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蘿卜白菜
  有人推門進酒店大廳， 帶進一陣冷風。

  喬汐握著手機，心一下猛沉。

  如果真有人來報復賀知許，他大概不會在房間， 會去哪裡呢？
  她思忖幾秒，胡亂關掉手機後，立馬調轉方向，跑去前台。

  連氣都沒喘勻， 便先問：“你，你好， 能不能幫我， 幫我查下……”

  前台恰好有那天送房卡的小姐姐在值班， 她工作年限長，見得人多。

  見她磕磕絆絆地問，看起來十分焦慮的狀態，幾乎瞬間會意。

  “你是想問那天和你一起的男孩子嗎？”前台小姐姐回想了下， 不太確認地說：“我好像沒看到他下樓。”

  說完， 她又去問旁邊同事， “就那個長得很好看的男生， 你有見他下來嗎？”

  “沒有。”同事抬頭看向喬汐，幾乎沒有猶豫地回答：“七點上班後到現在，我沒見他下來過。”

  “謝，謝謝。”

  單手壓向胃部後，聲音輕得幾乎聽不到，“我失約了。”

  “身體，身體最重要。”

  她身材瘦弱，便把他身上重量壓在單側肩膀，支撐著他走到床邊，讓他躺到床上。

  但見到喬汐摔倒，他還是忍著痛本能伸手去拉她手腕。

  “你，你在嗎，賀……”

  除了房間裡的細微暖風聲，她好像只能聽到他心跳。

  可他高估了自己現在狀態，手指剛握住她，他便眼前發黑，先摔倒在地毯上。

  喬汐一時愣住。

  他沒下來過？事情好像比她料想的更嚴重。

  喬汐全身重量都壓在門板上，沒聽到腳步聲，就沒防備門會冷不丁敞開。

  敲過幾遍門，見沒有任何動靜，喬汐隻好踮起腳尖貼近房門。

  “砰砰砰——”沉穩清晰。

  平時跑四百米都費勁，今天倒一口氣爬上四樓。

  正趕上早高峰，電梯停在四樓一直不動。

  “對，對不起……”

  邊敲門邊仔細聽門裡聲音。

  房間暖氣明明正合適，他卻滿頭是汗，連額前碎發都已打濕，被攏到腦後。

  賀知許虛靠著牆，左手緊緊抵著胃部，看起來極不舒服。

  她按下上行鍵等了幾秒， 乾脆轉去旁邊安全通道爬樓梯。

  隨後， 她一刻不停地跑到賀知許新換的房間門口，急促地敲響房門。

  慣性襲來，喬汐來不及穩住身體，跟著撲倒在他胸`前。

  等她反應過來，已順著房門往前栽向地毯。

  視線飄忽間，發覺賀知許模樣實在不正常。

  她腦袋趴在他胸口，耳朵正貼在他心臟位置。

  臉上血色在她注視下，逐漸褪去。

  “哢噠——”與此同時，門把手突然響了聲，截斷她剩下的話。

  “你，你怎麽了？”喬汐跪在地上手足無措去扶賀知許。

  微掀起眼簾後，他眸間光芒略顯茫然，桃花眼線條變得平緩柔和，失去平時鋒芒。

  “對，對不起。”喬汐慌慌張張站起身。

  一抬頭才發現，她與他挨得極近。

  她單手捂著腹部，深深喘了口氣，唇角迅速發乾變白，“賀知許，你，你在裡面嗎？”

  喬汐松口氣，伸手摸他額頭，卻涼得讓她心中一驚，“你，你哪裡不舒服？”

  “賀……”

  緩了會兒，賀知許半睜開眼睛，眼神略顯迷茫。

  喬汐緊咬著唇，道謝後， 轉身跑去電梯口。

  他緊緊抵住胃，“腸胃炎，老毛病。”

  下一秒，就聽賀知許倒吸口涼氣，“嘶——”

