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八章

  黃昏下。

  高層建築的辦公室裡，略顯冷清，陸萊恩脫下西裝外套，上半身隻搭著襯衣和馬甲，看上去那麽的一絲不苟。

  金色長發的助理為了工作事宜敲門入內。

  從陸萊恩進入牛津就讀商科起，她就在跟這位紳士矜貴的小陸總打交道，集團上下的大事，從不見對方皺過眉頭。

  但今天的小陸總顯得有別的事要忙，讓她把文件擱下，先行離開就好。

  “……”

  秘書感到奇怪卻也僅是點頭離開。

  就在秘書關上門的瞬間，桌上發燙的手機屏幕裡，視頻通話中的兩人，都在竭力控制著呼吸。

  坐在辦公室的陸萊恩好似正兒八經。

  薛霈笑得那麽好看，把手機架在置物籃上，擦乾手掌，如獲珍寶地捧來兩個小娃娃，“……等你回來。”

  天氣漸暖。

  前陣子練琴沒太注意，落下了疼痛，平常周五會去外公家吃飯，今個兒不怎麽想動彈。

  薛霈噥噥地表示抗議：“沒有學壞。”

  陸萊恩心頭滾燙，那是搬家不久後，薛霈在繁忙的課程外，在稿紙上設計圖案，並說要動手製作的棉花娃娃。

  陸萊恩呼吸一凝，忽然想起小時候，那會兒還誤以為薛霈是個妹妹，而對方非要來睡他的床，當時也像隻小動物蹭著枕頭。

  ——是幼崽時期的他們倆。

  “才不是。”

  異地小情侶也少有這種時刻。

  陸萊恩也燙著耳根，裝腔作勢：“那就是被我帶壞的。”

  薛霈在鏡頭裡，臉頰紅得不成樣子，走進浴室，躺進了浴缸，懶懶地湊近屏幕：“小時候想不到會有這麽一天。”

  陸萊恩摩挲著光滑的鼠標，似在觸及什麽，卻是摸也摸不到，親也親不著，語氣像在置氣：“跟誰學的壞？”

  歲月在一天天緩緩流逝，薛霈在學業中忙碌且充實，夏天將至，結束小提琴專業的考試，緊繃的神經還是沒能收回來。

  可薛霈在家中，不必擔心有人闖入，肆無忌憚地乾壞事兒，清純的臉蛋陷在枕頭裡，頭髮柔軟地滑落，嘴唇動了動，分不清是叫哥哥還是老公。

  正好趕完劇本的奚金昭來公寓找他玩兒。

  他切換攝像頭，對著高空公寓的浴室窗戶，上邊有一對棉花娃娃的背影。

  “我也想你。”

  薛霈咕噥了聲，“哥哥能看到嗎？”

  如今兩個崽崽做好了，久遠的記憶湧上心頭，不知想到什麽，陸萊恩抬起指尖隔空蹭了蹭：“想你。”

  場景還是在辦公室裡，前幾分鍾進來過助理，更是刺激，陸萊恩像遠程操控的指揮者，年輕的愛人在他的話語下變得濕漉漉的。

  可他自個兒還得為了工作克制著。

  沒別的原因，前陣子兩人各忙各的，湊不到夥兒吃飯，如今好不容易閑下來，奚金昭想來露一手，給薛霈做點好吃的。

  嚴格意義來說是照顧小病患，奚金昭拒絕了薛霈幫忙打下手，自個兒穿得潮裡潮氣的，在廚房裡燒飯，坐在客廳沙發的主人有種來夜店找甜品吃的恍惚，好半天沒緩過神來。

  尤其是一大桌子飯菜堪比五星大廚的水準。

  奚金昭坐下，見到薛霈滿臉崇拜，喊了一句拜托：“這有什麽？別說你想跟我學做菜。”

  薛霈分著碗筷：“我真的想學。”

  “學了做給你對象吃吧。”奚金昭樂得不行，“你們倆也太膩歪了。”

  薛霈笑得眼眸彎彎的：“戴丞哥也黏你。”

  奚金昭：“算了吧，他最近忙得人影都找不著，估計快趕上你家陸萊恩了。”

  薛霈動起筷子，邊嘗著飯菜邊誇讚，又忽然想到了什麽：“我哥好像和陸叔叔他們忙著要收購哪家集團來著。”

  奚金昭挑眉：“想知道是誰嗎。”

  薛霈聞到大瓜的氣息，動了動嘴唇，還沒順著那意味往下猜，就看著奚金昭用唇語念道：“徐城他們家。”

  “……”薛霈驚訝得啞口無言。

  接下來是些商圈裡複雜的利益糾葛，薛霈不太懂，只聽說徐家這幾年流年不利，家族內鬥，看上去的光鮮亮麗，全靠當女明星的大姐強撐著。
    奚金昭回了家，負責收拾碗筷的薛霈沒跟他聊夠，戴著耳機繼續話題：“聊到哪兒來著。”

