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三章

  趕在降谷零和諸伏景光說話前， 北川秋奈忽然轉過身，然後打起了噴嚏：“阿嚏！阿嚏！阿嚏！”

  原本被北川秋奈掏出這麽多戒指的行為震驚的降谷零和諸伏景光都因為她接連不斷的噴嚏叫回了神，降谷零立刻走到窗邊檢查窗戶， 果然有一扇沒有關緊。

  “你這家夥， 飯前忘記把窗戶關緊了啊。”

  諸伏景光則是為她倒了一杯熱水，道：“先喝點這個吧。”

  北川秋奈連灌了兩杯熱水， 這才得意地開口問道：“怎麽樣？好看吧？這些戒指可都是我親手做的！指環和底座是銀的， 不過石頭不是我自己打磨的……”

  北川秋奈話還沒說完， 站在她身後的降谷零已經身手掐著她的臉頰， 咬牙切齒地開口道：“居然把錢用在這種完全沒用的地方——”

  這家夥是完全不會理財啊！
  “零，輕一點啊——”諸伏景光先是勸下降谷零， 這才接著問道：“秋奈， 這個可以退嗎？”

  北川秋奈趕緊解釋道：“這個才不貴！便宜的紅剛玉只要兩三萬円就可以買一斤，只是花了點加工費而已， 主要是需要硬度啦……”

  原本情緒激動的兩人愣了愣，隨後重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

  降谷零瞪大眼睛，“居然真的存在這種可能性嗎？”他忍不住看向一旁的諸伏景光。

  因為她也曾有過類似的經歷。

  “嗯……這個技能只能對活著的人使用，而且需要一定的時間才能完成刻錄靈魂……畢竟零和景光老師要去當警.察，肯定很容易遇到危險，所以我就準備了這個……之後還需要你們的身體數據，這樣即使你們死掉了，我也可以捏出一模一樣的傀儡來‘複
  活’你們。”北川秋奈看著露出異樣表情的諸伏景光，忽然意識到什麽，指尖戳著桌面，小心翼翼地問道：“那個……景光老師？”

  很容易被誤解的好不好！

  北川秋奈忍不住盯著他，道：“景光老師……我能明白你的心情……”

  “秋奈還不知道我的事情吧？就趁著這個機會和你說好了。”諸伏景光講述完自己的過往，對上北川眼淚汪汪的北川秋奈的視線，安慰道：“我沒事，活著的人要背負死去的人的意志更加努力地活下去，這一點我還是明白的。”

  “我在上面施加了北川家的術式，經過時間的流逝，上面的紅剛玉會逐漸刻錄戴著它的主人的靈魂的一部分，一旦你們的本體——我的意思是說身體受到了致命性的攻擊，並且無法繼續保持生存機能的時候，紅剛玉會收容剩下的靈魂，這樣我就可以幫你們重新打造一副新的身體了！”北川秋奈自豪地拍了拍胸口，開口道：“紅剛玉的硬度僅次於鑽石，可以完美發揮刻錄的功能，而且物美價廉！這可是北川家的秘技！現在只有我一個人掌握了哦！”

  心跳起起伏伏的降谷零重新坐下，隨後忍不住吐槽道：“你是怎麽想到送戒指這種東西的？而且還同時送給別人三枚一模一樣的戒指……”

  像是等到這個問題很久了一樣， 北川秋奈立刻站了起來， 抬手拍了拍自己的胸口，道：“現在為大家展示的就是北川家的最強術式！戴上戒指就能感受到了！”

  諸伏景光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道：“而且我不僅有哥哥在，還有零和秋奈，並不是一無所有，我還要努力找到殺害爸爸媽媽的凶手呢。”

  諸伏景光低聲道：“一定有限制條件的吧？不然秋奈完全可以復活家族裡的其他人……”

  與一開始就是孤兒的降谷零不同，諸伏景光有父母和兄長，只是因為一場人禍導致他失去了自己的家庭，此時此刻的諸伏景光有些失神，顯然是想到了已經去世的父母。

  北川秋奈比劃了一下，“戒指這種飾品很方便，可以隨時戴在手上，或者是用一條鏈子做成項鏈之類的。而且感覺送吊墜的話， 零和景光老師平時都不會隨身帶著啊，戒指就不一樣了， 非常方便又不會讓人誤會——”

  降谷零轉了轉手上的戒指，有些疑惑地開口道：“沒什麽感覺啊。”

  降谷零抽抽嘴角， “怎麽可能不誤會啊，正常人在一般情況下才不會隨身攜帶戒指吧。”

  降谷零：“……”

  諸伏景光有些疑惑地問道：“這枚戒指需要天天隨身帶著？雖然很好看， 但是是有什麽別的原因嗎？”

