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章
  五條悟回到五條家的時候是凌晨， 在看到他渾身是血的回來，負責巡邏和守衛本家的人嚇了一跳，立刻追問他要不要請家裡的醫師來。

  五條悟則是反問道：“老頭子還活著嗎？”

  雖然五條家眾人一向對五條悟言聽計從，五條悟的高傲態度也是常事， 但是像今天這樣已經徹底拋棄禮儀的情況似乎從未出現過。

  守衛微微一愣， 下意識的感覺到不安， 他趕緊道：“家主應該還在休息， 我這就為您通知內院的人。”

  五條悟只是丟下一句話就前往內院：

  “讓那個混帳把資料都交給老子，老子回去要是看不到他的人和東西， 就用術式把整個五條家夷為平地。”

  雖然有些不明所以， 但是守衛還是立刻聯絡了內院的人， 還不忘讓人記得帶醫師去家主的院子。

  五條悟到達五條家主的院子的時候，五條家主剛剛披上外衣， 畢竟是上了年紀的人， 加上前不久還在病中， 被五條悟這樣吵著鬧著深夜造訪， 身體還是難免有些吃不消。

  更何況他也聽說了今天護衛星漿體發生的事情，大概猜到了五條悟到底為什麽來。

  五條悟看到他端坐在那裡，只是嗤笑一聲，然後大大咧咧地坐在他的對面， 道：“看樣子你還活著啊。”

  “我們只是為了不會傷害你，你當然可以埋怨我們，但這是為了這個家族的共同命運著想。”五條家主露出無奈的表情，道：“悟，從你出生到現在的十七年，這個家族已經拿出了所能

  “悟少爺……”

  五條家主也正是出於擔心乙骨秋奈有騙過“六眼”的術式，所以才決定雇傭伏黑甚爾殺掉她。

  五條家主露出有些意外的表情， 道：“真是沒想到，小悟居然還會有這種語氣的時候，看起來倒是有點家主的威嚴了呢。”

  高岩這才走了進來，手裡捧著是家主早就讓人收集好的有關“乙骨秋奈”的假身份的相關資料，裡面的證據都指向乙骨秋奈的詛咒師身份以及出賣五條悟的相關情報，都是五條家在五條悟提出為“乙骨秋奈”辦理學籍之後發現的問題，身份、姓名、年齡、體檢信息……所有的文件全部都是虛假信息。

  “聽說殺掉星漿體的那個殺手是伏黑甚爾，難怪小悟會趕回來啊，應該是從他口中得知了關於乙骨秋奈的情報吧。”

  在家主這個位置上呆了這麽多年， 五條家主當然聽出了他語氣中的威脅含義。

  他的攻擊性實在是太強，即使是旁邊看著五條悟長大的老仆也忍不住皺了皺眉頭。

  “是啊。”五條家主對門外道：“高岩，把資料交給他。”

  五條悟冷笑道：“親手殺了那個混帳，還有一群混帳等死， 老子當然精神了。”

  散發著咒力的湛藍眼眸審視著五條家主，五條悟冷冷地開口道：“那家夥已經全部都說出來了，就是你們雇傭他去殺掉秋奈的。你還有什麽要解釋的嗎？”

  五條悟質問道：“無論如何，她是我的所有物，怎麽處置輪不到你們這群老東西做主吧？”

  五條家主接過那一摞總結扔到了五條悟面前，他審視著他，道：“伏黑甚爾關於你的情報從哪裡來，小悟你自己也應該明白吧？”

  他說這話的時候露出了理所當然的表情，同為五條家的人，五條悟對這種表情再熟悉不過了。

  畢竟伏黑甚爾是有名的殺手，聘請他動手不會出問題，只要要求他用咒具殺死對方就夠了。

  五條家主對此不置可否，“如果繼續讓她留在你的身邊，她只會一直出賣你的情報，現在讓她現在死去或許還能給悟你留下不錯的印象，在你未來的幾十年幸福美滿的人生裡，或許某一天你有可能會想起她，那個時候你只能想到和她在一起的美好過往，這樣難道不好嗎？如果和她在一起的某一天你發現真相，到時候從愛人變成仇人，那才是最悲哀的吧？這是為了你的幸福做出的抉擇。”

