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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年代海島小油嫂》第五十一章
  第五十一章

  蘇智又想說什麽, 蘇嫣按住他讓他不要再說了。

  小碗一直低著頭,回去的路上整個人的肩膀耷拉下來,一句話沒說。

  蘇嫣看慣她活蹦亂跳的樣子, 突然換了個樣子,還挺讓人心疼的。

  不過之前她基礎不牢固,今天把成績擺在眼前應該能讓她明白自己跟蘇智的差距。

  楊炎炎挺好,沒有把分數打出來。蘇嫣掃了眼, 心中有個大概。

  蘇智分數不算很高,但在居家學習來說已經不錯, 應該在八十到九十之間。

  小碗就別說了, 四十到五十之間, 正面半頁都是錯誤的紅叉叉。

  蘇智邊走邊說:“平時咱媽讓你學的你但凡好好聽,這次也不至於不合格。剛才楊老師都沒好意思幫你把分打出來,就怕讓你丟面子。題目那麽簡單都是基礎的東西,你怎麽就記不住?”

  小碗平時玩心比蘇智重, 也不像蘇智在業余的時間會偷偷看書學習。她就像是個傻大姐, 成天乾完活就跟隔壁的小燕嘻嘻哈哈, 腦子裡對未來的一點想法都沒有。

  蘇嫣都要給她磕頭了,抓起衣服裡裡外外看了看,針腳密密麻麻,完全看不出來被剪下去的痕跡。

  小碗喃喃地說:“我就覺得自己太不中用,好端端的把姐夫爭取的機會浪費掉了。”

  非但沒成,懷裡抱的這麽些書,怎麽看怎麽覺得需要惡補一番。

  蘇嫣伸手擰著她的耳朵說:“你說誰文盲呢?”

  蘇嫣把手帕揣到兜裡,小氣巴拉的給她塞了團手紙:“擤鼻涕用這個,別把我手帕給弄髒了。”

  小碗縮著脖子說:“也沒見你跟我們一起念書啊。”

  小碗也勸起蘇智:“哥,你不是很想讀書麽,現在有機會了,你真的要抓住。咱家就我跟我姐倆文盲就夠了,別再多你一個了。”

  蘇嫣趕緊把陳玉蓉身邊的七零八碎塞到盒子裡,然後放到茶幾下面的隔斷上。

  方應看在門口換鞋說:“機會不是我爭取的,是你們姐姐在這邊做事表現優異,我特批的。到底誰對你們最好,心裡要有數。姐夫我啊,就是你姐姐的槍,她指哪兒我打哪兒。”

  蘇嫣笑道:“胡說八道,你也是有心的人。”

  “我看著好端端的衣服怎麽就剪了呢,閑著沒事就把它縫起來了。”陳玉蓉嘴裡跟蘇嫣說著話,眼睛看到客廳站著的兩個孩子身上。

  他大手在小碗頭上拍了拍說:“咱們小碗才不笨,就是不認真學,要是認真學保管拿第一名。”

  外頭忽然傳來方應看的聲音,他中午過來想看看他們考試怎麽樣。正好聽到小碗說的話。

  陳玉蓉知道女婿在她面前對蘇嫣好都不是裝的,倆人結婚以後想必又把蘇嫣慣的夠嗆。閨女過的好,當媽的心裡欣慰。

  小碗吸了吸鼻子說:“對,我就是玩心太重了。現在知道錯誤了,也有了讀書的條件。”

  外面天冷,風一吹飯盒裡的飯就涼了。這就得放在火爐子上溫一會兒吃。

  蘇嫣坐到陳玉蓉身邊,蘇智推著小碗坐在側面單人座上,他自己則拉個小馬扎坐在茶幾對面。

  蘇嫣掏出手帕給她擦了擦臉,小碗總算開口了:“我要擤鼻涕。”

  陳玉蓉是個聰明人,看到這樣的情況就能猜到蘇智勢必是考上了,小碗應該沒成。

  她伸手往書本上拍了拍說:“還是姐夫了解我,我一定好好學,省的我哥笑話我文盲。”

  方應看見他們娘幾個有話要說,就徑直走到廚房去:“你們開你們的小會,我把菜熱一熱。”

