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一章 毒藥
  洞裡漆黑一片， 只能聽見頭頂石縫中滲出的水低落的聲音，為了節省氧氣，他們將所有的油燈都熄滅了， 氣氛十分沉悶。

  這礦洞足有一個籃球場大小， 氧氣暫時還夠用，但是江笙卻感覺自己越來越迷糊， 她的頭應該是被撞傷了， 一片麻木， 眼睛也有點朦朧，隨著時間的流逝， 她感覺身體發冷， 忍不住抱緊自己的胳膊。

  小五又急又氣地守在她旁邊，無比悔恨自己沒有隨身攜帶救命的藥，江笙的情況顯然是不能用金瘡藥的。

  江笙迷迷糊糊睡著了， 不知睡了多久， 一陣吵嚷聲傳來， 江笙睜開眼，察覺到面前有人站著， 隨後就聽見其刷的一下將劍拔了出來。

  “我家主子也在這兒， 要死大家一起死，你們在此吵嚷就有用了嗎？”小五的聲音在黑暗中清晰地傳入江笙的耳朵。

  有激動的工人叫道：“這都五個時辰了還沒人來救我們！我們真要死在這洞裡嗎！”

  “我們都是給你們這些有錢人賣命的！要死也要拉個墊背的！”

  小五把劍橫在面前， 冷聲道：“你們要幹嘛！退後！”

  他一劍揮出，直接將靠近江笙的一個人的胳膊斬傷， 那人痛呼一聲， 叫道：“怎麽？你們就兩個人， 還能打得過我們二十幾人嗎？”

  小五：“誰再上前一步，休怪我刀劍無眼！”

  若是往常她定能反應過來輕松躲過，但今日不光是因為她受傷了又被困這麽久，還因為江家人和紀珩都在身邊，她感到無比安心放松了警惕。

  “阿笙！阿笙啊！醒來看看娘啊！”

  山洞裡又安靜了下來，沒人說話，良久，響起了哭泣的聲音，一群大老爺們被死亡的恐懼折磨著。

  “你們有什麽可得意的， 要不是為了那幾個工錢，誰要為你個臭娘們賣命？”

  江笙喘了口氣接著道：“你們難道不想活著出去見你們的父母妻兒了嗎？我發誓，待出去之後，賠償給你們每人十兩銀子，但若是再在此搗亂的，一分錢沒有，就地誅殺！”

  江笙張了張嘴，思緒回籠，“我……我沒事……”

  “快！把人都抬出去！”

  大夫一邊摸一邊道:“頭骨沒事，應是受了撞擊顱內出血了……”

  江笙感覺自己後背全是冷汗，手腳也有點發軟，但她咬牙沒有露出異樣來，大聲道：“大營裡那麽多人，肯定會來救我們！方才那個人想□□把這礦洞徹底炸塌，卻被我發現了，這說明老天在保佑我們！只要我們耐心等待，他們很快就會挖進來的！”

  她感覺自己意識像是超脫了身體一般懸浮於虛空中，有很多人在吵吵嚷嚷，他們說話的聲音她好像都聽不清，她是誰，她這是在哪兒……

  江笙又閉上了眼睛睡了過去，迷迷糊糊間，她聽見了有人在大喊，“通了通了！”

  小五神色微動，錯開眼神，因為他看見江笙的鼻子裡又流出了血來。

  紀珩給她吃的藥應該和上次紀珩在和府吃的那種救命藥是一個東西，能夠短時間的讓她的情況好轉。

  江笙搖了搖頭，“沒事，就是頭很暈。”

  “大夫！我小妹怎麽樣了？！”

  話音剛落，有人舉著鋤頭向她說話的方向襲來，江笙連忙側身躲過，手猛地抓住來人反手一擰，提著人的衣領瞬間將人甩出幾米遠，砸在一群人身上。

  天已經亮了，坍塌的地方都被挖開，陽光從洞口照進來，旁邊站著的人提著風燈。

  紀安指揮著下面的人把工人們往外抬，紀珩等人卻是不敢動江笙，小五說江笙是被火藥炸傷了，要先讓大夫檢查一下情況。

  “快！把洞口再打大點！”