  五條悟嘲諷道：“要是靠殺人才能有所謂的‘家主威嚴’，那也太可悲了，老頭子。”

  給予你的一切最好的東西來撫養你長大，沒有一個人違背過你的意願，盡管這有可能會損傷他們的利益，不是嗎？”

  五條家主卻只是擺了擺手，道：“雖然護衛星漿體的任務沒能成功， 不過小悟看起來還是很精神啊。”

  五條悟卻沒有任何翻看的意思，只是冷漠地開口道：“不用了，老子已經全都知道了，那家夥都說了，該查的老子也已經查到了，這個時候才拿出來給老子也太晚了一點吧。把老子當做傻子一樣玩弄有意思嗎？”

  五條悟只是微微挑眉，諷刺道：“然後呢？你要問老子‘為了一個本就對你心懷不軌的詛咒師和家族翻臉值得嗎’這種問題？”

  “沒有五條家就不會有現在的悟，更不會有‘乙骨秋奈’的存在。”五條家主只是似笑非笑地開口道：“當然，或許那樣她還有可能保住自己的性命。不過我特意讓伏黑甚爾把她的大腦也一起破壞，她應該沒有機會逃跑了，無知和弱小才是葬送她的根本原因，這不能怪任何人，只能怪她自己，或許還應該怪那個讓她來送死的詛咒師團體。”

  赤.裸.裸的高傲，那是遠高於對方的不屑。

  對方的生死無需考量，只要不爽就可以任意處置，只要強大就可以隨意踐踏。

  如果是以前，他大概不會對這一點有什麽特別的感覺，直到看到“乙骨秋奈”的處境，他才意識到這個家族無可救藥的腐爛之處。

  而自認為是強者的他也不過是在被這個強大家族的剝削而已。

  什麽為了他好，倒不如說是為了這個惡心的家族好，只是因為他是他們共同決定的利益工具。

  只要有“六眼”和“無下限術式”就可以成為“五條悟”，家族需要“五條悟”，所以他成為了“五條悟”，他不過是恰好的“幸運兒”而已。
    “那還真好啊，伏黑甚爾殺死她使用的咒具是可以中止術式的天逆鉾，先拿她練手，然後再用在老子的身上，這下你們滿意了？”

  “雖然這麽說有些無情，但是現在的悟不是平安無事，並且還變得更強了嗎？大概是明白了如何使用反轉術式吧。”五條家主的語氣格外欣慰，道：“四百年前的家主正是因為這個弱點才會和禪院家的混帳同歸於盡，現在你能克服這一點，真是太好了，這樣我也可以放心了。”

  五條悟只是無情地挑破道：“就算老子沒有領悟反轉術式直接死掉，也會有新的‘六眼’誕生，對吧？所以你才無所謂。”

  五條家主只是露出一個笑容，道：“比起這個，從進來到現在，你一直沒有停止使用無下限術式，是做好了什麽打算嗎？”

  高岩緊張地在兩人之間來回打量。

  作為親自照顧五條悟長大的保姆，高岩總覺得今天的悟少爺有些不對勁。

  她當然明白秋奈夫人、不，應該說是乙骨秋奈對於悟少爺來說很重要，但是再怎麽說她也是詛咒師，而且還無恥地出賣了悟少爺的情報。

  為什麽悟少爺一點都不因此生氣呢？甚至還為了她和家主爭吵……

  五條悟沒有任何隱瞞的意思，“作為補償，老子打算殺了你們。”

  “悟不會這麽做的。”五條家主對此似乎很有自信，道：“如果悟能夠成長到可以殺人不眨眼的地步，就不會先找到我說出你的打算了……不過要是悟真的那麽做的話，我倒是可以放心把家主的位置交給你了，家主需要做到殺伐果斷、毫不猶豫，而不是被感情所牽絆。”

  五條
  悟沒有說話。

  五條家主把他的沉默當做是默認，隨後歎了一口氣，他開口道：“悟，你已經不再是小孩子了，五條家也不是你發小脾氣的地方，你該承擔起自己的責任了。”他的語氣似乎十分無奈，道：“你應該知道我的身體已經開始變差了，家主的位置總有一天會到你的手中，他們等你成長已經等了太久，只要悟這個已經完美無瑕的‘最強’成為家主，五條家只會更加安定，大家會自覺地擁護你這個家主的。”