  蘇智壓抑著興奮的情緒,一個勁兒地往小碗身上瞟。小碗低著頭,抱著一摞書,大氣不敢出一聲。

  陳玉蓉正在沙發上研究七零八碎的襯衫,蘇嫣看到,飛快的跑過去,陳玉蓉已經按照原先襯衫的針法,把衣服袖子接上去了一隻。

  蘇智急的撓頭, 要是小碗不能上學,他也不想去了。要去就一起等到春季招生一起上,何必上一個留一個。

  “都過來坐下吧。”陳玉蓉拍了拍沙發說:“關於你們上學的事情,我有些事情想要跟你們商量。”

  方應看低頭看著十五歲的小姨子,滿臉的稚氣還沒褪去,臉上還有哭過的痕跡。

  小碗說:“當然是我,我連你們下學期的教材都有了。”

  小碗聽著聽著,矛盾再次轉移到她的身上,她抱著書頓時不說話了。

  他一說,蘇嫣才發現他手裡提著四個大飯盒,看樣子是從招待所買回來的炒菜。

  小碗表了態,大家知道她是消化了這個結果。聽方應看哄小孩似得哄著她,都心照不宣的笑了。

  蘇嫣抬頭看到蘇智也疑惑的望著她,蘇嫣乾脆說:“那是因為我的文化水平夠高了,足夠應付後面的需求。不像某些人,一點基礎的東西都考不過去。”

  蘇智眼饞的很,遠遠的看了眼,決定最近多跟小碗說點好話,好在她不用的時候把教材借過來看看。

  蘇嫣仿佛看出他的想法,照著他後腦杓拍了一下說:“你上學的事已經定了,下個禮拜一就去報道。你姐夫大費周章的幫你們弄到插班機會,一個不去也就算了,你別再跟我鬧妖。”

  見小碗還沮喪著,陳玉蓉笑著說:“你們去之前我猜著結果應該也是這樣。小碗平時成績怎麽樣我心裡明白。沒關系的,這又不是一次性的考試,這次不行,等到過完年你還能進去讀書。”

  小碗悶悶地說:“我回去怎麽跟咱媽說啊,咱媽一定會很失望。”

  蘇嫣牽著小碗的手, 感覺到皮膚很涼。側過頭,看到她的臉上不知道什麽時候無聲的滾下淚珠。

  姐弟仨,互相攻擊著回到家裡。

  蘇智說:“媽,你要跟我們商量什麽事?剛才還沒說完呢。”

  陳玉蓉看了女婿的背影一眼,又看到坐在沙發上盤著腿吃魚片的閨女,完全沒有過去幫把手的意思。

  蘇智蜷在小馬扎上說:“回頭咱倆還在一個班上學,看你拿第一名多還是我拿第一名多。”

  蘇智聽出小碗聲音不對, 悄悄低下頭看她的臉色,看完以後就在邊上等著她擤鼻涕, 不多說一句數落的話。

  小碗抱著寶貝似得抱著教材,也說:“是啊,我們往後怎搞啊。”

  她面帶笑容的說:“我今天就是說這個事。”

  陳玉蓉頓了頓說:“往後你跟你哥都是要在這邊念書。你姐跟你姐夫的意思是讓咱們家搬過來,到島上一起過。”

  小碗拍著手說:“好啊好啊,這樣咱們一家人就能在一起了。”

  蘇智比小碗成熟點,瞥了小碗一眼說:“你以後不嫁人了?你不嫁人我還要娶媳婦,總不能一直在一起過吧?”

  蘇嫣笑著說:“小智想的也太遠了。”

  陳玉蓉說:“我打聽了一下,石油中學邊上有教師宿舍可以租下來。我不打算跟你姐和你姐夫一起住,他們有自己的工作和生活,咱們也有咱們的學習和生活。”

  蘇嫣叫了她一聲說:“媽。”

  陳玉蓉說:“我已經打算好了,今天就是跟你們通通氣。”

  她這樣說,倒是讓蘇嫣沒了余地,蘇嫣隻好說:“那房子的事我幫你租好的,那邊住的地方太簡陋了。”

  陳玉蓉說:“你陪我去看看就行,也住不了多少年,等他們畢業找工作了以後再做打算。”

  方應看在廚房裡喊道:“媽,等他們畢業你就跟我們一起住得了。你家閨女得有個人管啊,不然在家裡背著人天天家暴我,我衣服一脫就沒個好地方。”

  陳玉蓉捂著嘴斯斯文文的笑了起來:“事情就這麽定了。”

