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八章 身世
  薑杳確實在微雨樓百無聊賴。

  燕伏沒想在吃食上苛待她， 宮女又跟被灌了啞藥似的不吱聲，除了推演以及和系統聊天，薑杳並沒有什麽事做。

  倒是系統一直在仔細觀察情況。

  帛陽公主都和她母妃吵了好幾回。

  帛陽公主為了救薑杳， 將這幾個月積攢的人緣人脈都用了出去， 費盡心思周折，確保薑杳過得順心。

  皇帝其中清醒了幾次，帛陽公主不知道用了什麽法子，將宮中管事的雜權一點一點攬了過來。

  現在幾個宮門幾乎都是她的人。

  這位永遠溫柔的公主仍然隱忍沉默，即使到現在也是如水一般安靜。

  但誰也不知道她在想什麽，她準備做什麽。

  遊家按照計劃離開京都， 遊渡朝留下，薑漱和衛雲澤一反常態按兵不動。

  所有動亂仿佛隨著薑杳住進微雨樓， 一瞬間偃旗息鼓了似的安靜。

  系統：“早就算到了。”

  只有在其中的人才知其凶險。

  果然。

  “是信。”

  系統：“贏不了的，左邊那個往前。”

  “是一個紙條……”

  它似乎有心事，並不能怎樣和薑杳鬧騰， 猶豫許久還是問了。

  “你不是猜出來了嗎？”

  “順妃已經猜出來了，我現在猜她在糾結自己到底是幫襯現在人情都慢慢偏向的女兒，還是她根本不知道在想什麽的兒子梁王。”

  “是，但是當時燕伏還沒出來，我也不打算涉及黨爭，只是我覺得最後若是和燕伏必然有一戰，我一定會親手培養出來一個能和他抗衡的苗子。”

  到底是和燕伏打擂台，還是乾脆不要衝突，安安穩穩做個公主順遂一生？
  女孩子靜靜地望著棋盤。

  她此時正在和系統對弈。

  系統沉默了片刻。

  薑杳：“那可不一定……你什麽時候算到這裡的！”

  電子音透露出一種複雜意味。

  但薑杳並不怎麽在乎。

  系統也無奈。

  薑杳：“你猜我最後給她的是什麽？”

  “你從進宮給帛陽公主當師父， 就有這個打算了，是不是？”

  “你幹什麽，跟我說話耽誤你計算了——快下！”

  “是要爭還是要放棄，我都有計劃，她是我的首選，卻不是唯一選擇。不論如何，我都會給我的學生一條安穩的路。”

  “你是在用你自己逼著帛陽公主起勢？”

  薑杳神色欣然。

  “不止。”

  但燕伏同樣沒有放薑杳一馬的打算。

  薑杳頭也不抬落下一子，在進行負隅頑抗。

  薑杳將湯水潑出去。

  所以她和系統下棋並不在腦海中開， 而是興致勃勃拂淨了院落中那落滿了雪的棋盤， 然後自己動手， 兩邊擺好架勢，有模有樣跟自己對弈。

  系統回放。

  除了時不時應付一下有毒的食物之外，薑杳確實是閑得慌。

  “不用， 省著點花， 後面用積分的次數不會少。”

  “我給你用積分換……”

  系統：“可不管是前生今世，爭權都不一定是帛陽公主想要的……”

  薑杳微笑。

  這裡的吃食確實沒有虧待薑杳。

  “這是給我第四個下毒的了。”

  他不卡來往的人， 不嚴查飯菜，幾乎是放任所有對薑杳有惡意的物品流入。

  “但不管如何，她現在都會幫帛陽。”

  “我把全部的選擇權都給她了。”

  “又一個。”

  她終於似笑似歎一樣別開了眼。

  帛陽公主沒有回答她。

  但是……

  “但她已經做出選擇了。”

  系統靜默。

  它本來想安慰一下薑杳，卻不知道為什麽卡頓了一瞬。

  然後它猛然：“宿主低頭！”

  薑杳也聽到了聲響。

  她她毫不猶豫低頭，恰好避開了飛來的一個掃帚。

  薑杳：“這裡除了宮女還有活人？來殺我的？”

  她一邊躲避那邊又飛過來的一個掃帚，一邊直接舉起來棋簍，猛然將裡面的黑白子都嘩啦啦潑了出去。

  滿天的黑白棋子紛然而落，全部潑向那邊那個人——

  偷襲的人：“啊啊啊啊啊啊啊！！”

  薑杳的力道卡得剛好，不至於直接將人砸死，但傷顯然是不輕。

  因為她尖聲大叫，猛然抱住了自己的頭，看起來十分淒慘。

  但這一嗓子叫嚷，讓原本已經準備暴起的薑杳反而停下了。

  沒有一個刺客會這樣暴露自己。

  更沒有一個宮女會想不開到用掃帚來打這位以反骨怪力著稱的縣主。

  女孩子漂亮的眼睛輕輕眯起來。

  她審慎地打量著眼前人，意外道：“瘋了？”

  系統的檢測結果也在同一時間出來。

  “她智力不太好，估計十有八九是個瘋子。”

  系統倒是不奇怪。

  “宮裡面這些人不少，更何況這邊基本都是冷宮，這樣的太妃和宮女可太多了……哦沒事了，你是對的。”
    系統：“恭喜，女主角，你又觸發隱藏劇情了。”

  女主角面無表情地抬手掃掉額頭上面一點雪。

  “謝謝，如果可以的話，我也不太想。”

