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四章

  五條秋奈對於自己搬到五條悟的院子裡並沒有什麽鮮明的認知， 還是一如既往地看書，就像是一棵乾涸已久的樹苗終於得到了灌溉，不斷地努力汲取著水分。

  在任何人看來， 五條秋奈都是絕對乖巧的存在， 盡管她不是五條家的人，但是“聽話”這一點還算是可以讓人接受，因此允許她跟在悟少爺的身邊也不是不可以。

  所有人都算是滿意，唯獨一開始“命令”五條秋奈“一直注視”自己的五條悟不高興。

  這家夥簡直就像是一台機器， 好像如果不命令她做什麽， 她就會一直遵循之前的命令，整整一個月，只要他不說話，這家夥就沒有主動和他交流的意識。

  簡直就是人偶。

  五條悟把用來練習書法的字帖隨手丟到一邊，隨後看向一旁安靜地看書的五條秋奈，她顯然察覺到了來自他的目光，卻始終不為所動，只是身體向他這邊偏了偏。

  兩人的書桌相差不遠，只不過五條悟的桌子更加靠近窗口明亮的位置，而五條秋奈的桌子則靠後一點，一半在五條悟的桌邊劃過的光芒之中，另一半則在黑暗之中，讓人看不清她的真實一面。

  五條悟懶洋洋地開口問道：“喂，你這家夥每天裝樣子難道不累嗎？那些書有什麽好看的？”

  五條秋奈露出有些茫然的神情，過了一會，她才開口問道：“您是需要我做些什麽嗎？我該怎麽做才能讓您開心？”

  五條悟對這種說法不以為意，道：“那種事情對於強大的人來說算是順手，不過對於你這家夥，連和周圍的人交流都做不到，怎麽可能幫得上別人？”

  “父親和母親說過，悟少爺是五條家最重要的人，所以我一定要聽您的話，我的術式也是為了保護您。”

  五條悟微微一愣，隨後得意地說道：“你要是好好學習，早點回來的話我就勉強答應你的請求了。”

  五條悟瞪著高岩，在收到她不明所以的眼神之後，五條悟忍不住切了一聲。

  五條秋奈有些不解地歪了歪頭，“我……需要和別人交流嗎？”

  “嗯。”

  五條秋奈卻眨眨眼，對著五條悟輕聲道：“回來之後……我可以和您交流嗎？”

  高岩看到兩人面對面坐著，這才小心翼翼地拉上了障子門。

  她的還沒來得及說完，門外的高岩已經走了進來，開口道：“悟少爺，管家說秋奈小姐這幾天的課程已經安排好了，老師也已經到了，請她現在就去上課。”

  五條悟不由勾起嘴角，隨後得意地說道：“你要是請求我的話，我也可以勉強同意一下——”

  “嗯，謝謝你。”

  讓五條悟兌現承諾一樣，五條秋奈很快就回來了，她的臉一如既往的白皙，只是似乎因為急切地趕了回來而顯得有些蒼白。

  就像是為了

  高岩急忙跟著五條秋奈走到門口，道：“秋奈小姐，我送你去吧。”

  “父親和母親說，大家需要我的幫助，我應該用我的術式幫助所有人。”五條秋奈看著自己的手，道：“但是，傀儡術式需要重塑人類的身體，我從來沒有碰觸過……”

  五條秋奈眨眨眼，盯著五條悟看了一會，隨後開口道：“那……”

  又是那群家夥洗腦一樣的說教，好不容易來了個單純的笨蛋，又要被教導成這裡的傻瓜們的樣子了嗎？
  “切……我才不需要你保護，我可是最強的。”五條悟撇撇嘴，隨後問道：“你這家夥每天都在看那麽多書，到底在看什麽啊？你的術式也沒辦法成為什麽很厲害的咒術師吧？”

  果然……這家夥還真是單純，雖然有時候看起來笨笨的，但是他也勉強還算不怎麽討厭這家夥。

  大概是因為回來的太著急的緣故，她額前的碎發因為被汗水打濕而有些凌亂，五條秋奈卻完全不在意，只是眼巴巴地盯著他，卻始終沒有說話，只有那雙眼睛認真地注視著他。

  五條悟微微一愣， 露出意外的表情。

  雖然這家夥看起來呆呆傻傻的， 但是對周圍人的情緒感知卻十分明顯……這大概是因為這家夥的五感似乎要遠超普通人， 不過也是因為這個，五條秋奈本人的意識才會顯得有些薄弱。

  五條悟與她對視了一會，終於不自在地移開了視線，嘟囔道：“你這麽著急就是為了和我說話？”

  雖然五條家的不少人都把能夠和他說話當做是一種殊榮，但是五條悟一直對此嗤之以鼻，畢竟那些家夥無非是在盲目地崇拜著“六眼”而已，唯獨五條秋奈給他的感覺不同，即使是一模一樣的話，從她的嘴裡說出來的話，似乎也多了幾分真摯。

  五條秋奈把他當做一朵雲、一陣風，對待五條悟和對待其他人沒什麽不同，如果要說得更恰當一點的話，不如說她不在意周圍的任何人，只是因為不知道自己該做些什麽，所以找一個可以給她下達指令的人。

  如果五條秋奈被五條家的其他家夥接手的話，這家夥絕對也會變成那些對他諂媚的笨蛋的，所以還是站到他的身後比較好，這樣至少五條家的家夥也不會全是那些老東西的煩人類型……而且看老頭子那個不打算讓他見到她的態度，絕對是有什麽事情在瞞著他，所以五條悟才不會順著那個老頭子的心意。

