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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歸來》第二十四章
  第二十四章

  他抬眼看過來,許燕對上那雙漆黑的眸子,隻一瞬,她先移開目光。

  程立川起身,“可以走了?”

  “恩。”

  他舉起手中的圖冊問她,“這個可以送我一本嗎?”

  這個圖冊公司每年都會出一版,她自己設計自己出文案,再忙她也會抽出時間來盯這件事情。

  公司最初的一批客戶,就是靠著她在展會現場,挨個展台遞送名片和宣傳圖冊拉過來的。一場展會少說三四個展館,多了會有十幾個展館,幾百個參展公司,三四天跑下來,可能最終會打來電話的客戶也就一兩個,或者一個也沒有。她雖然會氣餒,但沒有放棄過,其中的困難和心酸大概只有穿壞過的運動鞋知道,好在付出總會有收獲,客戶一個兩個,由少到多一年一年積累起來,公司的宣傳圖冊也由薄薄的一張紙變成三四頁到現在厚厚的一本。

  許燕點頭,“當然。”她又加了一句,“其實就是我們公司做的一些過往案例。”他要這個應該也沒什麽用處。

  “很用心。”

  不管是大項目還是小項目,都清清楚楚地寫明了設計理念,不是糊弄人的門面工程,是寫給別人看的,也是給自己的過往一個交待。

  喬熙點到為止,“我們還真是很有默契,我剛想找你來著,你就出現在我眼前了,我們公司有一個急活,一個三百二平的展廳,一月底要弄出來,你們能接嗎?”

  許燕被小劉護士耍寶的樣子逗得輕笑出聲,三道視線同時看過來,許燕有些不自在地別了別耳後的頭髮,“怎麽了?”

  許燕上前一步,“我幫你。”

  程立川不耐煩,“事兒多,看你的病。”“得,我閉嘴。”

  因為有了上次的事情,兩人的關系好像又更近了一步。

  廖豐看到他們兩個進門,“嘿”了一聲,“說曹操到曹操就到,剛才徐院長還在我這兒念叨你來著。”他看了門外一眼,壓低聲音,“你說是男人到了一定年紀都這麽絮叨,還是單徐院長就是這麽一個絮叨的人。”

  “去去去,我本來還想給你和高醫生牽線,現在看來,應該不用我簽了,你成了徐院長的小狗腿,直接讓徐院長從上面給高醫生施加壓力,你倆成的可能性應該會更大。”

  許燕道,“喬總監,請把能字去掉,今天報價一定能給到您。”

  廖豐暗歎,小劉這張嘴,真的是,非要把這件事給戳這麽破麽,還一打打兩隻鳥。

  “好。”

  “不是,就是一普通朋友,你不在病房裡休息,跑出來幹什麽?”

  小劉護士連用兩個第一次,許燕收起臉上的笑容,程立川轉開視線。

  工期趕不是什麽大問題,急活預算都給的高,到時候多上工人就行。

  小劉護士驚歎,“許小姐,你要多笑,你笑起來太好看了,以前你笑的時候都是蜻蜓點水的一下,我還是第一次見你笑這麽開。你看,程醫生都要被你迷得移不開眼睛了,我還是第一次見程醫生的眼神這麽溫柔。”

  程立川欲轉身,又停住,“你幫我拿一下衣服?我穿著外套不方便。”

  小劉護士舉起手機,“廖醫生,我可錄音了,待會兒我要去給徐院長打小報告。”

  許燕往外轉的腳步停下,是真心還是假意的誇獎,她還是分的出的,“謝謝。”

  廖豐老老實實閉上嘴,當一個盡職盡責的好醫生。

  兩人從廖豐辦公室出來,許燕問他,“程醫生你是現在回家,還是在醫院還有事情?”

