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

  背井離鄉的北川秋奈有些憂鬱， 連夜到了埼玉找了一家不需要駕照的旅館住下，在給降谷零和諸伏景光發了報平安的消息之後，躺在床上的北川秋奈忍不住盯著天花板發起了呆。

  如果不是以詛咒師的身份和五條悟相識就好了， 那樣她就可以坦誠地作為北川秋奈和五條悟見面， 說不定還會為五條悟能夠再次找到她感到很開心呢，至少不用像現在這樣倉皇逃跑……但是如果不是詛咒師的她的話，就不會認識大家了吧？

  因為站在任何人的角度，被人用虛假的身份、虛假的容貌、虛假的聲音……全部都是謊言的感情， 換成是誰都不會想要吧？

  尤其是從來沒有懷疑過她的五條悟， 雖然嘴上總是說著無所謂的話，但是對她還是十分信任的吧。

  她卻用那份信任不斷地出賣五條悟的情報。

  明明之前她經常說謊的，說謊之後雖然也會感到愧疚，但是總覺得說不定以後也不會再見了， 稍微說謊一下也沒關系啊，反正她又沒有用謊言傷害任何人。

  只要還是“乙骨秋奈”的話， 就算是依靠謊言也好， 至少可以說服自己就是“乙骨秋奈”， 只要繼續那個虛假的日常就好了， 不用擔心任何事情。

  直到“乙骨秋奈”被殺死， 她再次醒來已經是恢復記憶之後，已經擁有過去的那些記憶的北川秋奈沒辦法說服自己是“乙骨秋奈”了， 和簡單的“乙骨秋奈”不同，北川秋奈的過往實在是漫長又複雜， 和五條悟的個性完全不合。

  謊言就像是被吹破的氣球，即使重新拚起來也不可能再恢復原狀了。

  北川秋奈猛地坐了起來，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臉頰，認真地自言自語：“不要總是想那些亂七八糟的事情啊！我誕生在這個世界上可是為了傳承北川家的手藝啊！”

  “好！說服自己了！”北川秋奈站了起來，然後再次背起行李。“先去看看那個長得和禪院很像的小孩子小小地惡作劇一下，然後去北方偏遠一點的地方吧，這樣應該就不會被發現了……”

  伏黑甚爾那樣的性格，不應該傍個富婆什麽的嗎？她還以為會是什麽富人區之類的，結果看起來似乎和她之前在Q的生
  活環境差不多。

  北川秋奈嘀咕了一句，剛剛轉過身就看到了兩個小孩子，女孩子正好奇地打量著她，頂著刺蝟頭的小男孩則是面無表情地盯著她，和照片裡的臭臉一模一樣。

  而且詛咒師這種身份，一旦有過這樣的經歷，在咒術界就已經宣判死刑了，四百年前是這樣，現在只會變本加厲。

  趕在女孩開口前，小男孩已經冷漠地開口道：“你要是來找他要債的話，那家夥已經失蹤很久了，大概是出去花天酒地了，說不定在哪個酒館裡面可以找到。”

  雖然年級很小，但是男孩的態度十分強硬，“你要是沒事的話可以回去了。”

  她才沒辦法那麽坦誠地說“喜歡”之類的話， 更不可能理所當然地包容五條悟和五條家的一切， 她隻喜歡自由散漫的生活，對於那種大家族敬謝不敏，但是要五條悟拋下五條家不管嗎？似乎也不現實的樣子。

  五條悟喜歡的是“乙骨秋奈”， 而那只是她偽裝出來的虛假的存在。

  禪院那家夥從高高在上的禪院家家主淪落到這個地步……怎麽還莫名有點悲涼啊？

  北川秋奈按照太宰治所說的地址找到了伏黑甚爾的家，在樓下看到那個狹窄的小型公寓之後，北川秋奈陷入了思考。

  總不能和這孩子說你爸已經被乾掉了吧，畢竟是親父子，老爸再屑終究是爹……

  北川秋奈看著他下意識擋在女孩面前的纖瘦的手臂，摸了摸下巴。

  完了，她又想到經常在她提問的時候擺臭臉的禪院了，突然好想捏一把是怎麽回事。

  況且就算是四百年前的五條和禪院，在面對咒術界的其他人的時候，做出的決定也只是讓她回到北川家而已，至於什麽之後會接她回來的話，只是為了安慰她而已，畢竟如果他們真的那麽做了，北川秋奈怎麽可能直到現在才醒來？
  被五條家當做整個家族的中心的五條悟就更做不到了吧，一直在找她大概率是為了報復她，畢竟她可是欺騙了他那麽久，按照五條悟那個惡劣的性格，找她絕對不是有什麽好事。