  奚金昭：“當年蘇小小被那個渣男害慘了，雖說對粉絲隱瞞戀情不太好，但只能說罪不至此吧。”

  他到了這會兒才提到，和蘇小小是初中同校的學長學妹關系，對方是個熱心腸的女孩子，在學生會期間跟他打過交道。

  這倒是令薛霈意外，正猶豫要不要問下去，而奚金昭也毫不避諱地回答，自己那會兒家裡發生變故，想給人補課賺點生活費，在娛樂圈忙通告的蘇小小找上他，關系逐漸親近。

  奚金昭那邊似是響起了嘬煙的氣息，歎道：“她是個很善良的小女孩，非要給我高出市面價的補課費，還有要不是她，我跟你戴丞哥也不會認識。”

  薛霈微微張唇，完全不知道這些，腦袋像停止運轉的機器，許久才悵然說道：“她現在過得挺好的。”

  遠離了娛樂圈的烏煙瘴氣，蘇小小偶爾會跟薛霈聊天，最近幾次是因震驚他是裴珠的兒子，對於自己曾被營銷號戴上“裴珠2.0”的標簽感到抱歉，再者就是關心薛霈來米蘭留學的種種，怕他出門在外不適應。

  在奚金昭回家的途中，他倆還聊了很多，其中最讓薛霈感慨萬千的是那句：“蘇小小很早就開過巡演了吧，對了寶貝兒，你沒這個想法嗎？”

  這時的薛霈走往洗手間，擠出泡沫淨手液，目光掠過窗外的晴空萬裡，落在相互陪伴的兩個幼崽娃娃上。

  時過境遷。

  薛霈有著感慨，也仍記得多年前的事兒，彎起唇角：“從很早以前……”

  “我就有過這個夢想了。”

  另一座城市。

  燈火通明的陸氏集團大廈，高層會議結束，陸萊恩和小叔面面相覷，難得年小的有種看好戲的既視感。

  他抱臂挑了挑眉，話裡話外都是調侃：“原來小叔欠下的情債還得還啊。”

  陸洛朝著侄子“嘿”了聲：“沒大沒小。”

  陸萊恩輕笑，立在展示著收購計劃的投屏前，兩手撐著桌面，言語輕松：“如果不收購，徐家做的孽足夠全家上天台了。”

  陸洛臉色微凝，實話說他也還在猶豫，多年前的夜店一夜是場意外，對徐家那位當明星的大小姐半點意思也沒有，但到底有過糾纏，當年擺平對方是因他答應欠對方一個人情。

  如今徐父與幾個兄弟爭得頭破血流，不少發家路上的齷齪事被翻出來，混亂之中，無人得以在這場家族爭奪中盡收漁翁之利。

  而徐父能想到最好的解決方法，自然是求助陸家，將殘破不堪的集團收購，日後背靠他們家，還能打翻身仗，不至於淪落個家破人亡的下場。

  這件事自然而然成了陸洛小叔的人情債了。

  “總之不是虧本的買賣。”

  陸洛畢竟是商人，陳年的人情算不上什麽，更在意金錢帶來的利益外，以及陸萊恩這個侄子的態度，“還是說虧欠小侄媳了？”

  聽到這話的陸萊恩正挽著袖管，手背微凸青筋：“佩佩半點也不記仇，壓根不會干涉您的想法。”

  陸洛：“這話怎麽聽著不對味兒，小叔等你們結婚包最大的紅包？”

  陸萊恩挑唇：“那得再等兩年。”

  夜色濃鬱時分，忙了不少事的小陸總，踩著凌晨的點下班，冷冰冰的電梯往下降，忙歸忙，單手托著手機報備是半點也沒含糊。

  叮咚——

  薛霈的消息比他來得更準時，是一張照片，熟悉的汽車窗戶上，擠著雙可愛的棉花娃娃，以貼貼的姿勢，靠著小提琴包的一角。

  陸萊恩的心臟收緊，問薛霈在哪裡，後者賣著關子說：“我特別特別想見你。”

  電梯打開。

  燈光明亮的車庫停著輛顯眼的車子。

  陸萊恩寬肩長腿，胸膛之下跳得很快，他邁著大步子走去，副駕的門順勢開了，走下來了令他思念成疾的寶貝。

  薛霈撞入他的懷抱，烏黑的發絲凌亂，特地噴了香水，泛著幼時含著奶糖的氣息：“萊恩哥哥。”

  “嗯？”

  陸萊恩好久沒聽到這一聲稱呼，壓抑著驚喜，仿佛回到六歲那年，摟住了五歲的薛霈，“怎麽偷偷跑過來了。”

  分明欣喜得不得了。

  還得藏著嘴角的弧度也是沒誰了。

  從遙遠的山區，背著小提琴走到他面前的小朋友，讓那年遙遠的夢有了實感，勇敢地說：“因為想當面和你說一件事。”

  漂亮的青年親吻著他的臉頰，說道，“我想辦自己的演出，想在很多觀眾的舞台上拉小提琴，還想告訴你——”

  “我不是那個只知道站在你身後流眼淚的小朋友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