  “能接啊,你發我資料和要求,我讓我們設計盡快出圖,只要設計能定下來,剩下的無非就是工期趕一點兒。”

  “呦,您這是從哪兒弄了這麽一副手套。”廖豐看著他手上戴的手套有些樂。

  “恩。”

  程立川離開的腳步有不舍,“那我結束了給你電話。”

  去醫院的路上,程立川還在翻看那本圖冊,邊翻邊問她一些問題,許燕一一解答,這種一問一答的模式,還是有關她工作上的事情,倒是緩解了之前若有似無的尷尬。

  她先把裡襯從拉鏈裡拉出來,然後一拉到底,右手去抻他的袖子,程立川借住她手上的力量,脫下來一隻胳膊,轉身又脫下來另一隻胳膊,外套落到她手上。

  許燕盡力穩住自己的腳步,跟在程立川身後走到廖醫生的辦公桌前。

  小劉護士立刻投降,連一秒都沒有猶豫,“我錯了,廖醫生,我要當狗腿也是當您的狗腿。”

  許燕折了兩下外套,掛到自己胳膊上,看他腳步未動,以為他還有話要說,“還有什麽事情嗎?”

  許燕看著他的背影,直到他在走廊盡頭轉了彎,才收回視線。

  身後有人拍她的肩膀,她轉頭,是喬熙。

  許燕點頭,“可以,我正好有一個朋友在住院,我去看看她,你不用急,結束後給我電話就行。”

  小劉護士也知道自己嘴快了,她吐了吐舌頭跑了出去。

  “那個什麽,小劉你去看看三十七床的病人,程醫生過來坐吧,我看看你的手現在怎麽樣了。”

  程立川看看手表,“你能等我二十分鍾嗎,我去看一圈我的病人,然後就回。”

  喬熙眼睛裡有八卦,“誰啊,男朋友?”

  許燕心頭一顫,隨即笑笑,“你這是在我背後站了多久,跟個貓一樣,也不出聲,我看你的眼神還不普通呢,你可是我的財神爺。走吧,財神爺,我送您回病房,也幫您脫一下外套,證明我們也可以很有默契。”

  進入好醫生狀態的廖醫生表情很嚴肅,許燕的呼吸不由自主地放輕,程立川在桌子下的腳碰了碰廖豐的腳,廖豐才緩過神色,消毒清洗換藥,又拿出恢復得不錯那老一套來對付,廖神醫糊弄起人來一般人都不容易拆穿,許燕眼裡的緊張慢慢松下來。

  喬熙不接她轉移話題的茬兒,語氣曖昧,“明白,不普通的朋友都是從普通朋友過來的,你看他背影的眼神可不普通,還有你剛才給他脫外套,他彎腰配合你,這一套動作的默契,沒有一定的感情可是培養不來。”

  喬熙笑她,“你這一聽來項目,眼裡就放光。走吧,去我病房,我發你資料,你給我出報價,能定我們就早定下來,今天報價能出嗎,許總?”

  她俏生生地站在他面前,懷裡抱著他的衣服,臉頰上還有剛剛被小劉調侃未完全散去的紅潤。

  程立川拉下外套的拉鏈,拉到一半,拉鏈卡在衣服裡,再拉不動。

  喬熙雖然住院,但電腦是不離手的,許燕的電腦就在她包裡,走到哪兒帶到哪兒,兩個女人在病房裡一人捧著一個筆記本對坐,各自安排各自的工作。

  程立川電話打來,許燕正在微信上和設計交待事情,隻留了一半注意力給程立川,他問她在哪兒,她隨口把喬熙的病房號報給他。

  等和設計說完,已經是五分鍾後,她想起剛才的電話,趕緊收拾東西,對喬熙說,“我先走了,等回頭我再來看你。”

  “不用來看我了,我明天就出院了。不過,你要是想我了,可以帶著你的普通朋友去我家看我,我給你做大餐。”

  許燕裝上電腦,拉上包的拉鏈,“要做大餐也是我給財神爺做,我真走了,有事情我們電話微信聯系。”

  “走吧走吧,奔情郎的心總是急的。”

  許燕不理她,衝她揮了揮手,大步往外走去,走到一半才發現外套忘了拿了,喬熙已經拿著外套追了出來,“呐,你這急的,都把情郎的外套給落下了。”

  許燕接過外套,再一次強調,“就是普通朋友。”