  能看到他長睫微顫，在下眼瞼映著一小層陰影，能看到他緊蹙眉頭漸漸舒展。

  緊蹙眉頭剛舒展開，又立即鎖緊。

  “對，對不起。”

  感覺到自己心跳漸亂後，喬汐忙撐著地面想起身。

  “那，我，我去給你倒杯熱水，或許可以緩解。”喬汐起身。

  賀知許卻突然伸手抓住她手指，半闔著眼，指節微微發顫，“別走……”

  喬汐愣了下。

  手指一下繃緊，小聲解釋：“我，我只是，去，倒熱水。”

  “借口……你只會把我丟給家裡阿姨，每次都是……”

  “……你騙不了我。”

  賀知許聲音漸弱，語氣裡摻雜著不易察覺的控訴。

  喬汐默默歎口氣，知道他是疼迷糊了。

  忙拉過被子幫他蓋上，掖好被角後，才想起她包裡帶著保溫杯。

  便單手打開背包，將水倒進床頭杯子裡，邊小心吹著邊慢慢喂給他喝。

  喝下幾口水後，賀知許神色逐漸平靜。

  只是依舊抓著她手指，不肯放開。

  這樣下去總歸不是辦法，他需要吃藥。

  喬汐蹙起眉，認真想了想。

  放下水杯後，拿起床頭電話打給前台：“你好，請問酒店有沒有治療，治療腸胃炎的藥？”

  “不好意思，腸胃炎藥品目前沒有。”

  “那……最近藥店，離酒店多遠？”

  “酒店往西走兩條街，大概十分鍾有家藥店。”

  “好，謝謝。”

  喬汐心裡打定主意，慢慢放回電話。

  許是疼痛減緩，賀知許手跟著松了些。

  怕他察覺，喬汐拽過包，拿出一隻她織的毛線小獅子，邊緩緩抽手，邊把毛線獅子塞進他手裡。

  想著小跑過去，10分鍾左右就能回來，她便沒徹底關死門，留著道小門縫。

  —

  下了樓，再次向前台打聽過藥店具體位置後，喬汐一路向西小跑。

  沒想到，等她氣喘籲籲到了藥店門口，一抬頭才看到門上貼著休息牌子。

  怎麽會這樣？她眼前陣陣發黑。

  大街上來來往往的陌生人，每個人都神色嚴肅。

  時間不等人。
    喬汐支著腿緩了下，長呼口氣後抬頭攔下面前走過的阿姨，“阿姨，您，您好，請問附近有藥店嗎？”

  阿姨愣了下，“最近的藥店走路都要半小時，最好打車去。”

  “謝謝，阿姨。”匆匆道謝後，喬汐走到路邊打車。

  但不知怎麽回事，今天路過的每輛出租車都顯示有客。

  或是到她跟前根本不停。

  再等下去就耽擱太久了。

  喬汐掏出手機看了眼時間，又攔下個路人問清藥店地址後，乾脆跑步過去。

  她跑得急沒太仔細看路，有兩次絆倒在台階上，起身後渾身是土。

  手掌也被石頭磨破皮，滲出的血沾著細小沙粒，傷口看起來觸目驚心。

  但喬汐顧不上察看，起身繼續往前跑。

  到藥店後，店員都被她模樣嚇一跳。

  為她拿藥時，還勸她處理下傷口，“小姑娘，你把傷口處理下再走吧，當心感染。”

  “不，不用了。”

  付完帳，喬汐拎起桌上藥品匆匆出門。

  —

  再回酒店，時間已過去40分鍾。

  回來時，她攔到出租車，在車上緩了幾分鍾。

  下車後便一口氣跑到四樓。

  怎麽回事？走時明明留了道門縫，是風帶上的嗎？
  看著緊閉房門，喬汐遲疑著敲了幾下：“賀知許，你在嗎？你，你怎麽樣了？”

  良久，都沒人來開。

  房間內也沒有任何動靜。

  “賀知許？”她心裡焦灼，怕是他病情加重，加大了敲門力道。

  沒一會兒，隔壁屋子有位保潔阿姨出來。

  見她面色難看，又不停敲門，好心提醒道：“半小時前，好像有人帶這間屋子的男孩子出去了。”

