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零五章 玫瑰星星
  纖細指尖驀然頓在熟悉名字上， 心跳緊跟著漏掉半拍。

  喬汐愣愣看著那三個字，恍然覺得演播廳的燈光讓人發暈，心裡某處一直壓抑的情緒在此刻不斷釋放。

  怔了會兒， 她放下手中的嘉賓介紹，眼眶忽地有些發酸。

  消失六個月，他看起來像在刻意躲著她，又怎麽會在這裡出現？

  應該是個重名的人吧。

  她微微歎了口氣， 平複了下心情，目光再次投放在台上。

  做完一個遊戲後， 主持人開始介紹下一位上台的嘉賓。

  “賀知許， 南大天文教授， 致力於研究航天航空新型材料，曾發表多篇SCI……”

  介紹很長，但喬汐心跳再次空掉一拍，似乎什麽都聽不到了。

  上台的嘉賓一身深色西裝， 神色淡漠地掃視過台下觀眾， 似是連頭髮絲都帶著股子清冷。

  不只是她，就連旁邊觀眾席上的觀眾都在小聲議論。

  “綜藝裡告白？”喬汐心一慌，下意識自語了句。

  那人便又笑眯眯地說：“是啊，天文和她，這個她明顯就是在說你吧？”

  喬汐曾聽賀知許說過，他最討厭別人拿他與他父親做對比，所以當初選專業才會義無反顧學了建築系。

  主持人這個問題正踩在他雷點上，雖說在錄製綜藝期間，賀知許大概率會控制自己的情緒不當場黑臉，但這個問題他應該會拒絕回答。

  她疑惑轉頭看了眼，便聽那人說：“喲，老賀平時看起來挺正經，沒想到竟然還能做出在綜藝裡告白這種事情。”

  喬汐怔怔看著他，隔著舞台忽然有種一眼萬年的感覺。

  可她沒想到，賀知許眸光淡淡在觀眾席上掃過一圈。

  “是啊，不止年輕還很帥氣， 感覺都能原地出道了。”

  直到主持人突然換了問題方向，從航天航空專業問題轉問到他私事。

  正想著，就聽旁邊站著的一個人笑了聲。

  主持人在台上侃侃而談，喬汐從賀知許身上斂回視線，輕輕歎了口氣。

  是啊，他晚上不辨方向經常迷路，學天文後確實可以彌補這個短板。

  這個回答有點答非所問，主持人同樣愣了下，隨後迅速反應過來說：“確實，每個父親都是孩子最重要的啟蒙導師……”

  他今天仍帶著副金絲眼鏡， 但和之前斯文敗類形象不同，現在的他看起來文質儒雅。

  “聽說賀教授父親也是天文專業教授，並多次參與國家航空航天專項計劃，而賀教授之前並不是學天文專業，突然轉專業學天文，是受到父親影響嗎？”

  貌似不經意地在她身上停留了瞬後回答：“某一年突然發現學天文可以更好地在夜晚辨別方向，再之後發現天文和她對於我都是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聽說是南大天文教授，還以為是個中年人， 沒想到竟然這麽年輕。”

  賀知許在台上認真解答主持人所提出的問題，每個回答滴水不漏，他就站在自己的領域裡熠熠發光。

  “確實，顏值不輸一代團祁倬， 如果出道也是能大火的類型。”

  不是別人， 確實是消失了六個月的賀知許。

  他轉頭看過來，儼然是那天晚上去酒店堵賀知許的幾人之一，“弟妹？”

  “弟妹？”喬汐看著眼前的人，努力想了半晌都沒和記憶裡的人對上號。

  她分明不認識這個人，但聽這人言語，卻同她很熟悉？

  “我懂，上次老賀說你事業為重，還不想公開。”

  那人直接幫喬汐解釋，並打趣道：“這次老賀回單位，同事都說老賀跟換了個人似的。”

  “他一向酷愛加班，現在倒好下了班就趕緊回去，大家都起哄問他怎麽下班就抱著手機不離手，是不是怕弟妹多想，得按時報備。”

  “別看老賀每次都嚴肅正經地反駁我們，但我們看得出來，他巴不得每個動作都表露出自己正在戀愛中。”他一臉八卦神色看向喬汐。

  嘴角“磕到了”的笑容就沒放下來過：“我們單位一群女同事可心碎了好一陣子。”

  “是嗎。”喬汐勉強笑笑。

  他從未聯系過自己，所謂報備應該是指孫經理吧。

  被同事們誤會她與他的關系，會不會在孫經理那裡也不好交代？
  喬汐緊抿起唇，正想開口解釋自己與賀知許的關系。

  就聽那人接著說：“是啊，這小子藏得深，要不是前陣子碰到他和弟妹在一起，我們怕是還要蒙在鼓裡。”

  說起這些，他臉上多了幾分咬牙切齒的味道，“先前他跟我們一起住單位的單身宿舍，天天走路上下班，每次還特別正經地說節能減排，為國家節省資源。”

  “就連回京市都要在單位打報告，申請這邊的單身宿舍，認識他這麽多年，要不是我們偶爾發現，真是對自己身份一點兒都不松口……”