  喬熙收起玩笑,正色看她,“許燕,你是可以往前走的,故人已去,我相信他也不希望你陷在過去走不來。”

  他們這個圈子不大,許燕的事情喬熙聽過一些,越和她走得近,她越為她可惜,也越心疼她。

  許燕嗓子一緊,努力上揚了一下嘴角,“我知道。”

  “報價雖然急,但是明天上午給我也行,今天好好陪你普通朋友。”喬熙衝她眨了眨眼睛。

  許燕有些無奈,對著小跑離開的人囑咐,“你別跑,剛做完手術不能跑。”

  “知道了,快去吧,別讓人等急了。”喬熙衝她揮手。

  許燕站在原地,看著自己胳膊上的黑色外套,用手撫了一下上面的白色絨毛,應該是她羽絨服帽子上的絨毛,不知道是什麽時候沾上去的,她一時有些出神,好像一些事情的發生總是在不知不覺中。

  她知道自己該往前走,可知道是一回事兒,能不能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遠處傳來人說話的聲音,許燕回過神來,拿出手機給程立川撥電話,走到走廊拐角處,撥電話的動作停下,“程醫生,你什麽時候來的?”

  “剛剛,”程立川接過她手裡的外套,“你朋友怎麽樣?”

  “還行,明天就出院了。”

  他右胳膊伸進袖子裡有點困難,許燕要伸手幫忙,想到喬熙的話,手頓住,等她再抬手,他已經穿上了。

  程立川能看到她動作的遲疑,她剛才的一頓,應該是已經做出了什麽決定。

  “走吧。”程立川敞著外套的拉鏈,往電梯那邊走去。

  外面的風刮得更猛了,路上的人形色匆匆,有人一步三跑地穿過人行道。

  從醫院到他家很快,不過五分鍾,許燕看著前面的紅燈信號,手指敲著方向盤,有猶豫但還是說出了口,“程醫生,後面我的公司會忙一個項目,時間比較緊,晚上可能多會加班,我和我用的那個阿姨說好了,她每天下午六點會把飯送到。我還聯系了一個男護工,經驗很豐富,你可以先試試,如果覺得不行,可以再換。”

  車廂裡陷入沉默當中,紅燈變黃再變綠,許燕緩緩踩下油門,直行,打轉方向盤進到小區,停在他那一幢的樓前。

  程立川伸手碰了一下車前掛著的吉祥結,上面寫著“歲歲平安”,紅色的吉祥結在空中顫顫地晃了幾晃,最終又回到了原點。

  剛剛她那位朋友說,她可以往前走,她說她知道,可她並沒有往前走的打算。

  他笑了一下,很淺,“我應該和你說聲對不起,其實家裡有住家的老阿姨,本來是要過來我這邊,但是…能和你單獨相處還可以每天見到你,這件事對我的誘惑實在太大,所以我說謊了。既然後面你忙,我再讓她過來就可以。你不用覺得抱歉,我說過,我的手不是你的責任,只不過是我的私心在作祟,想用一點點傷把你牽絆在我這裡,你也看出來了,我很擅長用苦肉計。”

  許燕看他,語氣有些急,“程醫生,我從來沒認為你的手受傷是你用的苦肉計,今天早晨,我說那句話——”
    “我明白。”程立川打斷她的話,“這不是你認不認為,事實上,我就是在用,包括昨晚的…吻,也是我使苦肉計,利用你的心軟得來的,我之前就說過,我不是什麽正人君子,自然會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機會來接近你,昨晚是我越線了,你想避開我也是應該的。”

  “程醫生,我——”許燕開了口,卻不知道自己要說什麽。

  “許燕,在其他人面前,我可以是程醫生,但在你面前,我不想做程醫生,我的名字是程立川,取自‘山立而川行’,我外公取的。”他解開安全帶,注視著她,像是要看到她的心裡去,“這兩天要多謝你的幫忙,我就不說再見了,因為我不確定,你還想不想見到我,如果,後面還有可以再見的機會,希望你叫我一聲程立川,而不再是程醫生。”