  “你殺我啊！有本事把我們都殺光啊！”

  他也不敢亂碰江笙，只能焦急地祈禱著外面的人趕緊來。

  江笙費勁地睜開眼，首先映入眼簾的就是紀珩的臉，他容顏憔悴，眼裡布滿血絲。

  紀珩將江笙的頭扶起來靠在自己肩上，擰著眉頭，方便大夫摸江笙的頭骨。

  工人們情緒激動，抓著手上的工具就湧了上來，洞裡瞬間陷入一片混亂。

  大夫伸出手來給江笙檢查，時不時詢問江笙的情況，江笙蒼白著臉一一作答。

  紀珩喂下去的藥很有效，她感覺自己力氣恢復很多了，頭也沒那麽疼了。

  江笙吸了口氣站起身來，定了定神，抬手一掌將向自己附近的人推開，大聲道：“停下！都停下！難道你們想現在就死不成？”

  小五也厲聲道：“半邊山都塌了，外面也不知道情況如何，要想挖通總要花些時間，他們不可能不救我們，更不可能不救江姑娘！若是我們現在就自相殘殺，不正著了小人的道了嗎？”

  一群人發出驚天泣地的叫聲，江笙摸出火折子點燃油燈，昏暗的燈光照亮了附近，工人們漸漸冷靜下來，有些茫然。

  誰知道幕後之人居然還沒死心，等著這時給她一個絕殺。

  當時在甬道裡火藥爆炸，江笙拉著他狂奔，在爆炸的一瞬間他們被掀飛出去拍在地上，他是臉著地的，雖然有擦傷但不嚴重，但他記得江笙是從洞壁邊站起身的，莫非是頭撞到哪裡了。

  “大夫大夫！”

  他們整整挖了一天一夜。

  林氏等人都讓出正面位置，免得擋住了洞口的天光。

  他的話音未落，突然一陣破空聲傳來，江笙瞳孔一縮，眼睜睜看著一支利箭飛馳而來，在她的眼前無限逼近。

  突然她看見前方傳來一陣刺眼的光芒，一個人的臉出現在她面前，那人神色溫柔又憂心忡忡，對她說，“阿笙，醒醒，我來遲了。”

  一雙雙殷切的眼神看著自己，他們都灰頭土臉滿臉狼狽，眉目間是掩飾不住的疲倦，林氏等人更是雙眼通紅，淚流滿面。

  有靠近小五的，被小五毫不留情地擊退，有看不清誰是誰的，你踩了我一腳，我給了你一錘子，互相扭打起來。

  “那火藥是衝著你來的吧！我們都是被你連累的！”

  小五察覺到了江笙不對勁，一把拽住她胳膊扶著她坐下，小聲道：“主子，你感覺怎麽樣？”

  而後她感覺有人往自己嘴裡塞了什麽藥，那藥滑進她肚子裡，不過片刻她就感覺有熱熱的感覺傳來，而後流向四肢百骸，她的身體逐漸有勁兒了。

  這三件事幾乎是在一瞬間發生的。

  江笙瞪大眼抬起胳膊想以手臂接箭。

  江家人下意識的尖叫。

  紀珩手一撐整個人覆了過來，擋在了她面前。
    噗嗤一聲。

  利箭刺穿紀珩身上的衣服沒入後背。

  衝擊力讓他撐著的身子一晃，撲倒在江笙懷裡。

  紀珩隻覺得自己的五髒六腑都在一瞬間被撕裂了一般，疼痛迅速襲滿全身，讓他忍不住弓起身子，渾身顫唞。

  “紀珩！”江笙幾乎是失控般地大吼一聲，下一瞬她將紀珩放在地上，身形一動，用盡自己最快的速度一下襲到洞口，飛身而上，一腳踢向正準備往山中逃跑的刺客。

  那人被緊跟而來的小五和謝春立馬拿下反剪雙手，卸了下巴把嘴裡的毒藥摳出來。

  江笙神色冰冷地看了他一眼扭頭就往回跑去。

  紀珩被趴著平放在地上，大夫正焦頭爛額地剪開他的衣服，只見紀珩的後背肩胛處立著一支羽箭，傷口處血肉模糊還泛黑。

  箭上有毒。

  江笙捏緊了拳頭。

  江成傑紀安等人都瘋了，抓住大夫狂問這是什麽毒。

  大夫臉色難看，“這毒……像是西南一帶失傳已久的……這……”

