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星海市國際機場。

  烈日當頭，管家將車停在地下車場，從後座下來的倆小孩有著超高顏值，像從漫畫裡走出來那般。

  陸萊恩先下車，英氣俊臉過於優越，身著簡單清爽的T恤、牛仔褲，幾縷發絲自然垂下，愈發透著沉穩的氣質。

  他下車後轉過身像在等著誰。

  薛霈接著走下來，將近三個月沒出門的漂亮小孩，戴了款海鹽色遮陽帽，上邊的紋路是朵摻雜淡淡霧氣的茶花——

  很配那張生得精致又漂亮的小臉蛋。

  一雙眼尾上挑的桃花眼，往下延的高挺小巧鼻梁，再到微微泛紅的嘴唇，厚薄適中，像泛著光澤的小果凍。

  哪怕穿著也是乾淨的T恤和休閑褲，在通往等候區時，置身於電梯裡，有個愛美的雙馬尾小女孩仍是忍不住盯著薛霈看了兩眼。

  而後。

  “你就是佩佩！”

  有著截然不同氣質的兩個小孩子。

  在時間卡得完美的管家哥的安排下。

  處在中間的褚存熙敏銳地察覺到什麽，他戳著小餐廳的手指愈發變快，鑽木取火似的。

  一聊到吃的。

  結婚嗎？
  萊恩哥要和佩佩結婚嗎？

  褚存熙更是眉飛色舞，啪嗒啪嗒地搗鼓手機，沒再黏著薛霈不放，時不時問上“佩佩和萊恩哥比較想吃什麽”的問題。

  從國際抵達站口走出的卷毛小男孩，頭髮又卷又蓬松，連蹦帶跳地直奔他們而來。

  陸萊恩隻說隨便，他年長一歲多，氣質愈發透著成熟，對吃的玩的好像沒那般感興趣了。

  一隻小少年手抵在眼前。

  “唔？！”

  就這麽各懷心事，從停車場往通道，走去接機大廳，一路上緊跟著哥哥的薛霈，心臟搏動，懷揣期待，雙手捧著一幅親手作的畫。

  “萊恩哥！”

  只有陸萊恩眉心微動，聽著那話，不經意對上電梯裡白得發光的佩佩，忽然燙了耳根，但他知道佩佩沒有塗唇膏。

  坐在前排的褚家管家姨姨，本來跟管家哥有點子曖昧的，當下只顧著關心，她們家小少爺的手指會不會搓成骨折。

  褚存熙興奮地擁過來，嘴上先喊出聲的名字，成了被他忽略的家夥，一心圍著薛霈眼前轉悠：“哇啊——”

  不過一眨眼。

  他全程就像個忙碌的小蜜蜂。

  她晃了晃自己媽媽的手，撒嬌道：“媽咪，我也想買這種顏色的唇膏，真的好好看哦。”

  薛霈抿唇笑了笑，那表情被擠到靠著車門的矜貴少爺看了去，陸萊恩手肘撐在車窗，動著唇說：“小狗弟弟趕緊想好吃什麽。”

  “娃娃親就是長大以後會結婚的意思哦。”

  “佩佩！”

  不知怎麽就走到人多的區域，和陸萊恩並排站著，單手捂著裝好的畫，等候新認識的小夥伴出現在面前。

  兩個崽崽抵達等候區，各自喝上杯鮮牛乳，處處瞧著新鮮的薛霈，還沒看夠周圍的環境，就聽說菠蘿包的航班抵達降落了。

  薛霈笑了笑：“好。”

  薛霈被誇得臉頰發燙，只顧著打招呼，眼前要跟他貼貼的小卷毛動作更誇張，幾乎要撅著小嘴巴親過來。

  陸萊恩：“……”

  “佩佩果然長得好漂亮！”

  但薛霈跟褚存熙湊近看屏幕，挑選餐廳，每看哪家有些感興趣的，都會問來一句：“哥哥想吃嗎？”

  那泛著金色的小卷毛動來動去，話也停不下來：“佩佩的頭髮也有一點卷哦。”薛霈解釋說：“發尾好像有一點點卷。”

  被橫刀奪愛的褚存熙撇起嘴，薛霈也順著來人的方向，看到萊恩哥哥似是忍耐著，語氣泛著蘇蘇的調子：“褚存熙。”

  管家哥低頭檢查航班信息，薛霈立在哥哥身後，捧著自繪的禮物，全然沒留意到小女孩是指自己。

  褚存熙舉手投降：“這在國外的見面儀式，我是在表達對佩佩的喜歡，萊恩哥不可能霸佔佩佩的！”

  陸萊恩側下過眸，對上那雙泛著水霧的眼睛，心中也動蕩了下，動了動唇：“佩佩選就好。”