  車正好停住,他推門下車,腳步沒有停。

  許燕手握上門把,門開到一半,她的腳落下,收回,最終又落下去,他已經走進樓道裡,只能看到握著防盜門的手,上面還戴著白色的勞保手套,從她給他戴上去,他就一直沒摘下來過。

  防盜門最終完全合上,隔絕了外邊的風和人。

  許燕重新坐回駕駛座,頭埋到方向盤上,直到手機振動響起,她清了清嗓子,聲音恢復如常,接上藍牙,倒車,回公司。

  程立川站在樓道裡,看著慢慢消失的車尾,邁步上樓。

  有些事情,靠外力推動,看似進了一步,其實不過是在原點晃,如果她現在有哪怕一點點的動搖,一味地直進反而會把人嚇跑,適時的退會更好的進也說不定。

  他不過是賭一把,賭她昨晚不僅僅是因為心軟。

  **
  和泰誠的展廳項目定下得很順利,時間確實很緊,等設計確定下來,剩下的工期不過兩個星期不到,泰誠預算給得高,要求也高,她每天下午都會去一趟展廳,看一下施工進度,再盯著細節要落實到位。

  今天結束得還算早,許燕車開到半路,拐了方向,她雖然有和廖醫生定期通電話了解他的情況,可還是應該去看看他,她準備了一筆錢,他的醫療費廖醫生說院裡會給報銷,不需要她付,至少他們家阿姨的工資她要給。

  在門口站了有將近二十分鍾,也沒有按下門鈴,對面門走出來一位五十歲左右的大媽,上下打量她,“姑娘,你找誰?”

  許燕面色訕訕,她大概被人當成壞人了,站在人家門口這麽長時間。

  “阿姨,我來看我朋友。”她指著程立川的門,扯著謊,“應該…沒在家。”

  “哦,你來看我們三三啊,他去醫院了,應該快回了,我給他打電話。”阿姨很熱情。

  “不用不用。”許燕連連擺手,“我沒什麽重要的事情,他既然不在,我就下次再來。”她提起地上的東西,“阿姨,您是?”

  “我是他們家的保姆,你叫我張媽就行,你先到屋裡來坐一會兒,外面這麽冷,他真的快回了,他就是去醫院取一些東西,用不了多長時間。”

  “不了,張媽,我後面還有事情,這些東西麻煩您收下,就是一些水果什麽的。”許燕怕和程立川碰上,把東西塞到張媽手裡,不顧她再說什麽,三步兩步下了樓。

  走得太過著急,到了車上才想起來,應該把紅包留下的,這是一個最好的機會,不用見到他,又可以轉交給他。

  剛打開車門,就看到他走過來,她下意識地貓下了身子,往回縮了縮自己的身體,緩緩關上車門,等做完這一系列動作,突然覺得自己傻透了。

  為什麽這麽怕見到他,有什麽好怕的,之前都見過那麽多次。

  可…再見到他要叫什麽,程醫生麽…還是程立川?

  不過是一個稱呼而已。

  許燕等他走進樓道,才發動車子,就算她再騙自己,也知道這不是一個稱呼的問題。

  程立川上到二層,張媽正要關上門,看到他,面上一喜,“三三,剛才有一個姑娘來找你,拿來了好多東西,我給你放屋裡了,她在門口等了你很久,黑色長頭髮,眼角有一顆紅痣,長得可太漂亮了,她走得太著急了,我都沒來得及問她叫什麽,剛走,你在樓下沒碰到嗎?”

  程立川的腳步頓住,拿出手機撥出她的號碼,滯了一秒,最終又鎖上屏幕,樓下那輛車是她的,他沒看清牌照,也沒料到她會來找他,所以沒有留心,剛剛車門開到一半又關上,她應該是看到他了。既然她沒有下車,那他現在也沒有必要再去打這個電話。

  她能來一次,就能來第二次,下次如果她不再這樣對他避而不見,是不是就能說明些什麽.
  **
  那個紅包一直在許燕包裡放著,轉眼就快要到臘月二十三,臘月二十三是小年,衛萍已經提醒過她好幾次,讓她別忘了吃餃子,二十四是他手拆線的日子,許燕在日歷上做了標記,空出了當天的安排,不管怎麽樣,他拆線她要在場的。