  蘇嫣趿拉著鞋衝到廚房裡就去掐他。沒等手落下,先被塞了個飯盒,燙的小手一哆嗦。

  方應看說:“準備吃飯,不早了,吃完飯我就得上班去了。”

  蘇嫣看了眼掛鍾,的確,都快一點了。

  蘇嫣把飯盒放到飯桌上,蘇智和小碗跑過來幫忙。陳玉蓉則把小碗抱回來的書一本本愛惜的放在茶幾上。

  “胖子聽說咱媽過來,特意炒的菜。”方應看拉過椅子坐下說:“魚籽豆腐、大蔥炒紅腸、油炸小魚小蝦還有韭菜炒雞蛋。”

  蘇嫣喜歡吃油炸鍋的小魚小蝦,這玩意太費油,很少有人願意這麽做。

  半個指頭大小的魚蝦裹上面來回炸上兩回,撒上點鹽吃到嘴裡就很脆香。更何況胖子還往上面撒了孜然面,香氣越發的誘人。

  蘇嫣吃了不少,方應看看不下去,把蘇嫣的碗拿到手裡,給她夾了韭菜和魚籽。

  “吃點有營養的,光是那東西上火。”

  蘇嫣乖乖的接過碗,看到方應看夾了一筷子的韭菜吃了下去,眉毛一跳,這晚上還能消停麽?

  胖子的手藝沒的說,魚籽上一點腥味沒有,還勾了芡。火候掌握的很好,魚籽做出來一點不老,還很鮮美,配著豆腐能讓人多吃二兩大米飯。

  方應看見到蘇智和小碗吃飯放不開,夾菜就夾自己面前的。他起身去廚房拿了雙筷子,給他倆碗裡撥了好多菜:“你們正是長身體的時候,多吃些。我像你們這麽大的時候,一頓能吃三碗飯。”

  蘇嫣也說:“咱媽做了不少飯,你們吃完再盛。”

  經過姐姐和姐夫的婚禮,倆孩子知道這邊過的是神仙日子。平時吃的飯菜是他們原先過年都吃不上的。

  他們不知道蘇嫣是怎麽控制得住沒有狼吞虎咽,反正他倆憋得好難受。

  但是陳玉蓉最近教導他們吃飯要有規矩,端起飯碗不能把菜撥來撥去、不能挑著菜吃、不能站起來夾太遠的菜、更不能把碗碟發出太大的聲音。

  原先蘇智吃飯有些吧唧嘴,都被教導著改正過來了。

  方應看給他們夾了菜,見他們還是細嚼慢咽的吃,小聲感歎地說了句:“你們家教養真好。”

  蘇嫣笑了笑說:“我媽教的好。”

  吃完飯,方應看先離開了。

  蘇嫣換好衣服,也準備去農場上班。

  陳玉蓉在沙發上看著一本本小碗要掌握的教材,用筆大概記錄著上面的范圍。

  蘇嫣套著袖子走過去,看了眼說:“還是要把基礎打好。”

  小碗和蘇智在廚房裡洗碗,他們還不知道這場對話對他們未來的影響有多大。甚至蘇嫣也不過就是輕描淡寫的說了幾句。

  陳玉蓉說:“島上的學習環境比咱家那邊好上太多。我當初最大的願望就是你們不當文盲,現在要是能混個初中畢業證,以後找個工作也容易,至少不會再乾體力活。”

  蘇嫣想也不想的說:“為什麽不讓讀高中?反正這邊初中和高中是一體的,像小智的成績,讀高中很簡單,說不準以後還能考大學呢。”

  陳玉蓉說:“工農兵大學也就算了。”

  一來是本身成分不好,二來這種學校學不出來什麽東西,說不定哪天孩子小腦一抽筋跟著去打倒這個打倒那個。或許被打倒了也說不準。

  蘇嫣繞過茶幾,看了廚房一眼,轉過頭小聲說:“要是有機會參加正兒八經的高考呢?”

  陳玉蓉驚訝地問:“你聽誰說的?”

  蘇嫣神神秘秘地說:“到時候別人都考了,小碗和小智不考,你後悔不後悔?”

  陳玉蓉想到蘇嫣在方應看身邊,方應看家世又擺在眼前,難道是北京那邊透露出什麽意向來,傳到她的耳朵裡?
  陳玉蓉飛快的想明白厲害關系,她這輩子也就這樣了,絕對不能讓孩子們稀裡糊塗的過。

  “那更要抓點緊。”陳玉蓉低聲問:“你知道具體什麽時候麽?”

