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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沾青》第五十四章
  第五十四章

  人的心境真的隨時都會發生改變。

  隔著熱鬧人潮, 林琅看著不遠處的這個人,心中卻早沒了波動。

  愛或者恨都顯得微不足道。

  是真的徹徹底底放下了,所以才能在他放了煙看向她的瞬間, 禮貌地衝他點頭。

  也算是打過招呼。

  今天晚上刮的是東南風, 徐初陽聞見夜風帶來的那點, 淡到微弱的青檸香。

  林琅身上的。

  他還是走過來, 問她:“怎麽來這兒了。”

  她討厭喧鬧擁擠的地方。

  太苦了,他的小琅太苦了。

  “你去問問, 誰他媽會和妹妹上床!”

  他已經傷害過她一次了,雖然這麽想有些可恥,但是徐初陽希望,哪怕陪她走到最後的,是別人,他也希望她能平安走完這一生。

  可是這些改變又與他無關, 她的開朗和話多都是因為另外一個男人, 不是因為他。

  跌宕起伏的人生不適合她,情緒敏[gǎn]的人,是很容易受到傷害的。

  徐初陽搭著她肩輕笑:“好啊,一定。”

  按照禮貌, 她原本應該也回一句:你呢, 還好嗎。

  應該替她高興的,高興她的改變。

  周圍偶爾有幾個駐足停下看熱鬧的, 但大多數都是不在意的冷漠。

  裴清術的身後有著太多他應該去承擔的責任。

  男人無奈解釋:“她就是妹妹, 你別無理取鬧行嗎。”

  他希望林琅能幸福,是希望她能獲得安穩的幸福。

  他確實是值得托付一生的人,但身處這個環境下,他們每一個人都不能隻代表自己而活。

  說什麽呢,她的生活已經徹底和他的脫軌了,哪怕有意去打聽她最近的近況與處境,但光是聽著, 就有種淒涼。

  對面路口有情侶在爭吵, 女方甩開男方的手, 指著他的鼻子破口大罵:“如果今天不是被我撞見,你到底還想瞞我多久?”

  “以後要是結婚了,記得給我送請柬啊。”

  可是這種安穩,裴清術給不了。

  女人直接甩了他一巴掌, 然後頭也沒回的走了。

  林琅怕吵醒老人家,於是趴在徐初陽耳邊小聲和他說新年快樂。

  林琅說:“裴藺叫我來的,正好最近有些累, 出來透透氣。”

  以那句話為開端,直到輸完一整瓶藥水離開之前,他們都用的這種幼稚的方式交流。

  他太了解她了,正是因為了解,所以才會難過。

  但她怎麽也說不出口。

  變開朗了, 話也多了。

  他笑了笑,也在她耳邊輕聲回了一句新年快樂。

  就算他把所有愛都給了林琅,可攤開了去看,這份愛在他整段人生中的佔比,好比宇宙中微不足道的一粒灰塵。

  人來人往,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匆忙。

  林琅臉紅了,縮在他懷裡不肯抬頭。

  隔壁病床上躺著一個老奶奶,輸液輸到一半睡著了。

  然後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麽了。

  林琅呼進一團清新的空氣, 聽見徐初陽問她:“最近還好嗎。”

  本身就不是多熱情的性格,處理社交關系也是點到為止的距離。

  護士過來給她拔針的時候,隔壁病床上的老奶奶不知道什麽時候醒了。

  她點頭:“挺好的。”

  這些徐初陽比任何人都清楚。

  他們在一起的第一個新年,她悄悄摸摸給他準備新年禮物,結果不小心把自己的手給燙燒了。

  徐初陽點頭。

  徐初陽大半夜送她去夜間急診。

  徐初陽忍住將煙點燃的衝動。

  臉上的笑容是慈愛的,她說現在的小年輕就是有活力,一晚上不睡都這麽精神。

  林琅,早就把他劃分到了無關緊要的陌生人行列中去。

  可你不能說他有錯。

  他對待這段感情,比誰都認真。

  只能說他需要去承擔的責任太多了,那些壓力只能他一個人去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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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裴清術是凌晨兩點半到的家,距離他上次回來,已經是一個多星期之前。

  那時候林琅還在客廳調顏料,聽到密碼鎖解開的聲音,她下意識抬眸看過去。

  門是被小心翼翼推開的,估計是以為林琅睡了,怕吵醒了她。

  客廳的光亮讓他推開的手稍微頓住,沉吟幾秒後,目光落在她身上:“這麽晚了,怎麽還沒睡?”

  林琅放下筆:“不怎麽困。”

  雖然只是一周沒見,可林琅總覺得,他好像瘦了點。

  仍舊溫和的眉眼,隱約帶著一些不易察覺的疲態。

  即使他刻意去掩飾。

  裴清術脫了外套,身上只剩一件薄毛衣。

  林琅剛要過來,他往後退了退,說他身上一股消毒水的味兒,聞著嗆鼻,他自己都嫌棄。

  怕熏著林琅。

  她一聽這話,愣了愣:“你去醫院了嗎,生病了?”