  小年那天,許燕一到公司就能感覺到大家的興奮,她讓行政提前準備了過節禮,這一段時間趕項目趕工期大家都累,辦公室裡很久沒有這麽歡快的氣氛了。見到她進辦公室,有人起哄晚上要不要聚餐,許燕點頭同意,讓行政那邊去安排統計人數,有家屬的可以帶家屬,想和家屬單獨過節的,也可以,回頭晚餐的錢找行政報銷。大家更激動了,裡裡外外歡呼成一片。

  許燕走進自己的辦公室,剛放下包,秦睿敲門走進來,喜形於色,他很少有這樣情緒外露的樣子。

  許燕奇,“秦睿,你不會交女朋友了吧,今晚要帶家屬過節?”

  秦睿一愣,“沒有,許總,我沒有交女朋友。”

  “那怎麽這麽高興?”

  “念方那邊來電話,說明年春有一個小型的發布會,想要我們報一下價?”

  許燕意外,“念方主動來的電話?”

  秦睿點頭,“今天一上班就來電話了,而且是他們那邊的孫經理親自來的電話。”

  許燕面露笑容,“看來你上次表現得很好,能主動打電話來問項目,說明對我們公司印象不錯。”

  上次的標已經開完標了,時茂沒有中,意料之中的事情,他們這麽一個小的展覽公司,準備得再充足和那些大公司還是有差距,她本想通過這次陪標,先讓念方對時茂多少有個印象,沒想到能讓對方主動來電話,雖然最後項目不一定成,這已經遠遠超出許燕的預想了。

  今天大概是個好日子,下午她去泰誠那邊,工頭告訴她,所有工作差不多都進入到了收尾的階段,比預期能提前兩天完工,這也是一件值得高興的事情,她都做好了卡點完工的準備。

  因為接連的好消息,晚上的聚餐,許燕也是久違的放松,對大家的敬酒來著不拒,紅的白的啤的摻一塊兒,不暈不可能,她喝完一圈,便提前離了席。

  秦睿要送她,她的車今天限號沒有開出來,許燕擺手,“我想自己走走,你和他們好好玩,看著金涵,別讓她喝太多,結束了你負責送她回家。”

  秦睿欲言又止,許燕已經圍緊圍巾走了,她是真的想自己走走,今天天氣不算太冷,走走可以散散酒氣。

  飯店臨著商業街,很熱鬧,散步的人很多,大多都是兩兩三三作伴,最不濟的手裡還牽著一條狗,像她這樣落單的很少。她慢慢悠悠地走著,穿過商業街,拐到一條小路上,再往前走過一個十字路口,走進了一個小區裡。

  飯店離著商業街近,離著二院近,也離著他家近。

  二樓的燈亮著,許燕站在樹底下,腳無意識地踢著地面上的一顆小石子,她來做什麽,她想告訴他,明天她會來接他去醫院拆線,順便把紅包裡的錢給他,還有,包裡深處還放著一個平安符,衛萍前兩天去廟裡,求了兩個給她寄了過來,她想送給他一個,人活著,再沒有比平平安安更重要的事情,她希望他平安,不再受傷,永遠健康。

  夜色漸深,樓層的窗格間,一個兩個的燈全都亮起來,橘黃色的燈光,小孩子的歡笑聲,狗的叫聲,飯香味,還有陽台上猩火的紅。

  他不能抽煙的,他說過他不再抽煙,要好好吃飯。

  許燕站得發麻的腿動了動,把單肩包甩到肩膀上,手裡攥著剛剛因為燥熱解開的圍巾,一口氣從樓下上到二樓,剛要上手敲門,樓上傳來咣當的關門聲,她被酒精浸得半透的腦袋清醒了幾分,終於意識到自己站的位置是哪裡,又提著半口氣,從二樓下到一樓,先是快步,後來又小跑起來,半拎著包跑出了小區,隨手攔了一輛出租車,司機連問了兩聲去哪兒,許燕平了一下自己的呼吸,給了她家的地址。

  她回到家,泡了一個長長的熱水澡,身上因為這些日子堆積的乏累和酸疼緩解了不少,但是腦袋好像更暈了,看來泡澡沒有把酒給蒸發出去,反而全都滲到了血管裡。

  門鈴響起的時候,她還有些恍惚,這麽晚能登她家門的只有林琳。她一邊擦頭髮一邊去開門,剛要說話,看到外面站著的人,愣住了。

  嘴張闔了幾下,“…你怎麽來了?”