  蘇嫣想了想說:“還得七八年,來得及。”

  陳玉蓉籲了口氣,笑著說:“那我搬家過去就搬對了,小智不用我督促自己就知道學習。小碗我得管教好她,以後當了大學生,後面的日子就好過了。”

  說到這裡,陳玉蓉又問蘇嫣:“你難道不考?”

  蘇嫣說:“我也打算考。”

  陳玉蓉問:“考什麽專業?”

  蘇嫣說:“農業學。”

  陳玉蓉:“.你考慮好了?”

  蘇嫣笑了:“對,我的志向就是在農場裡發光發亮,把四農場做成最優秀的農場!讓大家跟我一起吃香的喝辣的,再也不愁吃喝。”

  陳玉蓉笑著說:“也是偉大的理想。媽支持你。”

  蘇嫣又往牆上看了眼時間,跟陳玉蓉說:“你要看房子別自己去啊,回頭我陪你一起去。這兩天先準備小智上學的材料,別的你先別管了。”

  “行,你快去上班,別遲到了。”

  陳玉蓉站起來,幫蘇嫣把圍巾重新系了一圈,心疼地說:“農場的活兒辛苦,小方說,這次插班是你立功的獎勵,他獨自獎給你的。媽也懂,有些事情不好說的太清楚,但是你要注意好自己的身體,別太累。”

  陳玉蓉伸手感歎之余,伸手摸了摸蘇嫣的手心。滑嫩嫩,一點繭子沒有。再一摸,的確是嬌生慣養出來的小手。

  陳玉蓉心裡酸澀頓時退下去一多半。

  蘇嫣還不知道她的小手暴露了她的幸福小日子,還裝模作樣地說:“苦不苦想想紅軍兩萬五,累不累想想雷鋒董存瑞!”

  陳玉蓉抿抿唇,嫌棄地說:“得了,快去吧。”

  蘇嫣是走到農場的,穿得多,中午吃飯的功夫又下了點雪,呼哧呼哧喘著氣,進到辦公室裡。

  她解開圍巾,往椅子上一坐,上班第一件事,先歇一歇。

  她還沒把氣喘勻,外頭朱谷粒跑了進來,打開門帶著一股寒風。

  “你來了啊,待會記得到石婆婆那邊去,她給你留了好吃的。”

  蘇嫣利索地站起來,開始往脖子上圍圍巾:“什麽好吃的?”

  朱谷粒中午已經吃了一陣,這時候跟蘇嫣說,還忍不住咽了咽吐沫:“是春卷,用婆婆丁做的!”

  這個季節吃春卷?
  外面的寒風也覺得不可思議似得,吹的破了玻璃的窗戶“嘭嘭”的往窗棱上面撞。

  蘇嫣搓了搓手說:“你對象啥時候派人把咱們的窗戶給修了啊,光是擋著塑料布根本不行啊。”

  昨天他們光顧著給石婆婆和方大爺賀喜,下班以後發現這邊的玻璃破了一塊。

  原來就有裂紋,應該是風吹的緣故,窗戶下面沒拴上,就被撞破了。

  要玻璃就得向後勤報修,大總管不光管著總場總務還管著四廠後勤。要找第一個就得找小喜子。

  “他哪裡有時間管的了咱們,年底事情多,他成了陀螺。”

  朱谷粒說來也有氣:“這些天我就昨天看了他一眼,他把石婆婆放下就走了,連個聲都不吭。”

  上午趙楚江在辦公室裡呆不住,都要凍成冰棍。屋子裡燒爐子的熱乎氣,順著破窗戶就跑了。最後他讓小孫把扣大棚的塑料布釘在窗戶上,聊勝於無吧,多少有點用處。

  蘇嫣把圍巾穿戴好,看了下時間,決定先兢兢業業的去果園裡巡查一圈,然後看看挖洞。

  挖洞的地方離石婆婆家不遠,她可以順理成章的混到石婆婆家拿好吃的。

  冬期農場不忙,她樂得摸魚。

  等到她成功混到石婆婆家裡,石婆婆正在給她炸春卷。

  中午做的全被他們給吃完了,她就把鍋底倒上淺淺一層豆油,用筷子勤快地翻來翻去,免得焦糊。

  “冬天從哪裡來的婆婆丁啊?”蘇嫣走到屋子前,就聞到油炸的香氣,她盯著石婆婆手裡的盤子,石婆婆遞給她。

  蘇嫣嘗了一塊地瓜面卷的婆婆丁,又有地瓜面的甘甜還有婆婆丁自帶的苦氣,吃到嘴裡雖然微妙,但味道還是不錯的。
    石婆婆說:“這是我今年春天到地裡挖的,挖完就曬上了。昨天你們走了以後,我就把婆婆丁找出來用水泡了泡,今天一看,跟新鮮的沒兩樣。”

