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四章 今夜無雪
  “按你說的——結婚。”

  鼓足勇氣說完後， 喬汐下意識側開目光賀知許視線。

  她神色落寞地看向窗外，不知為什麽，總覺得心裡空落落似是缺了一塊。

  或許是沒料到賀知許會毫不在意地提出這個建議， 結婚對他而言好像一場可以隨時終止的交易。

  而她的回答同樣一時興起。

  反正這輩子再也不會有勇氣喜歡上另外一個人。

  遙遠未來，她會一個人躲在某個偏遠狹小的角落度過。

  既然他說雙贏，既然他想要她幫她回到曾經的生活，那她如他所願。

  只要他無所謂， 那她……應該也無所謂。

  或許晚年後，守著自己的角落。

  “我知道還差很多，但這是我現在能拿出來的所有了。”

  這是一場飲鴆止渴的交易，兩人各懷心思。

  卻再次被喬汐打斷， 她抽回手， 轉頭對他禮貌笑著說：“到時就按合同截止日期來結束這段關系。”

  喬汐只要出個面，他便安排妥當全部事情。

  兩人算是不歡而散，一連幾天交流甚少，前幾日發生的事情兩人都默契地沒有再提。

  賀知許的手便僵在她手邊。

  為自己無疾而終的暗戀劃上一個並不完美的句號。

  晚上，坐在新家餐桌前，喬汐深切認識到這句話的含義。

  可在國外生活這麽多年，她去過的地方雖不少，但每到一個地方都隻想著埋頭寫文，鮮少與人社交。

  他放下筷子盛了碗雞湯，擺在喬汐面前，“雇傭合同最後一條，乙方無條件服從甲方安排。”

  雖說對這幢四合院來說杯水車薪，但她想著能先還一點是一點，“剩余部分你抽時間寫張欠條，我慢慢還。”

  幾乎全部身家都投在這幢房子上後，許久不愁吃穿的喬汐再次感受到了“窮”帶來的不安全感。

  “不用急著還。”

  賀知許視線牢牢鎖著她，嗓音微沉，語氣讓人聽不出真假：“不止四合院，你想要什麽，都可以……”

  賀知許抬眼掃向銀行卡，隨後又推回去，“什麽時候錢夠了，什麽時候再給我就好。”

  再加上出國留學後她轉了專業去學文學，一時還真不容易找到對口工作。

  後經過網絡查詢，這類工作都是詐騙，便又想著在京市找個公司工作。

  “你若不收銀行卡，我明天就再找地方搬出去。”

  無論是還錢給賀知許，還是為了將來生活更好，賺錢都顯得尤為迫切。

  她隻留下小部分生活費和雇傭合同上約定好準備支付給賀知許的費用，剩余的錢全放在了這張卡裡。

  “喬喬，我……”賀知許呼吸微窒，眼中驚喜幾乎要溢出來。

  等她離開，賀知許單手扣在桌面，斂眉看向那張銀行卡，恍然出神。

  “其實你只要對我說一句，‘賀知許幫我買下這幢四合院’，就夠了……”

  所幸還有一個月就到聖誕節，出版社準備出幾期聖誕戀愛特刊，編輯發來信息說讓她幫寫幾個言情短篇放上去試試。

  她言之鑿鑿，由不得賀知許不信。

  因為是租住的房子，所以要搬的東西並不多， 但賀知許仍叫了搬家公司來。

  她心不在焉地戳著碗裡的米飯，猶豫許久後，掏出一張銀行卡推到賀知許面前。

  她放下筷子起身，阻止他繼續往下說，“我累了，先去休息。”

  有錢能使鬼推磨， 果然古人誠不欺我。

  經過醉酒事件後，再面對賀知許，喬汐總覺得有些不自在。

  她總是想著要逃離他身邊， 他就那麽不堪嗎？
  他收回手自嘲笑笑，說：“好。”

  她開始想各種途徑賺錢，連不靠譜的網絡刷單都曾瀏覽過好幾個。

  看著手上寫著自己和賀知許名字的結婚證和房產證，再看著家裡忙忙碌碌收拾東西的搬家人員， 恍然有種做夢的不真切感。

  趁現在她與阿姨的關系還未挑明， 趁現在她還姓喬。

  “賀知許，你把我當什麽人了？”喬汐緊皺著眉抬頭，對他說法十分不讚同。

  獨自坐在搖椅上曬太陽回憶往昔時， 她還能寬慰自己， 最起碼曾經也和自己喜歡的人有過一段過往。

  他小心翼翼來拉喬汐的手，想衝動地告訴她過往九年的思念。

  喬汐倒沒想到賀知許動作會這麽快，僅一個下午就解決完所有事。

  四個月， 又是四個月。

  —

  嗓音清淡而疏離。

  蒼蠅再小也是肉，喬汐趕鴨子上架，整天關在屋裡尋找靈感。

  但她確實沒談過戀愛，幾篇短篇都是剛起了開頭就開始卡文。

  男女主之間的感情互動更是無從下筆。

  牽手，擁抱，接吻……

  其他互動還好寫點，但接吻是什麽感覺？
  她雖曾與賀知許有過親密接觸，但當時醉酒不清醒，現在回憶完全回憶不出當時感受。

  前幾日和賀知許出現意見不合再加上醉酒事件，她便也沒好意思找他詢問這類事情。

  便自己悶在屋裡琢磨，想不出是什麽感覺，乾脆左手牽右手，自己抱玩偶。

  以及，徑直在胳膊上實驗接吻的感覺。

  沒幾天兩條光潔皙白的小臂就滿是親出來的青紫痕跡。

  湊巧賀知許這幾天也很忙。

  白天幾乎見不著蹤影，但太陽一落山，他便會準時出現在家裡，哪怕兩人交流少，他仍會親自下廚陪著喬汐一起吃晚飯。
    四合院裡暖氣開得足，兩人在家裡通常穿著短袖睡衣。