  程立川手裡拿著一條圍巾,遞到她眼前,“你圍巾丟了。”

  許燕有些懵,“哦哦。”

  她去接圍巾,扯過了圍巾的一頭,另一頭還在他手裡,他不松手,她在力量上不是他的對手,兩個人隔著一條圍巾,無聲對望。

  許燕眼睛垂下去,手指摩挲著圍巾,“程醫生,麻煩你了,還專門過來送一趟。”

  程立川看著她低垂的頭,開口問,“既然去了,為什麽不敲門?”

  許燕動著已經快轉不開的腦袋,前後組織著語言,“也沒什麽大事,就是你明天要去醫院拆線,我想著要告訴你一聲,明天陪你一塊兒過去。還有就是,我準備了些錢,是付給你們家阿姨的工資,這個錢該我給的。但是天太晚了,我想你應該休息了,微信上說也是一樣的,就沒敲門打擾--”

  她剩下的話被他堵進了嘴裡,他左手抬高她的下巴,右臂箍在她的腰上,輕輕一提,她被放到了門邊的櫃子上。

  不似上次的狂風席卷之勢,他的唇在她的唇瓣外沿流連逡巡,忍耐和克制全在呼吸的盡頭,似碰非碰地輕觸,最後又遠離。

  他看著她的眼睛,叫她的名字,“許燕…”拉長的尾音跟著一聲歎息,“你告訴我,我要怎麽辦?”

  我到底要怎麽辦,才能讓你敲開那扇門。

  看清樓下的人是她,他不知道要如何形容自己的心情,這麽多年,他以為他終於等到這一刻。

  可是,時間在一點點過去,他心頭的熱也慢慢變冷。

  她站在他家門前,她在門的這頭,他在門的那頭,手握著門把,想要開門卻不敢開,他怕他一開,她又會縮回殼子裡。

  他想,哪怕是她抬一下手,有一個起勢敲門的動作,他也會知道自己下一步要怎麽辦,可最後等來的,只有她的倉皇逃離。

  他打開門,門外是清冷的空氣,還有地上躺著的一條圍巾,孤零零的,被她的主人丟棄在這裡。

  他問他要怎麽辦,許燕想,我不知道他要怎麽辦,我也不知道我要怎麽辦。

  她的視線滑過他的唇,高挺的鼻梁,最後落到他深邃的眉眼,她抬起手,撫過他的眉毛,“你瘦了。”

  他真的瘦了好多,剛剛打開門看到他,她就想說。他說過他要好好吃飯,他也說過他不再抽煙的。許燕鈍著的腦袋慢慢回想,他還答應過她什麽,他是不是都沒有做到。

  程立川再不給她開口說話的機會,他既然來了,就沒打算再走。

  唇舌侵入,沒有預想當中的抗拒,她閉上了眼睛,長似黑羽的睫毛輕晃晃地顫,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慢慢收緊,程立川怕自己會錯了意,貼著她的唇喚了一聲她的名字。

  “許燕?”

  “恩?”

  許燕緩緩睜開眼睛,拿自己的唇輕觸了一下他的唇角,很輕的一下。

  她喝醉了,他知道,她看他的整個眼神都是茫的,可他不在乎,不管她把他當成了誰,他都不在乎。

  他的左胳膊橫到她的腰上,微微用力,單手把人抱起來,往屋裡走去。

  許燕靠到他的肩膀上,喃喃出聲,“不要去床上。”她的腦袋一半灌著酒,另一半灌著熱,迷迷糊糊中只能想到一點,“不能在床上。”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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