  一直面無表情的五條悟卻反問道：“如果我說不呢？”

  五條家主微微一愣，隨後問道：“悟，你應該知道，為了你的成長，這個家族付出了多少。”

  這副完美無瑕的家主面具終於要開始破裂了啊。

  五條悟勾起嘴角，反問道：“那又怎樣？”

  五條家主似乎已經開始有些怒意，他咳嗽了兩聲，道：“悟！你也該考慮一下其他人的感情吧？如果她不是詛咒師就算了，現在大家都已經知道她的身份了，你覺得大家還有可能容忍嗎？你可是未來的家主——”

  五條悟已經打斷了他的話，反問道：“這個時候就要老子考慮一下你們的感情？殺掉她的時候為什麽沒有考慮老子的心情？還是你們只是把老子當做維護五條家的禦三家地位的工具？”他微微眯眼，露出嘲諷的笑意，道：“老子可沒有脅迫你們一定要付出什麽，別拿這種事情來威脅老子，你們這些年不也靠著‘六眼’揚眉吐氣了好久嗎？至於家主的位置，沒有那種東西老子也一樣是最強。”

  五條家主顯然是沒有想到五條悟會作出這麽尖銳的回應，他忍不住扶著額頭，道：“悟，她已經死了，為她產生的爭論本身就是沒有意義的。”

  五條悟可一直是五條家引以為傲的未來繼承人，這一點整個咒術界的人都一清二楚……之前繼承人帶著妻子私奔還可以勉強說得過去，但是直接放棄繼承人的位置……傳出去只會把五條家定在恥辱柱上。

  “有沒有意義由老子來決定。”五條悟掃了一眼地上的資料，隨後站了起來，道：“那張卡老子已經丟掉了，從今天開始不用再向裡面打錢了，老子可以用任務的酬金承擔自己的花銷，當然，你們也別想著老子會再搭理五條家的破事。”

  五條家主緊緊盯著他，強調道：“悟，你只有一個人，五條家可是禦三家之一，只要還在咒術界，你與五條家就是一體的。”

  五條悟對此毫不在意，道：“高層製衡五條家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吧？還有禪院家和加茂家，也一直對五條家虎視眈眈吧？要是沒有‘六眼’，老子倒是想看看五條家還能不能那麽體面……怎麽樣？要試試看連老子一起殺掉嗎？”

  加茂家已經有了繼承赤血操術的嫡子，禪院家的禪院直毘人正值壯年，而禪院直哉也是精心準備的嫡子，唯獨五條家，遵守著“六眼必須是五條家家主”的規則，將所有的資源都傾向了五條悟一個人。

  五條家主忍不住長歎一聲，道：“你知道我們不可能這麽做的。”

  家主之位非五條悟莫屬。

  同化的期限已經過去，殺掉五條悟也不一定會產生新的“六眼”，只會讓五條家在咒術界中變得更加可笑。

  “這是你們自己培養的畸形的依存關系，要後悔就盡管去後悔吧。”五條悟轉身走向屋外，道：“從今天起，老子和五條家沒有任何關系，去把你們自作多情的付出和自以為是的幫助都獻給需要的家夥好了。”

  那家夥不敢回來就是因為五條家吧？反正現在五條家已經認定她的死亡，並沒有對她的傀儡師身份進行深入調查，現在的他也已經可以做到全時間段使用無下限術式，只要找到她，她就會乖乖和自己回來吧？
  不過這一切都無所謂，就算她不願意，他也會強行把她帶

  回來的。

  畢竟這家夥欠他的可不是一兩天就能全部歸還的。

  直到門被五條悟狠狠關上，再也聽不到他的腳步聲了，五條家主才忍不住抬手扶額，在咳嗽了一陣之後才低聲道：“這份執著也和四百年前的‘六眼’一模一樣啊，難道北川家的鬼魂還在纏繞著五條家嗎……好在悟已經領悟了反轉術式，至少不用為他的安危擔心。”

  高岩忍不住開口道：“悟少爺這樣真的沒關系嗎……”

  五條家主擺擺手，“沒關系，一切照常就好，只要時間足夠長，死掉的人就沒辦法作祟了，悟會漸漸忘記她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