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 妖孽
  燕京再次掀起軒然大波。

  德貴妃親自卸去釵冠到帝王階下求情， 聲聲泣血字字哀求，直言她絕不可能認錯自己的兒子，她兒更是忠心耿耿， 絕不可能叛國。

  連燕伏那位仍然在養傷的小舅舅沈梁， 也親自來到前朝，將兵符金冠一律放下，陳詞自己和殿下皆是一片赤誠忠心。

  但聞檀同樣手段迅猛。

  他不知道從哪裡找到了燕伏身上和侍衛裡面的幾張人/皮面具，又偏偏都是北境製造的手法，而且私兵圍在滕荊王府外也是決然不爭的事實。

  最狠的是一點是薑杳選的證據。

  她在燕伏身上搜出來的刀有毒。

  而更讓所有人意外的是，這些日子長公主身體好些是聞檀找到的醫師在調理， 而醫師開的藥恰好和燕伏送來的暖玉功效相衝。

  長公主險些因為暖玉出了事。

  聞檀同樣站上朝堂，和沈家一派公然對峙， 要還大燕長公主一個說法。

  “反而被人抓住馬腳擺了一道。”

  他意外道：“那小丫頭雷霆手段，不是已經將薑家幾乎都全權掌握在自己手裡了嗎？薑謹行廢物成那個樣子，定然是用不了了，你要找誰？”

  沈清評著急地在儲秀宮走來走去。

  皇帝焦頭爛額。

  細細密密地，擾得人心煩意亂。

  他好說歹說，也是如今的輔國大將軍，和謝州雪都是不分高下的！怎的到了這裡，連一個小丫頭都鬥不過！

  沈梁的臉色一下變黑。

  指甲蓋輕輕敲著桌面。

  但你架不住這些不成文的規定根本沒辦法在朝堂之上公開來說，更不可能作為證據。

  “等一個會親自送到我手上的機會。”

  “我這兒子，重情重義得太過分，可人家偏生不想要……”

  德貴妃唇邊露出一點笑意。

  在旁邊的沈梁同樣眉眼陰鷙。

  這件事其實真相很好弄清， 叵耐聞檀手段酷烈如瘋狗， 一咬住燕伏根本不會撒嘴，而皇帝對他的縱容同樣是出了名的，一時間竟然真成了京城大事。

  燕伏帶匕首更是正常， 誰家出門的時候不帶東西防身？
  況且他在外面流落許久， 不知太醫藥方藥性也是正常。

  沈梁眼底陰沉。

  沈梁面露疑惑。

  沈清評望著德貴妃，知道她心裡應該是有了打算。

  “話都說到這個地步了，還死死咬著不松口，我們尚且沒說她一個區區鄉君如何敢毆打親王，她反過來還敢這般糾纏殿下？”

  她嫣紅的指甲輕輕叩了叩額角。

  德貴妃仍然好整以暇。

  總是燃著的紅燭今日也沒有點，又是陰雨天， 輝煌富麗的宮殿都暗淡了幾分。

  女聲囈語似的低柔。

  “我在等機會。”

  其實這些完全可以解釋。

  而沈清評似乎意識到了什麽。

  她似乎很是悵惘地笑了一聲。

  德貴妃淡淡出聲。

  深秋的燕京又下起了雨。

  而且樁樁件件都湊在一起的時候，就算都是假的， 也被有心人攪成了一鍋粥。

  “如若不想你自己戎馬生涯就此斷送，那隨弟弟去了。”

  “自從沈鎏之事過後，我沒有報復薑杳，便是我知曉之前讓房淑卉對付她是大錯特錯，此人鋒銳如刀，誰與她正面對上都討不得好。”

  “你打不過她。”

  “要不要……”

  儲秀宮素來清淨， 此時大殿上面卻全是腳步聲。

  “但不行，我姓沈，孩子是燕伏，而她偏偏是薑杳。”

  “這薑杳和聞檀是想逼死咱們沈家人嗎？阿鎏被她打成那個樣子，如今根本就不會出現在眾人面前，我們養的兒子都被她弄殘了一個，如今還想動我們的殿下？”

  “若是沒有阿伏一事，我仍然不會去動她。”

  “你打算怎麽做，阿淨？”

  人/皮面具大多都是北境製造的師傅過來的， 而死士們有主子的面具，準備替主人去死更是常事。

  “她手段越酷烈、人越風光越好。”

  德貴妃漫不經心地說，“她越風光，有人越嫉妒，越憎惡。”

  沈梁還沒來得及說話，那邊的彤雲便來回稟。

  “娘娘，有人求見。”

  穠豔的眼抬起來一點。

  “誰？”

  “薑尚書令三女，薑晚。”

  纖長白皙的手指抬起來。

  長指上的戒指露出令人目眩神迷的色澤。

  德貴妃微笑。

  “你看，機會來了。”

  薑杳同時衝著那邊的侍女點了點頭。

  她眼尾浮起來一點笑，溫聲安撫侍女：“好，多謝你，我知道了。”