  他任由褚存熙像一隻史萊姆，黏糊糊地靠來身邊，更橫亙坐在他和陸萊恩的中間。

  可薛霈耳根燙得出奇，趁沒人注意，小手伸去捏了捏，看著眼前不停往外蹦話的褚存熙，小腦袋裡也有個菠蘿包在嘰裡呱啦。

  “你不能這樣隨便親佩佩。”

  小孩子本就容易童言無忌。

  如果佩佩是女孩子，哥哥就會有這種想法嗎？
  薛霈總覺得不該想這麽多，腦袋都要亂糟糟的了，從接到褚存熙再坐車前往市區，更是心不在焉。

  寬敞豪車的後座頭一遭這般擁擠。

  褚存熙羨慕地哇了聲：“我就喜歡有點卷又有點直的，可我是個大卷毛，像小狗一樣。”

  很快。

  豪車停在LePetit餐廳樓下。

  這是家最低消費小幾萬的童趣餐廳，通常會包一個區域，像陸萊恩和褚存熙這樣的星二代，家庭聚餐來過幾回，自然輕車熟路。

  可對於太久沒來到大城市的薛霈而言，太過新鮮，從走進清新森林系的餐廳就挪不動腳步了。

  餐廳裡竟然鋪了草坪、栽種小樹，用餐桌搭配著小木樁的座位，頭上有暖色星星燈，好比夜幕低垂下，一群小動物從四方趕來聚餐。

  “佩佩喜歡嗎？”

  褚存熙齜著大白牙，捧著小臉蹭了蹭，像從天而降的小天使，“一定要喜歡哦，我現在是成熟的小朋友，為了佩佩才來到這麽幼稚的小餐廳的。”

  薛霈心裡暖暖的，不自覺就讓褚存熙坐在身邊，壓根沒看到哥哥的表情：“謝謝你。”

  褚存熙說：“不客氣！”

  “但今天我想讓萊恩哥哥買單哦！”

  薛霈抬眼一看，就對上陸萊恩奶氣又英俊的小臉，寫著“自願買單”，但不知為何，那眼神定格在褚存熙搭來他肩膀的小手上，又透著萬分的不樂意了。

  薛霈眨眨眼，忽然抬手輕扯了下哥哥的衣角，清亮的小嗓音很輕也很軟：“萊恩哥哥，謝謝你請客。”

  心臟像被擊中了一般。

  陸萊恩垂下眼睫，烏黑似羽翼那般深邃，像是被哄好了，彎起薄唇道：“不客氣。”

  “這是哥哥應該做的。”

  好比在盛大森林裡的聚會。

  薛霈享受著靜謐的午餐，身邊有熟悉的哥哥和管家叔叔，還有新結識的卷頭髮小夥伴以及他的管家姨姨。

  餐廳的菜肴精美，擺盤可愛，上餐的姐姐們都穿著童話風格的衣物，充斥著夢幻氣息。

  褚存熙看到那些蓬蓬裙，瞬間想起退掉的小碎花裙子，提議吃完飯就去隔壁購物中心逛街購物。

  薛霈拿來自己親手畫的禮物：“這是我送給菠蘿包的禮物。”

  “哇！”

  褚存熙搭在腿上，小心翼翼地鋪開，側著身體還不想讓陸萊恩瞄兩眼，“佩佩畫得好漂亮！”

  薛霈不好意思地抿唇一笑。

  那邊的陸萊恩，暗中吐槽世家弟弟的小氣，仗著高個子，還是一眼看到那自成一派的油畫。

  他烏黑的眸子閃了閃，有些詫然，隻覺眼前沒有系統學習的繪畫溢滿了與生俱來的天賦。

  哪怕只是一顆小菠蘿。

  那也是在土地裡挺拔的倔強小菠蘿，畫面有層次和張力，構圖瞬間就能吸人眼球，小少爺陪爸爸參加無數回畫展和拍賣會。

  佩佩像是有著藝術家的天賦，這是當下撲面而來的念頭。

  可轉念又想起了往事。

  幼年時候的相遇，那個在雪地中背著小提琴包的孩子，或是再也沒碰過琴，當陸萊恩抬起眼，對上正和褚存熙討論去購物的薛霈，安安靜靜地說著：“都可以。”

  “聽菠蘿包的。”

  “我沒什麽要買的呢。”

  陸萊恩的視線太過灼熱，本沒注意到這邊的薛霈，倏然側過了臉，視線相撞，先是微怔，接著努著下巴像在問：“哥哥怎麽了？”

  “沒什麽。”