  雖然諸伏景光從來沒有說過他的過去，但是看他能夠自己做出那麽多美味的料理，而且有著高出北川秋奈十幾倍的生存能力，她也能猜到諸伏景光的過去應該很不容易。

  北川秋奈自信地開口道：“就是這樣沒有感覺！”

  降谷零與他對視一眼，道：“景……”

  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對視一眼，然後各自拿起一枚戴在了手上。

  這種話是自己給自己的詛咒吧？不過原來詛咒也可以是溫柔的啊……

  北川秋奈靜靜地盯著諸伏景光看了一會，忍不住伸手同時摸了摸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頭。

  降谷零回過神，盯著北川秋奈嫌棄道：“幹嘛連我的頭也一起摸？”

  北川秋奈一臉無辜，“我一個五百歲老人摸摸你們的頭怎麽了？”

  降谷零：“哈？”

  諸伏景光：“……誒？”

  之前北川秋奈只是說明了自己被詛咒師團體脅迫加入的事情，並沒有說過北川家的事情，因此降谷零和諸伏景光對於她的“真實年齡”一無所知。

  北川秋奈拍拍胸口，“我可是從江戶時代一直睡到……不是，活到現在的。”

  兩人盯著她看了一會，降谷零開口問道：“這是中二病嗎？”

  “才不是！我是真的已經活了五百年哦！”北川秋奈說到這裡忽然意識到什麽，趕緊解釋道：“我可沒有說謊，這叫隱瞞！善意的隱瞞哦！”
    北川秋奈身上的信息量也太大了吧？
  降谷零忍不住抬手揉了揉太陽穴，道：“給我把事情交代清楚，不許再隱瞞了！”

  北川秋奈立刻乖乖坐好，雙手搭在膝蓋上，隨後道：“那個……其實我不是人類，是從傀儡的身體裡誕生的靈魂，你們可以理解為人造人，北川家因為詛咒一直沒有後代降生，所以父親們和母親們就創造出了我，因為我是全族合力製作的傀儡，每個人負責我身體的一部分，在大家的‘詛咒’下，我誕生了，有著預設好的年齡、容貌，甚至是聲音，一出生就掌握北川家的祖傳術式和生得領域。所以說我可是天才，超強的！”

  諸伏景光十分配合地誇讚道：“不愧是秋奈！”

  降谷零一手扶額，道：“然後呢？”

  北川秋奈說到這裡語氣一頓，這才接著道：“孕育我的時間實在是太長了，家族裡的人必須使用傀儡作為身體來延續自己的生命，但是靈魂也是會像身體那樣老去的，所以在我出生後沒多久，北川家的人就基本都去世了，不過他們的身體依舊會像之前在學校裡的我一樣四處走動。某天，父親之一不小心出去了，吸引到了外界的人，有兩個人找到了我，希望我能加入到咒術師的聯盟之中，當時的我從來沒有和外界有過交往，在得到他們兩個的邀請之後就離開了北川家的村子。”

  這麽一想……五條家那個家夥和五條悟長得還是有點像的，不對，應該是五條悟長得像那個家夥才對……

  降谷零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頭髮，道：“原來你這家夥以前就是這樣啊，真是單純。如果是壞人怎麽辦？”

  北川秋奈認真回憶了一下當時的自己，然後誠懇地說道：“完全沒考慮
  ，而且一個人真的很寂寞啊，又很寒冷啊，無論怎麽和父親母親們說話，他們都不會再笑著回答我了……”

  “秋奈……”

  “反正之後我們三個就經常一起行動了，他們兩個會教導我一些咒術師的常識，比如保護非咒術師的存在之類的，感覺還挺開心的，我想那種關系應該叫做朋友吧，至少對我來說是這樣的，很快我就成為了獨立咒術師，會祓除咒靈，也會幫助一些咒術師修複他們的身體。”北川秋奈摸了摸下巴，道：“然後就是那件事了……”

  “什麽？”

  “有一位咒術師找到了我，希望我能拯救他的親人，於是我就照做了，就像我剛才說的那樣，刻錄靈魂，然後轉移到傀儡的身體裡，在原本的身體的基礎上製造的傀儡會有更強的適應性，當然，也可以從零開始製作新的身體，死亡也好、殘疾也好，只需要用我的雙手就可以給他們全新的歸所。他們非常感謝我，他的家人到處傳頌我的美名，然後就有越來越多的人找上了我……”

  諸伏景光對於北川秋奈忽然變得有些凝重的表情感到有些不解，開口問道：“那樣難道不好嗎？”