  蘇嫣知道婆婆丁就是沒開花的蒲公英,能清火。想到小碗昨天哭了一氣兒,今天開始又要埋頭學習,就問石婆婆說:“這東西是不是能泡水?我估摸著我妹最近需要下下火。”

  石婆婆知道小碗和蘇智要插班考試的事情,樂呵呵的說:“小碗這丫頭沒考上啊?沒事,我回頭給你抓一把你帶回去。我都摘好了。她這丫頭心大,傷心個兩天就好了。”

  蘇嫣也笑了:“可不是麽。”

  她把剩下的春卷咬到嘴裡,已經溫乎了,外面煎的焦脆,裡面還有婆婆丁的菜香。

  蘇嫣坐到灶坑邊,幫石婆婆往裡面添了把柴火:“我看方大爺挺有力氣的,鐵鍬揮的比小孫還勤快。”

  石婆婆笑著說:“這還不是想著集體對我們好,我們要多為集體做貢獻麽。”

  蘇嫣吃完一個春卷,往手帕上擦了擦,然後從棉襖內側的兜裡掏出一本書,正是石婆婆給她的嫁妝書。

  “我聽說你還有本筆記本,對應著這本書看是不是會更好些?”

  蘇嫣看到石婆婆放下筷子,激動的拿著書,故意說:“要是還不要,我就燒了的好。”

  這是石婆婆當時萬念俱灰的時候說的話,那時候一點希望都沒有,哪裡會想到還有用到她專業的時候。

  “要的要的。”石婆婆忙拉住蘇嫣,把自己寫的書捧在懷裡說:“年紀大了,二十年沒有接觸這方面的知識,正好可以回顧一下。你呢,你用不上這本書了?”

  蘇嫣說:“我讓我家老方給我複印了一本,嘿嘿。”

  “等你下班把這些炸好的春卷拿回去吃。”石婆婆和藹地說:“算不上什麽好東西,但是春天才能吃到,還得等好幾個月呢。”

  蘇嫣知道,石婆婆一點點采摘這些婆婆丁,是留著在冬季給她自己當糧食吃的。

  現在情況變了,有了新家,還有可以掙工資的方大爺,日子就不用那麽艱難。

  “行。”蘇嫣脆脆地答應下來,她還有工作要忙,跟石婆婆說好以後,又拿了個春卷咬在嘴裡出門。

  出門院子裡,她看到院角對著兩麻袋的米糠,還有一個矮矮的稻草垛,應該是給老牛準備的。

  這樣挺好的,蘇嫣轉過頭衝石婆婆擺擺手,就往碾谷場那邊去。

  碾谷場挖出一個大洞,今天風小,早前用水泥做的反拱還用木杆撐著呢。

  趙楚江說,這樣的撐子至少要一個月才能放下來,要不然入口的地方容易塌方。

  蘇嫣看到朱谷粒和錢大姐坐在反拱下面,頭上戴著安全帽,正在休息。

  他們油田算好的,挖防空洞有安全帽戴著,不少地方的老百姓就在頭上裹一圈毛巾。遇到危險情況一點防護作用都沒有。

  蘇嫣走過去,把兜裡的棉手套掏出來戴好,然後拎起桶往外面送土。

  防空洞的入口做的比蘇嫣家裡的寬,至少有三米五。

  趙楚江說的原話就是:“要是美帝真打過來了,你們肯定一窩蜂往裡頭鑽,不弄寬點萬一卡住了怎麽辦?現在不怕麻煩,以後就沒有麻煩。”

  蘇嫣歎氣,這話說的真對。

  於是,跟著大家一起吭哧癟肚的乾活。

  她來回走了兩趟,小腿又開始打晃。

  肖紅軍從裡頭推著獨輪車出來,見她這副不中用的樣子搖搖頭說:“你看起來就像是個知識分子。可惜分錯了隊伍。”