  自從薑杳徹底接手薑家之後，她就對薑家上下的勢力進行了大幅度的洗牌，如今上上下下的薑家仆從都需要聽命於她。

  系統不可能隨時開監控，薑杳乾脆利用了最原始的方法——按照惡意值和身份檢測她選出來的侍女，然後讓這些確實不會撒謊和欺瞞她的侍女來監視薑謹行、薑晚、薑陶和李老夫人。

  她深知這群人只要沒死透，是絕對可能再次作妖的。

  而薑杳不允許自己在陰溝裡再次翻船。

  薑晚出去求援晉王是在她的監控之下，而今日……不，昨日，薑晚被清醒些的李老夫人叫過去密謀，而後她今天靠著李老夫人的牌子出府進宮，也在她的預料之內。

  薑杳已經迅速在薑家布置起了一張巨大的網。

  現在一前一後的兩位侍女，分別是來稟告薑謹行居然命硬到這樣也活了下來，以及薑晚出府的事情。
    薑杳吩咐煙柳送人，重新陷入深思。

  她又想起了李老夫人昨日的話。

  她形容枯槁、眼神陰鷙。

  和一開始認識的那個冷靜刻薄的老太太判若兩人。

  “我在病中，謹行如今又是不知生死，許多沒準備好的事情也沒辦法去做……但是我不可能讓薑杳就這麽拿到咱們的薑家！”

  老人蒼老、裸露著青筋的手死死握著薑晚的手。

  渾濁的眼睛裡露出不甘的神情。

  “阿晚，我知道你恨她……祖母也恨她！”

  “我們都這麽恨她、被她折磨了，她為什麽還能好好的？！”

  薑晚露出了一點驚懼的神色。

  “祖母，我……可她到底是姐姐！”

  “她不是你姐姐！！！”

  這一聲出來的時候，沉默的不止是薑晚和李老夫人。

  也有當時開著監控的薑杳。

  她若有所思似的垂了垂眼，而後笑了一聲。

  竟然是又被發覺了嗎？
  而那邊的對話仍然在繼續。

  “她不是薑杳，即使飲食習慣、說話走胡都一樣，她也絕不可能是薑杳！”

  李老夫人恨聲。

  “我，我找到了那個被我趕出去的，薑杳的奶媽子，她告訴我，薑杳一日之內全在她的視線裡面，她的力氣是突然變大的！她整個人也是突然變成這個樣子的！”

  蒼老的手使勁地握著薑晚的手。

  她說的話驚世駭俗。

  薑晚眼眸整個瞪大。

  這是終於病到風言風語，還是真的如此？
  薑杳不是薑杳……那她能是誰？！
  李老夫人說話力氣太大，開始咳嗽。

  薑晚連忙捋順她的背。

  但李老夫人顧不得許多。

  在她氣喘勻的那一瞬，又開始接著說。

  “我們早就找好了術士和道長……她是妖孽！她就是妖孽！是附在你姐姐身上的妖孽！這是你父母和我在大相國寺之前就聽說了，只是沒想到，竟然是真的！①”

  “我們早就商量好了怎麽做！只是、只是沒想到，薑杳竟然整了這一道出來……竟然是直接殺了你父母啊！！！”

  老人的聲音近乎瘋狂。

  “哪家的孩子，會動自己的親生父母？哪家的孩子，能夠這般忤逆不孝？她一定不是薑杳！”

  “你去找安嬤嬤，去找德貴妃！你把，你把我告訴你的，我準備好的，你都帶著！”

  李老夫人用力握著她的手，“孩子，薑府的命數就在你身上了啊……孩子！！！”

  儲秀宮。

  德貴妃遺憾地搖了搖頭。

  “陛下不信鬼神之事，這種事情若是放在宮中，也並不會造成如何……孩子，你這個方法很好，卻不能用在宮中。”

  “本宮愛莫能助。”

  薑晚咬了咬嘴唇。

  她似乎下定決心似的開口。

  “臣女來此，只是向娘娘求一樣東西。”

  德貴妃饒有興致抬眼。

  “什麽？”

  這邊被所有人算計的薑杳低低地笑出了聲。

  真是沒想到，兩方竟然不約而同地采取了同一個思路。

  她和聞檀聯手，試圖咬死了燕伏不是燕伏這件事，那邊李老夫人便想從她不是薑杳出發，將她徹底扳倒。

  是個好主意。

  尤其是在薑杳聞檀和燕伏這件公案對峙到今日的時候。

  所有人的視線都會移向她，而證明燕伏不是燕伏的事情會從根本上失去證明。

  到時候這場局會徹底被釜底抽薪……

  不愧是李老夫人。

  這一場計謀，這一切準備，真的是太合適了。

  而系統早就急得團團轉。

  “都知道了你還放薑晚出去？還是把這件把柄送給德貴妃！到時候真一個不小心，咱們前面所有的努力都白費了！”

  “就是要她拿到這一層，就是要她用這件事來對付我，我才能更好地處理她的兒子，以及將薑府、長寧郡主的事情都一並洗徹底。”

  薑杳淡然。

  系統怔愣一瞬。

  “你還記得長寧郡君的事情？”

  薑杳避重就輕似的答。

  “我還記得她的牌位還在薑家。”

  “我不想讓她死了，前面的贅述仍然牽扯薑家。”

  那一場山火她仍然記憶猶新。

  她也記得那一陣風。

  “雖然我沒打算讓薑謹行活下來，但他既然活著，那便處理乾淨最後一件事。”

  薑杳淡淡地，眼神卻有一瞬間的冷。

  “也讓他盡了最後一點活著的價值。”

  她用“薑杳”的身體活著，便會為她掃清一切障礙。

  也會為她挽救所有意難平。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