  “什麽？”喬汐扶著門，心跳因緊張而不斷加快。

  聲線帶著顫音：“那人，那人長什麽模樣？”

  “是個看起來和你年齡差不多的女孩子。”保潔阿姨回答，“好像是他同學，說要帶他去醫院……”

  “嗯，我，我知道了，謝謝阿姨。”

  聽到回答後，喬汐反而松口氣。

  後背抵在牆上，剛放松下來，全身力氣瞬間被抽走。

  她早上沒吃飯，又跑了這麽久，小腿一放松立馬有抽筋症狀，低血糖緊跟著發作。

  喬汐忙忍著心慌從包裡找糖，可找了好半天，背包都翻過一遍，也沒能找到一顆糖。

  她松開書包背帶，失去力氣緩緩滑坐在地上，這時候才後知後覺發現，她好像很久沒有備糖了。

  因為有賀知許在，他總是不經意間拿出糖果巧克力這樣的零食給她。

  就算哪個男孩子喜歡吃這些，也不會隨時隨地帶著吧？
  所以他是特意為她準備的嗎？

  喬汐被自己猜測驚到，無奈扯起嘴角。

  怎麽可能呢？一定是她想多了。

  旁邊保潔阿姨見情況不對，忙上前關切問道：“小姑娘，你怎麽了？別嚇阿姨。”

  “我……我沒事……”她勉強回答。

  下一瞬，一盒糖果緩緩遞到眼前，粉紅色草莓味。

  看起來就很甜。

  他回來了？

  喬汐微怔，沒急著接糖，率先問道：“你沒事……”

  一抬頭，才發現面前站著的是黎石頭，話跟著頓在嘴邊。

  “喬喬姐，你從小就有低血糖的毛病，是不是低血糖又發作了？”

  黎石頭順勢坐在她旁邊，剝了顆糖遞到她嘴裡。

  “嗯。”喬汐悵然若失地點點頭。

  黎石頭視線向下，看到她垂在地上的雙手，掌心全是擦痕，再看她身上，衣服也多有擦破的地方。

  當即瞪大眼睛，驚訝問道：“喬喬姐，你這是怎麽了？”

  “沒事，摔了一跤。”喬汐緩過來一些，撐著牆起身。

  “走，我帶你去處理。”黎石頭上前扶住她。

  帶她去前台要了紅藥水，棉簽和創可貼後，坐在大廳處理傷口。

  看她興致不高，黎石頭還特意講笑話逗她開心。

  並詳細解說今天頒獎的過程。

  “我製作的機器人得了第一名，是不是很棒？”

  “嗯，很棒。”喬汐耷著眉毛，心不在焉地笑笑。

  連她自己都沒發覺，賀知許好像總在不經意間牽動她心緒。

  —

  一直到下午，老師組織同學收拾行李退房，坐大巴回學校。

  賀知許行李由老師派人上去收拾。

  喬汐將行李放進大巴後備箱後，拿著藥品排隊上車。

  隊伍前面幾個同學當她面毫不避諱地議論。

  “賀知許平時還護著她呢，真有事了，她比誰跑得都快！”

  “就是說，要不是佳婷同學，賀知許痛死都沒人管。”

  “知人知面不知心，賀知許也沒想到她過河拆橋吧……”

  他們說的是她？！
  喬汐微頓，死死攥住手中藥品。

  剛抬頭，就和賀知許視線撞上。

  他坐在靠窗一側，神色清冷又難看。

  兩人對視，久久無言。

  他也和他們一樣想法嗎？

  喬汐垂下眼簾，率先瞥開目光看其它風景。

  上車後，她刻意將藥藏在背後，快速走去後排位置。

  忍住不去看趴在前排靠背的賀知許。

  不想她剛路過，他便突然伸手拉住她衣袖。

  斂眉看向她，聲音沉悶又虛弱。

  “去哪兒？”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