  陸萊恩藏著心事，托著下巴搖搖頭，見薛霈繼而又被拉著聊天，才垂下眼，手指點開手表屏幕。

  他在那上邊搜索到隔壁購物中心有一家琴行。

  褚存熙鼓著腮幫子，不知話是說給誰聽：“我要和佩佩去大采購，萊恩哥最不喜歡逛街了，他應該不會去的。”

  薛霈聽到這話有些慌張地看過來。

  陸萊恩投去目光，問：“佩佩需要我陪著，還是想單獨和菠蘿包一起去？”

  薛霈順著問：“萊恩有別的事情嗎。”

  “不算很急。”陸萊恩回答道，“我可以陪佩佩，也可以在你們逛完街後第一時間出現。”

  薛霈想了想，似是鼓足了全部的勇氣，想要從舒適區更往外踏一步：“我想和菠蘿包單獨逛一逛。”

  這話一出。

  陸萊恩比了個小手表貼近耳朵的動作，那線條好看的手臂，晃了薛霈的眼，他點點頭：“我知道的。”

  “有什麽事都會給哥哥打電話。”
    這兩句話幾乎要將信任感溢了出來。

  薛霈不能總跟哥哥一起，他該獨立起來，是醫生說的慢慢脫敏，這個過程也該由他踏出第一步。

  內心是這麽想的，起初短暫分開時，他多少有些不適應，好在菠蘿包和管家姨姨的陪伴下，周圍的熱鬧好像熱氣，慢慢才能將他從冰凍層暖起來。

  而且。

  手表裡也不時傳來陸萊恩的信息，關心他怎麽樣，如果有不舒服就發消息，不需要兩分鍾就能來找到他。

  薛霈乖順地答覆：“我很好，可以陪菠蘿包玩很久，哥哥不用擔心我。”

  這家購物中心的人不多。

  從下到上都是高奢品牌入駐的店鋪，消費水平絕對不低，褚存熙邊說著零花錢不多，邊要給佩佩瘋狂送禮物，幾乎是掏出金卡勢必要刷爆的陣仗。

  “我不能收這些貴重的禮物。”

  薛霈尤為不好意思，說自己要杯牛乳就好了，他很喜歡喝萊恩推薦的口味：“要芋泥不要啵啵。”

  褚存熙噘嘴道：“佩佩跟我出來也隻想著萊恩哥哦。”

  薛霈瞬間不知該說什麽。

  褚存熙是個短腿小朋友，逛了幾家童裝店也累了，跟薛霈當真找了家飲品店，兩個崽崽坐著聊天，讓管家姨姨去取餐了。

  “我本來在倫敦買好禮物了的，”褚存熙藏著怨念，一眨不眨地看過來，“佩佩知道我為什麽要退掉嗎？”

  薛霈不知道，靜坐著等小夥伴往下說，水潤的眸子透著絕對的誠懇。

  褚存熙被可愛得受不了：“佩佩怎麽這麽乖哇？”

  “我、我才不會像萊恩哥那樣呢！”

  “他為了霸佔佩佩說了假話！”

  薛霈：“……唔？”

  這是什麽意思呢？

  薛霈看似不為所動，略微上挑的眉尾更顯誇張，手上也握住了餐巾紙，像是在等待凌遲似的。

  “不要誤會哦，”褚存熙晃著小腦袋說，“我只是想說，本來我給佩佩買了漂亮小碎花裙子的，但後來知道佩佩沒辦法穿裙子。”

  薛霈聽得懂一點，又聽不懂很多：“我從來不穿裙子的。”

  他可是個男孩子呢。

  薛霈下意識地張望周圍，見到炎暑時節，周圍喝奶茶的很多姐姐都穿上裙子，但沒有大哥哥或者叔叔是穿裙子的。

  “對哇。”

  褚存熙不自覺哼哼道，“所以萊恩哥就是騙我的。”

  薛霈輕輕地回應：“嗯？”

  褚存熙神神秘秘地湊來耳邊：“他騙我說佩佩是妹妹！”

  薛霈：“……”

  不等褚存熙要往下開口，薛霈先是緊張地斂回目光，抬手捂去，擋住了褚存熙的小嘴唇。

  褚存熙：“唔？”

  難道他說錯了什麽咩？

  薛霈：“哥哥他沒有騙菠蘿包。”

  褚存熙：“什麽哇？”

  “他……不知道我是男孩子。”

  “嗯？？？”

  半分鍾後。

  管家姨姨拿回飲品，就見著自家小少爺瞪圓了眼睛，還一問三不知，隻說讓姨姨不要偷聽悄悄話，這可是商業機密。

  管家姨姨相當習以為常。

  她將兩杯飲品擱在桌面上，聽到薛霈說了聲謝謝，被漂亮的小孩子可愛到了，直說不客氣，而後從管家切換保鏢模式，坐到靠近牆角的窗邊位置。

  這顯得薛霈和褚存熙的對話有種地下接頭感。

  “咳咳，”褚存熙是當真起了范兒，壓低嗓音，更故意製造出低啞的小小氣泡音，“這麽說來的話，萊恩哥一直誤會佩佩是個妹妹？”

