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下屬
  江笙本意是想叫住那少年別再往前走，換條路把追他的人引到別的地方去。

  她不想江家人陷入險境。

  但少年卻以為她也是和身後那些人是一夥兒的，他震驚萬分地看著她，不明白她怎麽會突然出現在這兒的。

  但他知道自己跑不了了，眼底生出絕望來，而後又冷笑道：“你們這些巴結官府的畜生，今日死的是我，他日死的就是你們！”

  他上前一步差點懟到江笙面前，“來啊！來取我的命去！”

  江笙皺起眉頭，眼皮一抬，見不遠處的火把已經越來越近了。

  “我不殺你，你往那邊走。”她抬手指著另一個方向。

  少年聞言卻怒氣更甚，咬牙看著她，“要殺就殺，怎麽？以為把我趕去跳崖，就不會髒了你們的手了嗎！”

  江笙：“……”

  她真沒想到那邊是懸崖，但這個地方確實就兩個方向可以走。

  江笙看得出來他很絕望，她抿了抿唇，道：“他們會搜山嗎？”

  少年聞言臉上怒氣浮動，恨不得生啖其肉一般，“是投靠那狗官的本村人，只要抓住了想要逃出去的人，那被抓的人的錢財，糧食，以及……他們的屍體，都會歸抓他的人所有。”

  “你真是逃荒的？”

  少年點頭，啞著嗓子道：“會，每天早上會搜，你們是外地逃來的吧，勸你們別早上下山，每條路口都守著人的。”

  他的身手對比尋常人倒也不錯，應該可以輕松拿下一個成年男人，但對上江笙就不夠看了。

  饑餓和貪婪泯滅了人性，往日裡關系親近的鄰居和族人，已經開始把刀口對準周圍的人。

  她吸了口氣又呼了出來，道：“再說一遍，我不殺你，我是逃荒的，只是你別把人引到我家人面前。”

  少年腳步一頓，道：“我沒別的路可走，我也不想再連累人。”

  少年卻不信她，直接抬手向她攻來。

  她忍不住問：“你回去送死？”

  他剛走兩步，江笙開口道：“等等，追你的人是官府的嗎？”

  江笙松開手收回腳，抬腳準備離開，身後卻響起少年驚疑不定的聲音。

  “但是我不喜歡別人這樣看著我，也不喜歡聽不進人話的人。”

  他說著揚起了頭，逼退快要湧出來的熱淚。

  江笙回過頭，就見他神色痛苦又掙扎，而後像下定了什麽決心一樣，轉身就往山下走。

  “你身手不錯。”

  江笙隻用了兩下就將他按倒在地，手反剪在背後，踩住他的背，另其只能昂著頭面色猙獰地看著她。

  “往別的路走，別再往前了，否則我會比那些追你的人更快殺了你。”

  說罷，他提了一口氣，準備下山去了，他早該知道自己逃不過的，哪怕今晚不被抓住，明日也出不去山。

  “你要殺就……啊！”他剩下的話被江笙一腳踩回了喉嚨裡。

  她淡淡道，腳下用力，差點把少年踩吐血。

  他的家人都死了，他還有什麽臉面苟活著。

  他這就去見爹娘去。

  江笙道：“對方有多少人？”

  少年一愣，驚訝地看著她。

  他知道眼前這個女子力氣很大，應該是個練家子，但她也很冷漠，從頭到尾都是一副漠然的態度，現在怎麽突然這樣問。

  “有七八個。”

  江笙點點頭，抬腳往前走。

  “你跟著我，我們兩個把他們殺了。”

  少年當場呆住，震驚得無以複加，結巴道：“什，什麽？”

  江笙道：“你能拖住兩個人就夠了，其他的交給我。”

  她本來不想管閑事，但她剛剛改主意了。

  第一是如果搜山，她和江家人目標太大，很容易被發現，這個少年是本地人，對這附近比較熟悉，能給他們提供幫助。

  第二是她覺得這少年身手不錯，此次逃荒之路必定危險重重，她一個人不一定能護得江家人周全，今天若是幫了這少年一把，帶他一起逃荒，興許能給自己這群人添個助力。

  少年還沒從剛剛那幾句話中清醒過來，江笙已經走了過來，往他手裡塞了根扁擔。

  “拿著，跟在我後面，他們來了。”

  她剛剛回去拿扁擔的時候，已經叮囑好了江家人了，讓他們無論如何不要露頭。
    這時那幾個追殺的人已經打著火把到了近前了。

  “你小子，跑啊！你繼續跑啊！”

  “怎麽還多了個女的？逃命還要帶個姘頭……啊！”