  看見她這副緊張的神情,裴清術無奈輕笑:“不是我,是我媽,她身體不好。”

  林琅松下來一口氣,又去關心:“沒大礙吧?”

  “嗯,還好。”
    裴清術站在原地停滯一番,像是自己在那兒糾結。

  最後還是過來抱她,聲音裡散著零星笑意:“就先委屈一下我們小琅了,熏一會。”

  長時間的重壓,他的體力早就耗盡了。

  這麽晚還回來,不過是想看看她。

  最起碼,能讓自己緊繃的神經稍微松一松。

  “抱一會我就得走了。”

  他靠在她肩上,聲音很輕。

  仿佛下一秒就會睡著。

  林琅心疼地輕撫他的後背:“很忙嗎?”

  他輕笑,將她抱的更緊一些:“不是很忙。”

  林琅早就發現,裴清術很少去和她講自己的事。

  他對她的愛沒有保留,可在其他方面,他總能不動聲色隱去七分。

  那天晚上突然下起了雨,林琅和他什麽都沒做,只是躺在床上,安靜聽著窗外的雨聲。

  乾淨溫暖的床鋪,雨聲淅淅瀝瀝,身側躺著自己愛的人。

  林琅在這種舒適的環境下入睡。

  次日醒來時,只剩她一個人了。

  廚房的鍋裡熱著粥,她愛吃的青菜瘦肉粥。

  林琅沉默了會,走到玄關處瞧了一眼。

  昨夜放在這裡的男士皮鞋已經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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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江栩最近來學校的次數越來越多,有一次公開課上,甚至直接坐在了翟松月身邊。

  林琅因為前陣子料理課的事和翟松月接觸多了些,剛巧有些事想要問她。

  甫一轉身,就看到江栩枕著一雙手臂趴在桌上,那雙多情的眼裡盛滿了笑,正看向坐在他身側的翟松月。

  林琅沉默片刻,移開視線。

  她單獨找過江栩。

  本身是個不愛管別人閑事的人,可不知道為什麽,她沒法放任翟松月不管。

  可能是因為她身上和裴清術相識的特性。

  對於林琅的疑惑,江栩笑容散漫,手指勾著蘭博基尼的車鑰匙晃來晃去。

  “因為她夠弱,征服了再扔掉,不是更有趣?發不出聲音,咿咿呀呀的哭,多可愛。”

  他長了一張純真的臉,年齡優勢,讓他整個人有種青春洋溢的蓬勃。

  林琅聽完他的話,罕見爆了句粗:“瘋子。”

  面對辱罵他也絲毫不在意,反而笑著提醒她:“與其關心別人,還不如擔心擔心自己。裴清術現在是個什麽處境,你不會不知道吧?”

  看她這個表情,十有八九是不知道的。

  想不到裴清術居然把人寶貝成這樣,家裡都鬧成那樣了,連一點風聲都沒透到她跟前去。

  江栩不介意好人做到底。

  前陣子裴清術的家裡給他安排了相親,想著在新公司上市前公布婚訊。

  結果被他輕飄飄的給拒了,說自己如今也不是單身,就不去浪費別人的時間。

  他談戀愛的事也沒瞞著,他家裡人都知道。

  之所以不干涉,是覺得這個年紀動個感情也正常。

  反正這圈子,家裡一個,外面一個已經是常態了。

  可是他居然來真的,想和外面那個結婚。

  這意味著什麽,意味著他放棄了股價翻倍的機會,平白扔了幾百個億。

  家族那些長輩輪番下來給他施壓,各種耳提面命的警示。

  他當下好脾氣的聽著、應著。

  轉頭就讓那些言論隨風而去。

  是真的鐵了心的要和那個一無所有的窮學生在一起。

  “我何至於淪落到去靠婚姻來維持事業,您再給我兩年的時間,我照樣能讓公司的股價翻倍。”

  他心平氣和的說。

  那個不怒自威的男人卻砸了杯子。

  他不光是在為打水漂的那點錢生氣,最讓他生氣的,是自己的威嚴震懾不複存在了。

  這個被他當成傀儡養大的兒子,為了一個女人,不惜違背他的命令。

  該怎麽辦呢。

  他只能故技重施。

  拿捏了兒子的軟肋,便能讓他乖乖聽話。

  裴清術的軟肋,就是他母親。

  那個身體虛弱的女人。

  從嫁給裴清術父親的那天起,便生活在男人的PUA中。

  明明是萬眾寵愛的千金小姐,卻日日被打壓。

  淪為一株依靠別人才能存活的寄生植物。

  裴清術就是在這樣的家庭中長大的。

  他不得不聽話。

  他曾經有過一次叛逆的念頭,結果還來不及實施,他母親就在家中自殺。

  最後被搶救回來,他也不得不乖乖聽話。

  病態的父親,病態的家庭。

  裴清術的人生就是被這樣牽製住的。

  江栩樂於看到林琅這種被震驚到說不出話的表情來。

  他輕笑著點燃一根煙:“他爸倒是想要如法炮製,用同樣的手段來控制PUA裴清術。可架不住他心機城府更深,沒反過來把他爸給PUA了都算是裴清術有孝心。”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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