  蘇嫣說:“你可別罵我啊。”

  這年頭知識分子不是什麽好詞兒,他們這邊沒那麽敏[gǎn],蘇嫣也是跟肖紅軍開玩笑。

  肖紅軍笑了一下,她身上棉襖都沒穿,乾活乾的熱火朝天。蘇嫣有些過意不去說:“我過去挖洞吧。”

  “地下的土邦邦硬,都夾著冰呢。”肖紅軍說:“你可省省吧,裡頭他們三個一起挖,胳膊都快掄不開了。你要是實在沒事,就去辦公室幫我把這個月的總結寫了。”

  蘇嫣起身往屁股蛋拍了拍說:“成,聽紅姐的指揮。”

  蘇嫣回到辦公室,爐子還沒熄火。她往裡面加了幾塊煤炭,又坐了一壺水。

  水燒的溫乎了,她先倒到杯子裡,暖了暖凍僵的手指頭,一手捧著搪瓷杯,一手開始寫總結。

  每個月的總結比較好寫,一個月四個禮拜,把每個禮拜開會的內容歸納一下,寫在總結裡,再延伸一下作為下個月的目標就行。

  寫完總結,外頭天要黑了。

  朱谷粒她們回來,換上衣服急急忙忙的走了。天黑不好走路,特別是下過雪的路,她們著急早點回去。

  蘇嫣先到石婆婆那裡拿了婆婆丁春卷,還沒出門,遇上方應看推著自行車和牽著老牛的方大爺一起回來。

  “路上遇到了,說你可能在這邊我就過來了。”方應看哈出一口白氣,跟裡頭石婆婆打了聲招呼,拍拍車後座。

  他扶著自行車,讓小媳婦抱著紙包的春卷側坐在後面,亦步亦趨地把車推到農場外頭才開始騎。

  “回頭我的批評一下趙楚江,路上那麽多土塊也不知道收拾。”方應看低聲說:“別的部門挖防空洞也沒像他這樣。”

  蘇嫣說:“那別的部門還沒有我們挖的大,沒我們挖的深呢。你批評趙楚江,就不怕他給我穿小鞋。”

  “給你穿小鞋?吃了熊心豹子膽了。”

  方應看按了按鈴鐺,自行車從一群下班職工中間搖搖晃晃的穿了過去:“祖宗,麻煩你伸手扶著點我,別呲溜下去。”

  大喇叭正在廣播今天晚上的樣板戲電影《紅燈記》,還貼心的給出來觀影介紹。然而這些樣板戲動不動就在廠裡放,翻來覆去就是那八部樣板戲,一個月放兩部,到現在大人小孩有的記性好的,連裡面角色台詞都會背了。

  路上來來往往下班的人,清一色把大喇叭裡面的內容當做背景音樂,該幹嘛幹嘛。

  “晚上去看麽?”方應看問:“我陪你。”

  蘇嫣不想看樣板戲說:“讓我媽他們去看吧,村子裡一年到頭放不了幾次,我是沒什麽興趣。”

  回到家裡,簡單吃過晚飯,蘇嫣把看電影的消息給他們說了。

  小碗收拾完飯桌,正在翻教材,頭也不抬地說:“我不去。聽過頭懸梁錐刺股麽?我現在就要這樣,誰都別打擾我。”

  蘇智說:“我跟媽去看。”

  蘇嫣拿起小碗在下午寫的數學題,皺著眉頭說:“咱媽這些年是怎麽熬下來的。”她光是看一眼小碗做錯的題就想抽她。

  蘇智說:“還不是有我在,心態能平衡些。”

  蘇嫣點頭,又加了一句:“我也不賴。待會你們去看電影,我給小碗把這兩個公式講明白了,我看她這裡錯的太多。”

  小碗說:“姐,我要求進步,可不能退步啊。”

  就連在沙發上聽著新聞的方應看,也看了蘇嫣一眼。

  蘇嫣叉著小腰說:“咱媽當年教我的時候可是珍貴的一對一,後來我也就是忙於工作,無法繼續學習,但我的成績就擺著呢。來這裡這麽久,我也沒忘記學習,對吧,老方。”

  他倆說好,不當著一雙弟妹面前相互叫小名,免得讓他倆小王八蛋覺得沒正形,回頭亂叫出去。

  方應看壓根就沒見蘇嫣翻過教材,但還是婦唱夫隨地說:“的確是這樣,經常看的廢寢忘食,深更半夜都不睡覺。對吧,老蘇?”

