫頌的手機,飛快地解鎖,撥通了一個電話。
“現在幫我預訂兩張從夏城起飛飛往倫敦的機票,立刻,我和Scarlet……對……”
溫頌把她的手機搶了過來,用力地摔在了地上。
爆裂的聲音之後,再沒有其他她不想聽見的聲響。
“我不可能向她們認輸的,我會面對我需要面對的一切。”
“我能看清這世上的任何人,我只是看不清你。也所以Lucien,只有你能把我拖到地獄裡。”
一下子好像又回到了他們爭吵的源頭。
“現在我和談雪同時向你發出了邀請,你會怎麽選擇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