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八章

  在回到高專之前， 五條悟的目的地是詛咒師集團Q的總部。

  雖然敢站在他的面前的詛咒師大都是一群不知死活的蠢貨，但是這群家夥逃跑的水平倒是一流，要是讓那群人偷偷跑掉的話， 很有可能就找不到那個傀儡師了。

  五條悟趕到傳說中的Q的總部只花了不到半個小時，這裡格外安靜， 像是沒有活人的存在一樣。

  既然能夠建立總部， 就算成員的水平都是雜魚， Q的規模應該也不算小，總部怎麽可能這麽安靜？

  盡管如此，五條悟沒有任何猶豫，徑直走了進去。

  現在的他可以順暢自如地使用無下限術式， Q的人連之前的他都打不過，他就更沒有必要害怕現在的這些詛咒師了。

  出乎意料的，似乎已經有人搶先一步， 五條悟進入內部後看到的只有一地殘肢。

  “六眼”第一時間做出了判斷，這些殘肢已經不屬於人類， 只要從殘肢的截面就能看得出來，雖然外面看著和人類的手臂沒有什麽差別， 但是內部的結構和人類的結構則完全不同。說明這是某種經過咒力變異的產物， 只要看布料就能知道是那個格外高調的詛咒師組織的製服。

  也就是說這些人是被強行變成傀儡的，能夠做到這點的大概只有被Q關押本體的咒術師。

  總覺得五條悟此刻的精神狀態有些不對……

  來不及想這些，家入硝子被醫務室的老師叫走，臨走前她還不忘提醒道：“五條，你要是不舒服的話就先回去休息，不要逞強。”像是擔心他不會聽話，家入硝子像是哄小孩子一樣叮囑道：“你要是不好好珍惜身體的話，她也會擔心你的。”

  被家族欺侮的她、已經死亡的她、沒有等到他去救她的她……真的會擔心他嗎？

  家入硝子優先對他使用反轉術式，這才發覺他身上確實一點傷口都沒有。

  五條悟走到高專的冷庫裡，乙骨秋奈的屍體被安置在冷藏櫃內，高專會為一部分出了意外的咒術師入殮和吊唁，之後再將他們的屍體交還給他們的家人，沒有家人的則會由高專火化安葬。

  看來那個傀儡師的隱蔽意識很好，不僅殺掉了所有人， 甚至還把自己的殘穢全部清理乾淨了。

  五條悟盯著地上的殘肢， 試圖從裡面找出一點特別的咒力，但是在場沒有任何重複的殘穢，也就是說這些在使用術式的瞬間就被對方秒殺了。

  咒術師的人數極少，所以這裡的冷藏櫃數量也很少，也從來沒有放滿過。即便有人進來，也很快會離開這個冰冷的地方。從始至終呆在這裡的只有乙骨秋奈一個人而已。

  即使硝子和歌姬偶爾也會來，但是和他相比還是不同的吧？
  畢竟他對她來說很重要，就像是她對他那樣。

  人在這麽安靜的地方會不會感到寂寞呢？
  因為自從把她安置在這裡，五條悟一次都沒有再踏入這裡。

  盡管這句話無比幼稚，但是至少對五條悟是有效的。

  五條悟只是道：“啊，沒事。”

  明明希望已經近在眼前了，卻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對方逃脫，那個家夥已經被囚禁了五年，為了自己的安全，接下來絕對會一直躲起來的，這樣的話他恐怕很難在短期內再次找到他。

  那五條悟身上的血是哪裡來的？製服為什麽也被劃破了？

  五條悟有些煩躁地撫過額頭的疤痕， 隨後轉身離開了Q的總部。

  無法原諒和接受這種結果……明明“拯救”秋奈的機會近在眼前，但他卻再一次沒能抓住。

  五條悟只是勉強扯起嘴角，道：“我知道。”

  既然那個傀儡師已經借著這個機會逃跑了， 只能之後再想辦法了。

  她一個

  這是對最強的剝奪嗎？
  五條悟回到高專的醫務室附近的時候遇到了正在忙於治療的家入硝子，她看著五條悟破破爛爛的衣服和身上的血跡，露出了驚詫的表情，立刻追問道：“五條？你沒事吧！”

  “人已經跑掉了嗎……”

  他不想看到她已經蒼白得不像人類的屍體，只要不去面對，就可以暫時逃避。

  但是他又像無法離開母親的幼兒一樣，如此依賴著她，甚至是她的屍體……

  五條悟的右手放在櫃子的把手上，插兜的左手不由自主地捏緊了口袋裡放著的髮夾，最終還是打開了那個小小的盒子。

  乙骨秋奈的表情依舊十分安詳，冷藏櫃的效果很好，讓人幾乎看不出來她已經離開了這個世界半年多的時間，她看起來如同童話故事裡的睡美人一般，靜悄悄地睡著了。

  只是五條悟第一次從那張臉上感覺到了，那份美麗的異常之處。

  只有他能看得出來。

  五條悟立刻伸出手捏住了乙骨秋奈的下顎，想要迫使她張開嘴，長時間在冷庫內儲藏的身體已經變得有些僵硬，五條悟原本想要用力的手因為害怕在她的身體上留下痕跡，只能慢慢地讓她的臉頰在他的體溫下重新變得柔軟起來。

  是人類的身體沒錯……但是“六眼”告訴他的信息不會錯，乙骨秋奈的身體和之前截然不同，絕對是發生了某種變化。

  五條悟推起她的袖子，盯著他親手縫合的幾乎微不可見的傷口看了一會。

  心裡有個聲音在不斷地叫囂著，哪怕是傷害乙骨秋奈也好，一定要親眼看到真相，看到五條悟想要的真相。
    他只是隱約有了一種朦朧的預感，為了這個再一次讓她變得支離破碎，真的要這麽做嗎？
  如果他的猜想是錯誤的，那不就是再一次褻瀆了乙骨秋奈嗎？那樣她一定會生氣的吧。