  正說著，台上主持人科普完某類常識後，看現場對賀知許反響不錯，便也拉他去做下一個遊戲。

  “嘖，主持人估計要吃癟，老賀這人在單位出了門的死腦筋老古董，讓他松口玩遊戲太難了……”旁邊人搖搖頭，等著看熱鬧。

  喬汐也抬眸看向台上，跟著默默點頭。

  但沒想到憑主持人三寸不爛之舌，隻三兩句話就成功將賀知許“按”在座位上。

  “嘶……這老賀，今天不對勁啊。”旁邊人若有所思地挑眉道。
    喬汐沒說話，面露疑惑地緊盯台上。

  遊戲是這段時間短視頻上很火的“惡魔挑戰”。

  嘉賓們各自選擇食物後，誰能堅持最長時間不觸發惡魔特效就是勝方。

  說實話，喬汐不認為賀知許會贏，因為在她印象裡賀知許非常愛笑，而這個特效稍有不慎就會觸發。

  相反團隊的小孩們曾學過表情管理，更容易成功。

  卻不想賀知許的同事有不同看法，他笑著說：“老賀不厚道啊，參加這種遊戲欺負小朋友。”

  喬汐看著賀知許下意識反駁：“這類遊戲對愛笑的人很不友好，賀知許應該很難贏吧。”

  “啊？弟妹你說什麽？”旁邊人登時震驚看向喬汐，“我和老賀認識九年，他當著我們面可從來沒笑過，就連發表第一篇SCI時都板著臉，表情跟誰欠他幾百萬似的。”

  “是嗎……”喬汐愣了下。

  忽地想到許嘉寧和星恆職員們對賀知許的評價。

  好像清一色都是嚴肅不愛笑，像個活閻王。

  可他在她面前分明總是笑著的。

  她歎了口氣，笑自己反應遲鈍。

  現在才發現自己眼裡的賀知許和別人眼裡的賀知許完全不一樣。

  旁邊人沒發覺喬汐異常，接著說道：“不過啊，我們雖沒看他笑過，但都看過他哭。”

  喬汐：“哭？”

  “嗯，兩次。”說到這些事，旁邊人臉上笑意也有所收斂，“第一次，我們初見賀知許，凌晨四五點時我們幾個從校外網吧通宵回來，一眼便看到有個‘雪人’坐在男生宿舍樓下的長椅上。”

  “大家嚇了一跳，匆忙過去才發現是大一的小學弟。不知道他坐了多久，渾身都凍僵了，但依稀還能看得出來他神色悲傷是在哭。”

  “當時問他話，什麽也不說跟傻了一樣。後來才知道他在那兒坐了一夜，更引起了嚴重肺炎發起高燒，折騰沒半條命才逐漸康復。”

  “那天后我們逐漸熟識，便一直沒見他笑過。”

  “第二次是他在戈壁灘風吹日曬，連續幾年去觀測某顆小行星。確定行星軌跡的當天，我們都笑著慶祝，只有他一臉嚴肅悲傷。”

  “回宿舍才發現他在反覆觀看某條關於航班墜機的新聞，一邊看一邊默默地哭，當時還以為這是他調節激動情緒的方法……”

  旁邊人笑著歎口氣，“他這樣的天之驕子會哭，若不是親眼看到，打死我都不信。”

  他雖是在調侃賀知許，但旁邊喬汐越聽，心越沉。

  這兩次時間，讓她隱隱覺得不太對勁，便小心問道：“請問……兩次分別是哪一年？”

  “第一次……大一下學期開學，記得當時早春卻下了很大一場雪，他肺炎高燒還是我照顧的他，都燒迷糊了還在喊什麽小鹿不見了……”

  旁邊人眯著眼睛慢慢回憶說：“第二次是將近兩年前。”

  “當時臨近冬天，他邊哭邊念叨沒有意義，再也不會回來了，徹底拋棄他了之類的話。後來隔了幾天，不知道他去什麽地方拿回來一隻半燒焦的玩偶，一直擺在宿舍裡。”

  聽完他的話，喬汐眼眶瞬間紅了。

  這兩個時間，好像都和她相關。

  她默了默，問道：“那，那隻玩偶是什麽樣子的？”

  “玩偶？哦，我當時特意拍了照，應該沒有刪掉。”

  旁邊人拿出手機，點開相冊調出一張照片給喬汐看。

  是隻燒焦的小獅子，是她在國外感到孤單時織的。

  喬汐默然。

  那年她發了初稿給編輯，買好機票托運行李後準備回來詳談，卻在登機前暈倒，被人發現後送進了醫院。

  再後來，回國的時機一拖再拖，一直拖到今年。

  而那架她沒登上的飛機，在途中發生意外墜機，賀知許大概以為她發生意外，才去領回那隻小獅子。

  至於大一下學期那次，應該是她離開那天。

  喬汐有些想不通，明明在電話裡他隻輕輕回了一個“好”字，沒有絲毫挽留。

  她從未想過他會哭，這九年來，更沒有一刻覺得他喜歡她。

  所以她才會不斷拖延回國時間，才會隻想逃離他，才會不斷試探……

  周圍忽地響起掌聲，台上遊戲已經分出結果。

  喬汐抬眸看過去，選擇吃餅乾的賀知許果真獲得最終勝利。

  主持人隨即拿出一箱獎品，讓獲勝者挑選。

  她跟著抬起雙手鼓掌，就這樣怔怔看著站在舞台中央自帶光芒的賀知許。

  眼眶微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