  江笙冷聲道:“能不能解？”

  大夫搖頭，歎氣，“老朽無能為力……哪怕是神醫在世都……”

  紀安吼道:“你少他娘的胡說！”

  江笙隻覺身子一晃，方才的劇烈運動讓她血氣上湧，噗地一口吐出一攤烏血。

  ——

  江笙再睜開眼時，已經過去兩天了。

  她躺在縣衙後堂的臥房裡，雪白的床紗垂下來，屋外燦爛的陽光透過窗子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斑駁。

  前幾日發生的一切在腦海中浮現，她霍然起身下床跑出門。

  在院子裡打掃的下人連忙迎上來，“江姑娘！你總算醒了，可餓了，廚房裡煨著湯的，要不要給你端點？”

  江笙顧不得別的，問，“紀珩呢？你們縣令呢？”

  下人遲疑了一下，指了指紀珩的房間，“在屋裡。”

  她連忙轉身就走，剛走幾步就遇見了林氏和劉滿娘來了，兩人見她醒了自是激動萬分，江笙叫了一聲，“娘，滿娘姐。”

  她擺擺手道，“我先看看紀珩去。”

  林氏兩人跟在她身後，道:“阿笙——”

  江笙頓住腳步，心撲通直跳，“紀珩，他，是不是……”

  林氏走上來，用帕子擦了擦她的臉，“還沒有……”

  但情況也很不好。

  他整個人臥在床榻上，短短幾天就像被抽幹了生氣一樣，死氣沉沉，面色灰敗，嘴唇烏黑，瘦了一大圈。

  江笙喉頭哽住，撇開眼神，見紀安李錦等人都守在床邊，道:“找到解藥了嗎？”

  李錦沉聲道:“這毒產自西南，最有可能有解藥的就是阜陽王，但是我們派去的人還在路上。”

  江笙麻木地點點頭，“他還能……撐多久？”

  李錦道:“最多七天。”

  在場的人都面容憔悴，紀珩和江笙倒下後，他們原來的事物都由李錦等人接手了，李錦還要連著審問大營裡的人，將營中的奸細揪出來。

  這時，興許是聽見他們說話的聲音了，床榻上，昏迷一天一夜的紀珩竟睜開了眼。

  紀安趕緊端著水去喂他。

  其他人也圍了上來。

  紀珩喝了水後，對周圍人扯了扯嘴角勉強笑道，“你們出去吧，我有話和阿笙單獨說……”

  李錦捏了捏拳頭，帶著人走了。

  待門被關上，江笙端著水杯坐在床邊，神色複雜地看著他。

  紀珩也回望著她。

  他那雙好看的，總是目光柔和多情的眼睛如今透出死氣來，說話也費力，“阿笙，你別去找他。”

  江笙沒死，紀珩中毒，阜陽王必定會設下陷阱請君入甕，他不能讓江笙去冒這個險。

  江笙卻是道:“你為什麽救我。”

  紀珩一怔，兩個人的思緒都回到了那天在山洞裡的情景，紀珩沒有絲毫猶豫擋在她面前。

  紀珩認真道:“可能是因為你救了我很多次，更可能是因為……”

  他接下來的話消音了，因為唇上被貼了兩片涼涼的唇瓣。

  他睜著眼睛，臉色發紅，整個人都精神了幾分。

  江笙貼了貼他的唇後很快分開，在他有些怔忪的眼神下站起身來。

  紀珩意識到了什麽，伸手就要拉住她，指尖從她的衣角劃過。

  江笙大步往外走，“等我回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