  五條悟注視著依舊靜謐地躺在那裡的乙骨秋奈，隨後湊近她的嘴唇，輕輕地吻了一下。

  她的雙唇因為剛才從他手上傳來的溫度而變得柔軟起來，甚至好像還多了一絲溫度，讓他幾乎要以為她活過來了，很快就能與他唇齒相依。

  原諒我。

  不知道過去多久，五條悟才重新直起身體，俯視著乙骨秋奈的身體。

  他已經為了她忍耐了太久，至少讓他自私一次也好。

  就像是等待著聖誕禮物的小孩子，五條悟終於伸出手，拆開她右臂上的縫合線。

  如果是假的就好，如果是真的就好，無論是真的還是假的，至少這次的應該是“真相”了吧？
  和他在Q的總部看到的傀儡的結構一樣啊……

  看著眼前的“乙骨秋奈”，五條悟忍不住抬手捂著臉，仰頭放聲大笑起來，直到淚花湧出，順著眼眶流了下來。

  什麽啊……這不根本就是假的嗎？根本就是徹頭徹尾的謊言……傀儡師也好、詛咒師也好、乙骨秋奈也好，根本全部都是她！
  他才是被她玩弄於掌心的笨蛋啊！這樣的話，那些異常就說得清了，沒有出現過的弟弟、和他一樣不知所措地觀看紅白歌會、不知道哪裡找來的父母和家人、那麽擅長接吻……

  這個可恨的騙子！裝作無知可憐的內裡、披上溢滿愛意的皮囊，輕松地玩弄著他的感情，把他當做她的傀儡一樣戲耍……

  既然還活在這個世界上，為什麽不回來找他？明明他都這麽愛著她了，竟然還是這樣棄他而去……

  “果然……裝什麽聖人啊，明明老子早就想這麽做了……”五條悟低下頭，雙手掐上“乙骨秋奈”的脖頸，冰冷的藍色眼睛帶著殘酷的笑意，他稍稍用力，低聲道：“這下老子就可以盡情地詛咒你了啊……絕對無法原諒你，這次不會再讓你逃脫懲罰了，
  即使你真的死掉也要詛咒你，直到你完全聽話，再也不會逃跑為止。”

  即使要追到彼岸、墜入地獄，他也絕對不會饒恕和放過她！

  她必須補償他，補償他以為他得到而又失去的虛假的一切美好，補償本該屬於他的無數個痛苦悵然的日日夜夜……用她的今生和來生永遠補償！
  夏油傑寫完報告書的時候已經是深夜了，他看向正在喝咖啡提神的家入硝子，開口問道：“硝子，你看到悟了嗎？”

  因為伏黑甚爾的入侵，高專內受傷和死亡的咒術師不在少數，她已經忙了一下午，晚上還要繼續工作，只能趁著輪班的空隙吃點東西。

  但是想到那種充斥著血腥的場面，她怎麽可能吃得下飯？稍微聞到一點東西就覺得惡心，明明在看到乙骨秋奈的屍體的時候就應該習慣了，那還是她第一次見到屍體……

  家入硝子努力打起精神，低聲道：“那家夥渾身是血的回到高專，應該是去看秋奈了吧……”

  “我想也是……”

  家入硝子端起咖啡，又拿起一個杯子，道：“一起去吧，我也想和她一起呆一會。”

  兩人剛剛進門就看到五條悟的背影，他正坐在被暴力抽出的冷藏櫃上，看起來似乎格外頹唐。

  家入硝子微微一愣，“五條？你在幹什麽？”

  五條悟轉過頭看向兩人，露出一個笑容，道：“你們兩個終於來了啊。”

  不對勁……

  夏油傑有些疑惑地問道：“悟，你怎麽……”他的目光微微偏移，看到了躺在五條悟腳下的乙骨秋奈的屍體，原本被五條悟精心縫好的身體被丟在地上，緊密的縫線也被徹底丟在地上。

  家入硝子顯然也看到了這一幕，她鮮少外露的情緒在這一瞬間爆發出來：“五條！你在幹什麽啊！為什麽——”

  她說到一半忽然停了下來，靜靜地凝視著地上已經變得亂七八糟的“屍體”。

  夏油傑順著她的目光掃了過去，隨後也移開了視線。

  雖然是人形，但是現在看來怎麽都說不上是人類的身體內部會有的結構，和當初他們看到的乙骨秋奈的遺體完全不同。

  是術式？
  五條悟指著被丟在地上的傀儡，道：“這家夥，把你們都騙了啊。”

  家入硝子垂下眼，低聲道：“應該說是騙了我們所有人吧。”

  五條悟十指交疊，嘴角勾起一個弧度：“……所以，到死之前老子都絕對不會放過她。”他重新站了起來，道：“我今晚要回京都的本家一趟，幫我和夜蛾說一聲。”

  家入硝子和夏油傑目送著他離開，直到五條悟的腳步聲徹底消失，家入硝子才俯下.身，伸手摸了摸她冰冷的臉頰，問道：“那她……是不是沒那麽疼了？”

  夏油傑低聲道：“大概吧……悟或許真的要瘋了……”

  “阿嚏！”剛剛從理發店出來的北川秋奈打了個噴嚏，隨後抬手摸了摸鼻子，嘟囔道：“本體只有這點麻煩，果然生病了啊……”

  她捏著現在隻到肩膀的短發發梢，又摸了摸口袋裡的錢，露出一個滿意的笑容。

  這麽長的頭髮沒有白留啊，賣了個好價錢嘛，這下資金就充足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