  蘇嫣清清嗓子說:“說的很對。他倆目前的水平也就是小學畢業生,勉強上個初中。優秀的這個是初二水準,不合格的這個也許連初一水準都算不上。但是對於任何一個,我足夠可以給他們做輔導。”

  小碗不知道蘇嫣教學起來脾氣跟她媽比怎麽樣,但起碼知道自己要是把姐姐氣狠了,她家老方定然會幫著出頭。

  到時候要削要打都是蘇嫣說的算了,嘴皮子上下一磕噠,興許自己就被抽個皮肉開花。

  “緊張個什麽?”蘇嫣笑呵呵地坐在小碗對面,看她親愛的小妹妹哆嗦了一下。

  蘇嫣拿起一張辦公用紙,翻了一面,在空白的地方唰唰寫下公式說:“來,我帶你推一遍。”

  小碗急的打了個嗝兒,可憐兮兮地望著客廳裡準備出門的蘇智和陳玉蓉。

  陳玉蓉挺高興,就像是放了個假,把大衣的扣子扣的整整齊齊,腰杆挺拔:“回來我再來考你。”

  小碗又把腦袋瓜耷拉下去,忽然覺得自己似乎生存在家庭食物鏈的最低端。

  稍稍比她高端一點的蘇智,得意洋洋地出門看電影了。留下她這個小可憐跟蘇嫣一起學習。

  沒等蘇嫣開始,方應看已經在廚房裡煮婆婆丁的水。

  不為了別的,他擔心小媳婦上火,先給小媳婦清清火。

  他耳朵裡聽著外頭的動靜,發覺蘇嫣教導起人來還挺有耐心的。而且公式推導自有自己的流程,跟他原先在學校裡學的不大一樣。感覺更簡化,更直觀。

  婆婆丁煮出來的水是清淡的綠色,方應看小媳婦似得,一手一個搪瓷杯,一杯放到蘇嫣面前,一杯放到小姨子面前。

  為了怕被波及,放完搪瓷杯,就躡手躡腳地走到沙發,開始看報紙。

  不是他多愛看報紙,是有些中//央政策下來,會通過報紙先給出民意傾向,倡導政府方面決策的正確性。

  有時候就是一句話兩句話,但是意義比想象的深遠。

  蘇智和陳玉蓉看完電影回來,身上全是落雪。

  看電影的人不多,他們坐在裡面完完整整的看了全場《紅燈記》。期間沒有吵架罵街的、沒有偷摸幽會的、沒有跑來跑去遮擋的、沒有往小樹林裡撒尿的。

  油田人整體素質在這裡擺著,讓母子二人的觀影感受得到大大的提升。

  他倆在玄關的地方把落雪掃乾淨,屋子裡爐子燒的很猛,進屋人就暖和過來了。

  蘇智把小馬扎放在玄關,進到客廳裡脫下棉襖,第一件事先過來看小碗。

  小碗正在奮筆疾書,本上全是做完的題。

  蘇智拿起來看了看:“謔,掌握的不錯啊,進步很大。”

  小碗白了他一眼說:“咱姐輔導的比你輔導的簡單多了,你老是讓我死記硬背,咱姐的公式都有口訣的。”

  陳玉蓉聞訊過來看,的確看到小女兒的進步。她轉頭看向蘇嫣,見她小臉很是悲苦,一下笑出了聲。

  “一口吃不成個胖子,今天就到這裡吧。”陳玉蓉拉著蘇嫣起來說:“你也累了吧,上樓歇著去。”

  蘇嫣早就想跑了,小眉頭皺著不知道多緊,小碗都不敢拿正眼瞧她。

  方應看洗完澡,樓梯噠噠噠的上樓動靜,引得他站在樓梯口等著小媳婦。

  樓梯上是冷的,房間裡熱乎,有暖氣道。

  方應看穿個工字背心就這樣站在樓梯口,肌肉上帶著水珠,蘇嫣忍不住路過的時候用小手摸了摸他的手臂。

  咱們實事求是的說,一天不摸還真有點想得慌。

  “我洗的可香了。”方應看一把撈起她,不等她說話,先說:“小點聲,別讓他們聽到。”