  男人什麽的都是過眼雲煙！五條悟不就是長得比普通人帥一點、比普通人有錢一點、會做家務一點、做飯味道好一點而已嘛！想想他的個性、想想他知道真相後的報復、想想他和五條還有五條家的關系，那種喜歡的感覺是不是就蕩然無存了！

  北川秋奈啊了一聲，“這個嘛……嗯，大概是這樣吧……”

  北川秋奈眨眨眼，尷尬地舉起手，道：“你們好——”

  “還是走人算了……”

  果然還是傀儡更好一點，只要設定好程序，不管她做什麽，他都會無條件地站在她的這一邊的，也不會想要報復她之類的。

  本來還想見面之後嘲諷幾句“這不是禪院嗎？幾百年不見混成這麽拉了啊，都變成小屁孩了”之類的話，結果看到他的後代真的混成這樣了，北川秋奈還有點於心不忍了。

  倒是小女孩十分有禮貌，道：“那個……您是爸爸的朋友嗎？”

  北川秋奈立刻接受了自己的新身份，認真地點點頭，“是啊。”看在伏黑甚爾已經死掉的份上，就不說那種話了。

  女孩雙眼放光，期待地問道：“要、要進來坐坐嗎？”

  “誒？”

  “爸爸從來沒有朋友呢，而且姐姐長得很漂亮，說話也很溫柔，感覺不像是壞人！”女孩說完看向一旁的弟弟，開口問道：“對吧，小惠？”

  原本還有些猶豫的北川秋奈在聽到最重要的那句讚美，立刻接受了對方的邀請，道：“好呀！”

  男孩只是保持著沉默，警惕地注視著北川秋奈。

  雖然在外面的時候就能感覺到這件房子的狹小，但是真正坐進來的時候，北川秋奈才意識到這裡有多狹窄，內部比她的房子還要亂，還能看到放在角落裡的酒瓶煙盒之類的。

  名為伏黑津美紀的女孩有些不好意思，小聲道：“那個，今天應該是我去扔垃圾的……”

  北川秋奈震驚地盯著伏黑津美紀，道：“你來嗎？”

  感覺這已經超出了她對人類幼崽的懂事程度的認知了。

  伏黑津美紀小臉通紅，“嗯……但是一不小心錯過扔垃圾的時間了，媽媽回來之後肯定會不開心的……”

  北川秋奈眨眨眼，有些疑惑地問道：“你們的媽媽不在嗎？”

  “媽媽她每天還都要上班很辛苦的，而且爸爸已經很久沒回來了，媽媽要同時照顧我們，很辛苦的。”

  這、這是何等可愛的小孩子！
  北川秋奈一手托腮，認真地打量著兩人。

  好想摸摸……但是總感覺會很扎手……

  伏黑惠察覺到她的視線，立刻抱著書向遠離北川秋奈的方向挪動了一下。

  北川秋奈忽然想到什麽，從背包裡掏出兩盒點心放到桌上，笑眯眯地開口道：“這個就當是我第一次來做客的禮物好了，一起吃吧？”

  點心是諸伏景光和降谷零擔心她路上會餓，特意從便利店裡買的。

  伏黑津美紀瞪大眼睛，“真的可以嗎？”
    “當然啦。”

  “謝謝你，姐姐！”伏黑津美紀嘗了一口，隨後轉頭看向不遠處的伏黑惠，道：“小惠也來嘗嘗吧！真的很好吃！”

  北川秋奈忍不
  住伸手戳了戳她的臉頰。

  小孩子的皮膚好嫩滑哦，可愛。看到這麽乖的孩子，感覺心靈都被淨化了哦，之後試著捏點小孩子形態的傀儡好了，男孩和女孩都試試，她還從來沒做過呢。

  加上“五條悟”的話，偽裝成一家四口也是沒問題的吧。

  伏黑津美紀露出有些疑惑的表情，“我的臉上有什麽東西嗎？”

  北川秋奈收回手，認真地回答道：“有可愛哦。”

  “啊……”

  北川秋奈看了一眼時間，道：“我要走了哦。”她想了想，從錢包裡掏出一點錢放在了桌上，隨後起身走向門外。

  伏黑津美紀瞪大眼睛，“誒？姐姐？”