  系統提示音同時響起。

  【冷宮】劇情點開啟。

  那確實是個不知宮女還是冷宮妃子的人物。

  因為她身上的衣服已經破破爛爛，棉衣襤褸，頭髮上沒有任何裝飾，只是還怪模怪樣插著朵絹花。

  她本來十分凶狠地盯著坐在小凳上的薑杳，卻在見到她手腕上飾品的時候愣了一下。

  然後她開懷大笑。“談疊霜！你怎麽出去這麽久又回來了，談疊霜！”

  薑杳和系統都結結實實地愣了一下。

  “談疊霜？”

  “談疊霜是誰？”

  系統：“文中隻提過一次談家，是……”

  “是清荷築的談太妃，那個‘謀害皇嗣’連累談家被滿門抄斬的那位。”

  薑杳語氣清淡。

  但系統卻感覺到她的不對勁。

  它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的瘋女人卻大笑起來。

  “你在這裡裝什麽清高！你還真以為他們會放過你嗎？還是放過你的孩子？”

  她渾濁的眼睛惡狠狠地瞪著薑杳。

  “別想了，不可能的！”

  “你不可能穩坐高台，你會掉下來！你拜觀音也沒用，你不可能清清白白純潔無暇……太妃娘娘……哈哈哈哈哈哈！太妃娘娘！”

  聲音極其尖利刺耳。

  一直啞巴似的宮女意識到了誰過來，不知何時出現在大門口，一邊跟薑杳連連道歉一邊要去拽那瘋女人。

  “抱歉縣主，這是附近冷宮的一位娘娘，不知道怎的突然跑過來了，奴婢這就拉她離開……”

  但瘋女人不願意。

  她發現有人靠近，語氣一變，又神情緊張地站起來，在身上尋摸著什麽，竟然將身上的棉衣脫下來，想往薑杳這邊罩。

  “快走啊，談疊霜你是不是傻了！這時候都不跑……你真想等燕霆來嗎！”

  “那旃兒怎麽辦，你有沒有考慮過旃兒！”

  薑杳本來應該後退幾步，讓宮女帶她離開這裡，接著準備她馬上就要開始的反擊。

  但她現在只是定定地望著那個瘋子，眸中隱有風雷。

  “……旃兒是誰？”

  宮女也頓住了。

  她幾乎是慌亂地捂那瘋子的嘴，一邊笑一邊道歉：“瘋子的話也能信？不過若說談太妃，她可是一生無子啊，這大抵是前朝哪個夭折的王爺？”

  但燕霆的名諱放在這裡，誰還聽不出來什麽嗎？

  那是當朝皇帝的名字！
  前朝的年輕太妃和當朝皇帝……

  薑杳心裡面冒出來了一個極其可怕的猜測。

  “《謀她》裡面對聞檀的身世從頭到尾都很模糊，隻說他是孽種出身，是穢亂宮廷的產物，當時燕伏公開他身份也只是說他是內廷妃子私通之子，不知怎的被長公主收養了，最後結尾也只是說聞檀的親生父親大概是個權高位重的王爺，當時幾乎都揣測是禹王，因為只有他一個又愛風月又是太后幼子，而且早早就不知為什麽得罪了皇帝，最親密的兄弟反而最早去了封地。”

  ——燕伏和聞檀是表兄弟，因為是巨大醜聞又波及多方，所以聞檀最後才撿回來一條命。

  這是《謀她》的交代。

  但薑杳突然沉默了。

  因為她已經完全想明白了其中不合理之處。

  表兄弟算什麽？燕伏那人殺人毫不手軟，皇室宗親和他沒有絲毫特殊關照，即使是親兄弟，燕伏也是弄得一死一傷……

  “親兄弟。”

  薑杳喃喃。

  “如果是親兄弟呢？”

  只有繼承人能代替的過君表，過分的寵愛，只有一份的父子郡王，德貴妃突然一反常態的拉攏和對燕伏不能登基的恐慌，他爹娘都反常的疏離，長公主根本不想多交談卻在他出事之後自焚的態度……

  牌位。

  宮宴裡面的孝衣。①
  那句隱隱含著威脅的“別在這裡吵鬧”。

  那個答案已經呼之欲出了。

  宮女的神色幾乎是惶恐的。

  她拚了命地捂嘴那個瘋女人，幾乎想要將她直接捂死，卻被神色陰沉的薑杳徑直抓住了手腕！

  “你讓她說，我不會怪你。”

  她語氣和緩，“但是若是你拚命阻止，我便不知道你的命能不能保得住了。”

  宮女臉色煞白。

  她看起來想要掙脫薑杳叫人，卻被眼疾手快的薑杳徑直捂住了嘴！

  行事顛倒。

  被監控起來的人將監控的人利落製服，幾乎是悄無聲息。

  而瘋女人絲毫不覺。

  她只是呸了兩聲，大笑起來。

  “次登觀音堂，未至聞旃檀！②你連這句都記不得了嗎？旃兒是誰都不記得？談疊霜，你也夠腦子差的！”

  未至聞旃檀。

  旃兒。

  談疊霜。談家。

  聞檀。

  “你自己的孩子你不認得？你手上還掛著你給他準備的禮呢！”

  瘋女人瞪大了眼睛。

  “還有笑娃娃……還有菩提子！”

  天色陰沉，宮女昏迷，系統靜默，薑杳面無表情。

  只有瘋女人仍然在大笑。

  “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住……談疊霜，你廢物啊！”

  ——像是一出只有台上人歡樂的鬧劇。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