  蘇嫣這才想起方應看今天吃了不少韭菜,難不成一直熬到現在?
  方應看把門輕輕的關上,順便反鎖上了。

  蘇嫣紅著小臉,攬著他的脖子說:“會有動靜的。”

  方應看說:“我這也是為了盡孝。”

  他把蘇嫣往床上一扔,自己撐到她的上方,居高臨下地說:“我有辦法讓我咱媽以後跟咱們一起住。”

  說著他的手開始不老實,在蘇嫣的小肚子上面摸了摸。

  蘇嫣覺得癢癢的,想笑,又擔心夫妻倆大晚上嬉鬧聲被家人聽到不好意思。

  她小聲說:“什麽辦法?不會是餿主意吧?”

  方應看親了親她的小肚子說:“咱倆只要抓緊時間造個孩子出來,讓咱媽幫忙照看,她肯定會願意的。”

  “冠冕堂皇,不就是想要麽。”蘇嫣用腳蹬方應看,被他抓個正著,他往下放了放說:“好媳婦,幫幫我。”

  蘇嫣只要跟他單獨在一起,覺得自己腦袋瓜子都是焦黃的。

  她摟著方應看的脖子,親了一口他,又往他下巴上啃了一口。

  方應看看懂這個信號,笑了下,壓下`身。

  *
  蘇智下個禮拜就要去中學上學,手續方面蘇嫣跟學校溝通,作為親屬關系,開具證明材料,發給大隊。

  油田的子弟學校是被批準繼續教學的學校,因為要學習前輩的鑽井挖礦的知識,要繼承前輩的油田,不學習下一代人就無法為祖國獻石油。

  成功油田就借著這個東方,把小學、初中、高中開了一串。文理和礦業知識全都不落,誰也說不了什麽不好的話。

  陳玉蓉和小碗不上學,用的是隨親過來的材料,和蘇智的一起,發過去的當天就被批準了。

  蘇嫣趁著午休時間,跟陳玉蓉倆人到了石油中學附近找房子。

  這邊有五廠的家屬樓,還有一棟教師宿舍。

  家屬樓都被鐵欄杆圍上,要進到家屬樓需要經過別的廠的門衛,得登記個人信息。

  蘇嫣跟門衛打聽了附近有沒有出租房,門衛表示他也不清楚並且還說:“這邊家屬樓都是剛分下來的新房,不會有人出租,你們要是找地方住,得到遠一點的地方去。”

  她們正要走,門衛喊住她們說:“往那邊平房看看,也許能有。”

  蘇嫣客氣地謝了對方,然後跟陳玉蓉一起先走到學校後身的教師宿舍。

  應該都是單身的人住的多,從外面看跟筒子樓差不多,房間很小,外面曬著不少衣服。

  今天難得出了太陽,樓下單杠上被人拉了繩子系在牆面釘子上,上邊都是被子和棉絮。

  “這邊的好處就是不用自己做飯,可以到教師食堂買飯。”蘇嫣趁著中午來回的人多,跟陳玉蓉混到教師宿舍裡走了一圈,七層樓高的宿舍,裡面跟想的一樣,都是單間。

  陳玉蓉要跟蘇智和小碗一起住這樣的房間,著實有些不方便。

  蘇嫣站在走廊上,往遠處看,遠處有幾排矮平房,還都是水泥房。

  “剛才那人應該說的是那邊。”陳玉蓉也看到了說:“咱們往去看看?”

  “行。”

  她倆下了樓,繞過石油中學往南走了十來分鍾,看到四五排平房。

  平房的木質結構全被刷成了藍色,門框、門板、窗棱、門檻,院子的水泥圍牆也刷成藍色。

  蘇嫣看到平房的院子不大,不到二十平米,家家戶戶不是堆放著煤炭就是柴火。擺放的都很整齊乾淨。院子的地面也用水泥砌上了,一家種菜的都沒有。

  她倆沿著路往前走,遇上一位大娘,蘇嫣問大娘:“您知道這邊哪有出租房子的麽?”

  大娘擺擺手說:“啊?!我聾,聽不到你說話!你大點聲!”

  蘇嫣清了清嗓子,又喊了一聲:“這哪有出租的房子啊!!”

  大娘眉頭皺的深深的,眼神裡全是迷惑。

  沒等蘇嫣又喊,她們站的那戶人家的門突然打開,有位戴著眼鏡的男人走出來說:“要租房子?看好哪一間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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