  北川秋奈回過頭解釋道：“這個是禪院……你們的爸爸托我轉交的錢，要省著點花哦。”她關上門，這才沿著狹窄的樓梯向下走。

  反正就算到了北面，她也可以繼續打工賺錢，但是這兩個孩子過得也太艱難了，就當是看在禪院曾經教導過她的份上，讓他的子孫不要過得那麽淒慘。

  雖然曾經是最強的她現在也只能作為黑戶去便利店打工就是了，似乎一樣落魄呢……

  陽光背後找了過來，落在身上暖洋洋的，北川秋奈忍不住伸了個懶腰。

  總之，現在就去車站坐長途汽車去新的地方吧！就當是一次漫長的旅途了，畢竟她還有好多地方沒去過呢！

  她正要放下手，身前忽然多了一道影子，北川秋奈愣了愣，正要回過頭，手腕卻已經被人緊緊抓住。

  對方隻用一隻手就抓住了她的手腕，而且完全無法掙脫……

  北川秋奈眨眨眼，“誒？”

  等一下……這個熟悉的溫度……

  耳邊忽然傳來另一個人的呼吸，北川秋奈忍不住繃緊了身體，像是被抓住了後頸的貓一樣，僵在原地一動不動。

  “總算讓我抓到你這家夥了啊……”

  大腿下意識地開始發抖，北川秋奈直勾勾地盯著前方，連余光都不敢用。

  完蛋了，被抓到了……

  “為什麽不回頭看我？”五條悟伸手捏著她的下巴，迫使她不得不微微側頭看向自己的眼睛，這才反問道：“丟下我的一年過得應該很好吧，北川秋奈？”

  北川秋奈努力克制著發抖的本能，緊咬著嘴唇不敢說話。

  她的余光還能瞥到五條悟眼裡的血絲，說明這家夥已經好幾天沒睡覺了，這個時候絕對是帶著脾氣來的，要是一不小心說錯話就完了……

  五條悟眯起眼睛，道：“為什麽不說話？不是玩得很開心嗎？居然還跑到橫濱過聖誕節，原本打算和那兩個家夥一起跨年的吧？”

  聽到五條悟提起諸伏景光和降谷零，北川秋奈下意識地追問道：“你把他們兩個怎麽了？”

  五條悟該不會逼問了景光老師和零吧？
  見到他一句話都不說，一開口居然先關心別的人……明明應該能看出他為了找她好幾天都沒有好好休息吧！居然還能說出這種話……

  這家夥真是太可惡了，狠心的壞女人……

  懷著報復的想法，五條悟輕輕咬了一口她的耳尖，然後順著耳廓吻了吻她的耳垂，原本攥著北川秋奈的手腕的手也微微放松。

  北川秋奈忍不住瞪大眼睛。

  五條悟絕對是又生氣了，再這樣下去就要陷入劣勢了……

  這樣想著，北川秋奈立刻掙脫五條悟的手，伸手拉著五條悟的領子，迫使他低下頭，毫不猶豫地吻了上去，然後小心翼翼地撬開五條悟因為不悅而緊抿的雙唇。

  先安撫一下這家夥的情緒再說，不然倒霉的肯定是她……

  五條悟微微一愣，立刻再次抓住她的手腕，好讓她沒辦法逃跑。

  誰知道這家夥會不會趁著接吻的時候偷偷耍花招，然後把他踢到一邊再次逃跑……還好剛才抓她的時候解除了無下限……

  他的指尖順著北川秋奈的手輕輕摩挲，抓到了套在她的無名指上的那枚戒指，然後隨手丟到了一邊，那枚戒指向前滾了一段距離，稍微轉了幾圈，然後從縫隙掉進了下水道，發出了沉悶的響聲。

  就算那枚戒指是她製作的道具之類的，他也超級不爽，而且就算要在無名指上戴戒指也只能戴他送的！

  北川秋奈微微一愣，下意識地想要掙脫五條悟的手，去看自己的戒指跑到哪裡了。

  又來了……這家夥果然是笨蛋……

  五條悟不爽地開口道：“喂——”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樓上忽然丟下來一個紙盒，趁著他解除無下限的時候完美地砸到了他的頭。

  五條悟回過頭，對方又丟過來兩塊麻薯，好在這次被無下限術式輕松攔下。

  伏黑津美紀顫顫巍巍地斥責道：“不許你欺負大姐姐！小惠，快砸壞人！”

  伏黑惠十分配合地舉起手中的食物暗器。

  五條悟：“哈？哪來的小屁孩！”

  北川秋奈：“……”不知道該露出欣慰的表情還是該如何了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