  北川秋奈垂下眼瞼，低聲道：“我可以捏造出全新的身體，但是有一個前提，那就是要有材料，製作傀儡必須要用人類的器官和血肉，聽起來有點類似現在的器官移植手術，只是在咒力的保護下，這個過程變得更加簡單，不需要環境和生理之類的配合，而當時的北川家教給我的並沒有把動物的器官和肢體之類的煉化成為傀儡材料的術式，所以必須要用別人的器官和肢體來製作，經過術式變得‘煥然一新’。”

  降谷零和諸伏景光陷入了沉默。

  這樣的話，不是很容易滋生罪惡嗎？為了讓自己的親人復活的人很有可能會變得不擇手段，但是剛剛離開那個封閉純白的世界的北川秋奈大概是不會明白這一點的。

  果然，北川秋奈低聲道：“我一直接受著來自北川家的教育，這種事情並不算特別，因為北川家也會在戰爭的時代去外面撿一些屍體之類的加以利用，或者是用去世的族人的屍體來製作新的傀儡，所以我問他們‘有沒有屍體’，一開始大家都還是正常的尋找屍體，有屍體的人家也會接受，因為在那樣的時代，活著的人比死去的人更加重要，可是後來……大家為了可以讓人活下來都開始使用一些沾滿鮮血的手段，只是那個時候的我還不明白，我只是專注於我手邊的事情而已。”

  “等到我回過神的時候，我已經成為眾矢之的了。”

  “秋奈……”

  那是並非北川秋奈親手創造卻因她滋生的罪惡啊。

  “整個咒術界都認為我的術式和我的存在本身就是罪惡的，要求對我處以死刑。我的那兩個朋友，其中一個認為我的術式只要加以限制，對於咒術師們的幫助很大，但是另外一個認為我已經不能再作為咒術師存在了，他們兩個爭吵了起來，我……不知道該怎麽辦，所以選擇了逃避。”

  北川秋奈歎了一口氣，道：“於是我就和他們說我打算回家了，我回去之後不會再離開北川家的村子，所以不用擔心我繼續對普通人使用術式，他們兩個人也同意了，之前反對我繼續作為咒術師活動的朋友還說可以等到風頭結束之後再接我回來，就在我們說話的時候，禦三家的其他人偷聽得知了北川家的所在地，然後……父親們和母親們全部被毀掉了……我以為是他們兩個故意那麽做的。”

  她抬手扶著額頭，道：“我當然知道父親們和母親們已經死掉了，身體是否存在已經不再重要，但是留下`身體的話至少我還可以看到他們……我不能接受這一點，然後回到京都，展開了領域……後來，不知道戰鬥了多久，所有人都死掉了，我的咒力似乎也已經全部耗盡了，於是我回到了自己出生的地方，然後陷入了沉睡

  但是我心裡還是有點埋怨那兩個家夥的，沒有選擇站到我的這邊，還用什麽‘大義’之類的鬼話把我帶了出來，北川家的事情他們也要負一半的責任吧？不過那兩個家夥都是家主，站在他們的角度上倒是也勉強可以理解——但是還是會埋怨！還是會！”

  這個故事實在是太過沉重，諸伏景光和降谷零聽完後都沒有說話。

  北川秋奈倒像是松了一口氣，道：“嘛，再次醒來是因為附近產生了咒力波動，那個時候醒來的我失憶了，現在想想我的靈魂應該會徹底消失才對，沒想到還會在四百年之後再醒來，之後就被上司，啊，現在是我爸，被他帶到了Q開始我辛苦的打工人生活。”她說完還不忘裝模作樣地揉揉眼睛，可憐巴巴地開口道：“你們知道我有多痛苦嗎？一天打那麽多份工，卻連年終獎都沒有嗚嗚嗚嗚……好可憐的一個美女啊……”

  諸伏景光和降谷零對視一眼，隨後走到她的身邊，伸手抱住了她，諸伏景光低聲問道：“現在我們也算是秋奈的家人吧？這樣會不會感覺到暖和一點？”

  降谷零和諸伏景光的身材明顯比她更加高大，兩個人抱著她就像是被包圍了一樣。

  北川秋奈忍不住幽幽地開口道：“像被兩個警.察擒拿關押了……”

  諸伏景光：“噗——”

  降谷零：“……你能說點感動人的話嗎？”

  “沒關系，那些對我來說就像是前世的事情了，雖然有點在意，但是……”北川秋奈的手搭在兩人抱著自己的手臂上，道：“但是現在我已經有你們了，還有爸爸媽媽和幸子，我現在一點都不冷哦。”

  諸伏景光和降谷零不由露出笑容。

  “所以能松開我了嗎？在Q呆久了，被兩個警.察預備役抱著真的很恐怖……”

  “……你有不說話會死掉的病嗎？”

  “有可能有……”

  “……”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