  既然這家夥是無色的話，那就乾脆染上他的顏色好了。

  “嗯。”
    五條悟不甘示弱地對上她的眼睛，卻在說話的時候不由自主地放緩了聲音，“你這家夥是沒什麽想說的嗎？”

  五條秋奈沉默了一會，小聲道：“我不知道該說些什麽……我……什麽都不記得了，只是看了一些書……那上面是談話的內容嗎？”

  “真是笨蛋……”五條悟嘖了一聲，隨後道：“既然你這家夥不知道說什麽，那就由我來說好了，你只要安靜聽著就夠了，我才不會像那群老古板一樣對待你。”

  原來這家夥失憶了啊……難怪這群老古板這麽放心地讓她成為“繼子”，完全就是在騙這家夥吧。

  五條秋奈眨眨眼，點點頭道：“嗯。”

  屋外的雨聲漸漸小了起來。

  在得知五條秋奈被五條悟“強行帶走”後，五條家主並沒有什麽多余的反應，就好像什麽事情都沒有發生一樣，只有少數知道真實情況的人有些惶恐不安，因此對於五條秋奈的課程安排變得嚴苛了不少。

  五條秋奈的身體早就經過了嚴苛的評估，不僅僅術式特殊，而且身體的體能素質極強，不管是肌肉密度還是五感靈敏度都遠超常人，即使是五條悟，如果隻評估基礎身體素質，和五條秋奈比起來也差了不少，而五條秋奈的外表看起來和五條悟的年紀相差無幾，都只是八、九歲的孩子而已。

  不過比起研究五條秋奈的身體，更重要的是“開發”她的身體。

  因此五條秋奈被安排了滿滿當當的各種各樣的課程，絲毫不亞於五條悟，不僅僅要在最快速度掌握自己的術式以及咒術師的基本知識，還要學習各種技能，包括但不限於體術格鬥、武器使用等等。

  夏日讓五條家的古宅更加炎熱，五條悟咬了一口仆人們送來的西瓜，看著旁邊靜靜地坐著的五條秋奈，終於忍不住說道：“喂，你這家夥就沒什麽話想對我說嗎？”

  五條秋奈看向五條悟，認真地問道：“您覺得我應該對您說一些什麽？”

  如果不是知道五條秋奈的個性，五條悟絕對會被她氣死，盡管如此，五條悟還是因為高溫而感到煩躁不已，怒火止不住地溢了出來，他大聲道：“你難道不累嗎？只要和我說一聲我就可以讓那群家夥取消這

  堆亂七八糟的課程，你也就不用這麽辛苦了吧！”

  明明已經相處了一段時間，怎麽這家夥還一直對他用敬語啊！這家夥又不是什麽人偶！
  五條秋奈思索了一會，堅定地說道：“這是為了保護您。”

  五條悟原本的怒火都因為這一句話被堵了回去，他張了張嘴，原本想說“我根本就不需要你的保護”，但是最後五條悟還是別過頭，嘟囔道：“笨蛋……”這樣說完，他拿起桌上的西瓜遞給五條秋奈，道：“你這家夥給我吃掉這個。”

  五條秋奈眨眨眼，乖巧地接過五條悟遞來的西瓜，在尖端小小地咬了一口，“好甜。”

  “哼……這可是冰鎮西瓜。”

  “很好吃。”

  看著五條秋奈吃西瓜的樣子，五條悟哼了一聲，道：“笨蛋。”

  稍微撒個嬌什麽的他就會幫這家夥說情，然後減輕負擔的……這家夥完全不懂啊！他可是看在她曾經喊過他“哥哥大人”，一直以來對他畢恭畢敬的份上才這樣暗示這家夥的……笨蛋！
  五條秋奈似乎察覺到了什麽，放下吃完的西瓜，將手上的西瓜汁擦乾淨，這才牽起五條悟的手，放在自己的頰邊，認真地說道：“悟少爺一定很熱，這樣是不是就涼快一點了？”

  雖然是夏天，但是五條秋奈的體溫卻比普通人低，甚至連汗水都沒有，不知道是不是來源於她格外特殊的體質。

  而五條悟的指尖所能感受到的就是一片細膩的清涼，似乎比冰西瓜更加解熱。

  五條悟愣了愣，隨後迅速地甩開她的手，結結巴巴地大聲道：“你你你你你——你在幹什麽啊笨蛋！”

  五條秋奈露出了有些疑惑的表情，“這樣……不涼快嗎？”

  五條悟像是被踩了尾巴的貓一樣，立刻站了起來，大聲道：“笨蛋！笨蛋笨蛋笨蛋——”

  五條秋奈小心翼翼地低下頭，“嗯……”

  五條悟攥緊雙手，指尖的神經卻好像還在回味著那種觸感，他忍不住強調道：“絕對！絕對不可以對別人做這種事情，知道嗎！”

  一如往常，五條秋奈沒有說多余的話，只是輕輕點頭，“好。”

  五條悟咬緊牙關盯著五條秋奈看了一會，這才說道：“除、除了我以外……這可是我特意給你的、隻屬於你的特權。”

  五條秋奈重新抬起頭，睫毛像是蝴蝶翅膀一樣扇動了幾下，“謝謝……？”

  這還是她第一次表露出懷疑的情緒。

  五條悟清清嗓子，重新坐回自己的座位上，開口道：“不用客氣。”

  這樣才顯得他沒那麽心虛……大概。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