  這人話還沒說完，江笙的扁擔已經如一根鐵棍砸到了他頭上，他根本沒有看清楚江笙怎麽到他跟前的，就被砸得腦袋開瓢，口吐鮮血，眼前一黑轟然倒地。

  “啊！！！我殺了你們！！”

  少年大叫著，以一種豁出去了的瘋狂氣勢舉起扁擔跟著衝過來，不管不顧地亂打。

  那幾個人被嚇了一大跳，一邊躲一邊換手，火把掉在地上被踩滅了，四周一片黑暗，只能聽見慘叫聲和人肉倒地的聲音。

  江笙的夜視能力很強，她能清晰地看清每個人的動作，手上的扁擔被她舞得像一把長.槍，快準狠地擊中每個敵人。

  她一挑五絲毫不落下風，對方只是普通村民，根本抓不住她的蹤影。

  而少年勝在有一股瘋狂勁兒，他沒有退路，也不管自己有沒有受傷，他只要對方死。

  很快，七個人都倒在了地上，橫七豎八的。

  江笙把扁擔在一個人身上擦了擦，擦乾淨上面的血跡，而少年則用手撐著身子呼哧呼哧地大喘氣。

  他的神色有些呆滯，全身顫唞。

  他是第一次殺人，殺了害死他父母的仇人。

  江笙一把將他的扁擔奪過來也擦乾淨了，道：“暫時安全了，去歇歇吧。”

  她先走回了先前睡覺的地方，把江家人叫了出來，簡單說了下剛才的事。

  少年則是慢慢回過神來，挪動腳步跟了過來。

  江家人聽了也很憂愁，但有江笙在，他們倒還穩得住，紛紛開始安慰少年。

  給他舀水喝，給他擦拭臉上的血跡，讓他靠在樹上休息。

  待少年情緒穩定下來了，林氏才道：“孩子，你叫啥？那些人為啥追殺你？”

  少年看著林氏，恍惚間像是看見了自己的娘親，他啞聲說起了自己的經歷來。

  他叫謝春，是山下村裡的人，他哥哥是縣衙的捕快，他的功夫就是他哥哥教的。

  災荒來臨後，因為實在不想隨著縣令為虎作倀乾豬狗不如的事，他哥哥選擇違抗上級的命令，這得罪了縣太爺，村民們也盯上了他們一家。

  哥哥死後，村民們趁他不在的時候衝進了謝家。

  他的父母為了保護他，死活不說出他的去向，他回來的時候躲在暗處，親眼看見了村民們活活打死了他的父母，洗劫了他家，分吃了他父母的屍體。

  他好恨，恨不得衝進去和他們拚命，但他知道，他要是死了，家人的仇就再也報不了了，他躲在村裡，想要找機會報仇，但最後還是被發現了，被村民一路追殺到此。

  他一邊說一邊哭，林氏和兩個兒媳婦都心疼壞了，啟兒和珍兒也伸出小手給他擦眼淚。

  江笙直接問道：“你願意跟我們走嗎？去南方逃荒。”

  少年聞言直視著她，他眼睛瞪著不動，突然爬起來又撲通一下跪在她面前，磕頭道：“謝謝女俠為我父母報仇！今後我謝春的命就是你的，你讓我幹啥我就幹啥！”

  江笙頷首，道：“跟著我們走，有我們一口吃的就有你的一口，但條件是你要保護我的家人，把我的家人的命放在你的性命前面。”

  說白了如果遇見危險，他需要舍命相救江家人。

  江笙可並不想帶個白吃飯不乾活的人。

  她有意培養一下他的身手，但在這之前她想先考察一下他的人品如何，前世她的下屬都是她親自挑出來的，各個忠心耿耿，她認為人品比能力更重要。

  少年沒不同意的，也不敢不同意，連忙磕了個頭，又轉過身給江父，林氏等人結結實實磕了幾個頭。

  人是江笙做主收下的，江家人自然不會反對，連忙叫他起來。

  接下來就該談正事了，她讓謝春把如今官府的規定和附近村裡的情況都說來聽聽。

  待謝春說完後，江家人都面色沉沉的，他們果然正撞進了狗官的包圍圈裡。

  謝春道：“縣裡發生的事都傳不出去，外面的人根本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他看向江笙，“如果我們要走的話，只能硬闖了。”

  他覺得江笙很厲害，他看不透她的功夫到底有多厲害，反正一打五沒問題，那些守山的人，一個路口也就四五個。

  江笙則是沉默，在心裡構思著。

  他們方才殺了七個人，若是等到明日屍體被發現，這山肯定會被封鎖起來，他們就更走不了了。

  如今他們還太弱，最好不要硬碰硬，保護自己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

  她當下便決定道：“我們現在就走！”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