  薛霈內疚地點點頭：“是我以前沒說清楚。”

  褚存熙：“可不能什麽都攬到自己身上哦，以前的萊恩哥也不太聰明呢。”

  薛霈完全不認同：“才不是。”

  “萊恩哥哥一直都很聰明。”

  “我們不可以這麽說他的壞話。”

  褚存熙再次瞪大了瞳孔，抬手背揉了揉眼皮，趕緊插上吸管，咕嚕咕嚕喝了很多牛乳，而後認命道：“好吧。”

  “看來佩佩你永遠站在萊恩哥那邊的。”

  褚存熙的小肚子藏著壞水，又哼哼了聲：“不過你們長大後真的要結娃娃親嗎？”

  薛霈唰地紅了臉頰，壓根不清楚娃娃親具體是怎麽個來歷，認為菠蘿包是在開玩笑。

  褚存熙覺得好冤枉：“萊恩哥他自己跟同學們說的。”

  “他幾乎每天都會戴你送的發繩哦。”

  “佩佩如果不信的話，我給你推其他同學的聯系方式，他們都可以作證的。”

  薛霈如被釘在原地，卻不敵眼前的褚存熙，句句話都令他想不到：“萊恩哥很喜歡佩佩的，他會等你的信，戴你的發繩，還跟大夥兒分享說你們有娃娃親。”

  “真的嗎？”薛霈的眼睫又卷又翹，當下顫得不行，奶白的臉頰也閃過不可置信，“可我們從來沒有定過娃娃親。”

  褚存熙咕噥道：“那就是萊恩哥自己想跟佩佩你結婚哇。”

  薛霈一時沒注意，捧起飲品的掌心冒著汗，緊張混雜了害怕，輕輕地低喃道：“沒有的。”

  “怎麽會沒有？”褚存熙湊過來，發誓那般篤定道，“你真的是萊恩哥哥最喜歡的小朋友，現在是，以後也肯定是哇！”

  薛霈愈發慌亂地眨眼：“那如果哥哥他知道我不是女孩子……”

  “是不是就不喜歡我了？”

  嘩啦啦——

  一場夏季的驟雨來得全無預兆。

  天氣預報少有不準，陸萊恩立在琴行的前台，頻繁地抬起手腕，因沒再受到信息，也不確定佩佩跟菠蘿包相處得如何。

  不過褚存熙是個好孩子。

  陸萊恩在內心告知，不該過多擔心的，他該相信佩佩是勇敢的孩子，會一步步地迎接新的生活狀態。

  在這初夏。

  窗外的驟雨落在地上，形同透明蝴蝶，雨過天晴，會飛往未知且自由的方向。

  陸萊恩立在那磅礴大雨之外。

  可他又好像置身雨裡，滿心值得，想給佩佩遮風避雨，想讓未來的佩佩不再受人欺負。

  稍一轉身。

  那高檔琴行的老板，與管家哥哥交談結束，朝這邊走過來，解釋說：“上好的琴沒法馬上就能拿到貨。”

  “這位小少爺還要再等些日子呢。”

  陸萊恩：“沒關系。”

  老板笑吟吟道：“是要送給弟弟的琴嗎？”

  陸萊恩沉默了一秒。

  他想著弟弟是褚存熙，可對方是個小音癡，這琴當然不是送給對方的。

  自然也就沒對那稱呼有過多的在意。

  “不是。”

  陸萊恩禮貌而疏離地解釋，“琴是要送給我妹妹的。”

  那老板抬手撓了撓後腦杓：“啊……是妹妹啊……”

  陸萊恩不解這反應，但也不過多追問，搗鼓著小手表，給新組建的三人小群發消息，解釋自己和管家哥哥馬上就回來了。

  另一邊。

  正付好定金的管家哥，朝門外走來，向老板稍微點頭示意，卻忽然聽到對方搭訕問：“管家先生。”

  “您不是說陸小少爺的琴是要送給弟弟嗎？”

  管家哥滿頭霧水：“沒錯，確實是要送給小少爺的弟弟的。”

  老板尷尬地笑了笑：“是嗎？”

  管家哥：“？”

  老板：“那陸小少爺怎麽說是送給妹妹的呢？畢竟我們會附贈一份禮物，男孩和女孩收到的會是不同的禮盒呢。”

  管家哥：“…………”

  嗯？
  好像有什麽不對勁的地方。

  難道小少爺還是把佩佩當成了女孩子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