  但這兩天，為遮掩小臂上的痕跡，喬汐特意換上了長袖睡衣。

  今天晚上稍冷些，賀知許索性買回一堆火鍋食材，準備煮火鍋。

  “穿著長袖吃火鍋，熱不熱？”賀知許幫她拉開椅子。

  隨口問了句：“要不要我去將暖氣調低一點？”

  “咳，不用，我體寒。”還以為他發現什麽，喬汐下意識撫平衣袖。

  忙不迭岔開話題說道：“水開了，可以下食材了。”

  賀知許略一挑眉，似是真看出什麽。

  不過他沒有戳破她，坐回自己位置後，端起桌上羊肉率先下到鍋裡。

  火鍋熱氣慢慢升騰，麻辣鮮香的滋味一下到胃裡，渾身都變得熱起來。

  吃到盡興處，喬汐忘記手臂上遮掩的痕跡，不經意間衣袖便微蜷上去。

  賀知許邊為她夾食材，邊凝神觀察她。

  衣袖卷起來的瞬間，他立馬捕捉到裡面藏著的青紫顏色。

  賀知許眸光暗了暗。

  放下筷子後，慢條斯理地抽出旁邊紙巾，稍一探身，手指便落在喬汐唇邊。

  “怎麽吃的哪裡都是？”他抿唇笑笑。

  喬汐怔了下，隔著氤氳熱氣看他彎著眉眼似笑非笑，總覺得其中蘊含深意。

  她滿臉莫名其妙，不知道他怎麽想起給她擦嘴，但還是禮貌拿過紙巾說了聲：“謝謝。”

  “不客氣。”賀知許收回手，拿起筷子夾了些羊肉到她碗裡，“手臂怎麽受傷了？磕的？”

  “五顏六色，跟受到家暴似的。”

  “不是，最近在寫短篇，寫到男女主角定情後接吻……”喬汐夾起羊肉下意識回。

  說到一半，瞬間反應過來，又匆匆改口：“咳……是有這麽種怪病，一到冬天，稍一碰撞就會產生這些青紫痕跡。”

  “是，是有點像被人打了，所以我，我才穿長袖。”

  喬汐結結巴巴地解釋。

  話說完後，她低頭看著滿滿一碗羊肉，不太敢抬頭。

  這種胡言亂語的解釋，鬼才信吧？

  她無奈扯起嘴角，暗暗思忖。

  沒想到對面賀知許像真信了，“是嗎，喬小姐體質真特殊。”

  他笑眯眯地又為她撈了幾顆火鍋丸子。

  雖說他在笑著，卻讓喬汐更感覺渾身不自在。

  匆匆忙忙吃完後，她立即放下碗起身，“我，我吃飽了，碗筷留著我待會兒再收拾。”

  “著急去寫文？”

  賀知許跟著放下筷子，抽出旁邊紙巾不慌不忙地擦了擦嘴。

  又抽紙將手背上不小心濺的兩滴油擦乾淨，語氣藏著絲絲笑意，“有靈感嗎？”

  喬汐身子頓時一僵。

  沒敢回頭就停在那兒心虛回答：“有……”

  緊跟著，她聽到賀知許方向有剝開塑料紙的聲音。

  他像歎了口氣，說：“是我最近太忙，忽略了甲方需求。”

  “沒有及時提供甲方需要的靈感，該罰。”

  他這是什麽意思？
  喬汐身體更僵了，下意識覺得不是什麽好事。

  便想盡快離開這個是非之地，“隻，只是個短篇而已，不妨事，我先回房間了……”

  “怎麽不妨事？”

  突然，喬汐聽到實木座椅挪動的聲音，隨後賀知許便到她身旁輕輕牽起她的手，“短篇也得認真寫，是對作者也是對讀者負責。”

  喬汐抽了抽手，沒抽[dòng]：“……”

  接連幾天沒同他有過接觸，現下感受到他掌心溫熱，她心跳竟忍不住加快，冷不丁有種戀愛中的心動感覺。

  他是在演戲，演戲！

  都是錯覺，錯覺！
  喬汐在心裡不斷警告自己，下秒，賀知許忽然單手摟過她的腰，一下將她抱到餐桌上。

  “等等，你這是做什麽？”

  先前喬汐還覺得餐桌又窄又長，不太符合審美。

  現在她隻慶幸餐桌足夠長，所以才沒有坐到那頭的火鍋裡。

  賀知許將近一米九，她坐在餐桌上雙腳離地，個頭幾乎與他齊平。

  面對他微微彎起的眼眸，她有些不安地抿了抿唇，伸手去推越靠越近的男人，但沒能推動。

  “你說做什麽？”賀知許雙手撐著桌子，牢牢圈住她，“自然是履行乙方職責。”

  他又靠近了一分，喬汐已經能感覺到屬於他的溫熱氣息，略帶著橘子的甜澀味道。

  他剛剛吃了糖？

  喬汐微怔，是記憶裡熟悉的橘子味道。

  “下次再有什麽不理解，先來找我。”

  賀知許掌心輕挪，隔著絲質睡衣，拇指摩挲過她的小臂，“無論我有多少事件安排，你的事永遠都會在首位。”

  也摩挲過裡面那一片青紫痕跡，“你體質特殊，再折騰自己我會心疼。”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