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謎一樣

  他轉過身去， 踩著厚厚的白色地毯走到桌子前，坐了下去。

  曼兒很開心的把自己帶來的食物一樣一樣從餐盒裡取出來， 擺放在他的面前。

  “您昨晚醉酒了呢， 今天應該吃得清淡一些，不然會不舒服的。這個粥是剛剛才熬好的哦，吃了對胃很好。還有這個……”曼兒習慣性的絮絮叨叨著。

  他對曼兒道了謝， 開始吃飯。

  這裡的食物都是偏甜偏淡的，他勉強吃了一些， 覺得不怎麽合胃口。

  “多吃點吧殿下， 您昏睡了好久，都瘦了……”

  曼兒看著他， 眼裡有著真切的擔心和關切：“要不然， 你喜歡吃什麽樣的， 告訴我， 我下次學著給你做， 好不好？”

  “不用了， 這樣就很好了。”他於是又開始吃了起來， 直到把飯菜都吃得差不多了， 這才停了下來。

  吃完飯， 兩隻蟲開始大眼瞪小眼，都不知道該幹什麽才好了。

  “好。”曼兒高高興興的跑過去泡茶，又對凝霜說道：“王，我要喝你的蜂蜜紅茶，還要加水果乾。”

  “殿下要出去走走嗎？”

  門裡面傳來凝霜的聲音：“請進。”

  曼兒拉著他上了好幾層樓，最後來到一間很大的雙開門的房門之前，道：“這裡就是王的房間啦，他吃飯工作都在這裡。”

  怎麽覺得你們的王比你們辛苦多了？
  “來吧，我們去王那裡玩……”

  “欸你慢點啊——”

  曼兒理所當然的說道：“這些我們不用操心啦，這都是王的事。”他說著眼睛一亮，道：“這樣吧，我們去找王，他現在肯定已經起來了。”

  “行，你自己泡吧。”

  “……”

  “呃，不想。”外面都是一成不變的風景，看一會兒就膩了。而且不知道為什麽，看著那些白色的砂石和紫草白花， 還有那輪大得出奇的月， 總覺得心裡會彌漫起一陣憂傷， 還不如不看了。

  聽著他的話，他不由得開口問道：“你們不用做事的嗎？那你們吃的用的都是從哪裡來的？”

  “啊這可怎麽辦呢， 開舞會的話，起碼要等到下午才行，現在大家都還在睡覺呢……”曼兒開始發愁。

  說著，他敲了敲門，快樂的說道：“王，我們來看你啦！”

  曼兒泡了茶過來，兩隻蟲一起吃點心喝茶，然後吃著吃著，曼兒腦袋一歪，就在沙發上睡了過去。

  凝霜像是大哥哥一樣寵溺著他們，他們也愛戴與親近著他。

  曼兒推開門，領著他走了進去。

  不由分說，曼兒拉著他站了起來，高高興興的朝著門外跑去。

  看得出來，他們之間的關系更像是親人，而並非王與臣民。

  凝霜抬起眼來看著他們，抱歉的笑了笑說道：“你們先坐一會兒，我把這陣子忙過了再陪你們。——那邊有味道不錯的點心，曼兒，麻煩你給王后泡一杯熱茶吧。”

  門裡面是一個很開闊的房間，跟外面其他地方一樣，到處都是白色的家具和裝飾。正中間放著一張很大的辦公桌，凝霜正坐在桌子後面奮筆疾書，面前擺著厚厚的文件堆。

  他看著空氣發呆，都沒有察覺到身邊嘰嘰喳喳的聲音消失了。直到凝霜拿著毯子來給曼兒蓋上，他才猛然驚覺，連忙就要起身。

  凝霜按著他的肩膀讓他坐下，道：“別介意這些，我們這裡不講究這些虛禮的。”

  凝霜看著他微笑：“要跟我一起去陽台上坐坐嗎？”

  “好。”

  兩隻蟲一起走到寬敞的陽台上，在白色藤椅上坐了下去。

  這裡的視野很好，遠處的花草和茫茫白色砂石的平原一覽無遺。冷冷的帶著香味的風吹來，吹起兩隻蟲的衣服和頭髮，隨風飄飛。

  偌大的宮殿裡非常安靜，之前一路走來，他都沒有遇到任何一隻蟲。

  “怎麽我一路都沒有遇到誰？”他忍不住問了出來。
    凝霜回答道：“大家都還在休息啊，昨晚的舞會一直到天亮才停止，大家都累壞了。”

  他的回答很是理所當然，顯然這樣的事，是經常發生的。

  “所以，其他的蟲可以一直玩耍休息，你這個王卻要清早就起來工作？”所以昨晚舞會，凝霜遲到並不是因為拿架子，而很可能是因為，他要工作。

  凝霜笑著望向遠方的沙原：“我比他們大很多，多照顧一下他們是應該的。”

  “呃，你們看起來年紀差不多啊？”

  “是嗎？我很高興你這麽說。不過，他們大多還不滿一百歲，而我已經一百五十多歲了。”凝霜這樣說道，轉過頭來對他笑笑，冰綠色的眼眸還是那樣冷而柔。“那個時候，這顆星球出了一些事故，導致我們那一代，就只剩下了我一隻蟲。我看著他們破殼，從小蟲崽漸漸長大。所以，總是忍不住想要對他們好一些……”

  他看著他，眼裡流露出溫柔的同情：“你一定很辛苦。”

  可以想象當時的場景，所有的大蟲都不在了。那個時候的凝霜年紀也還不大，卻要一肩挑起重任。那是超乎想象的重任，身心肯定都非常累。

  “是啊，當時真的很辛苦，不過，最艱難的日子終於過去了，現在已經好起來了。再以後，還有你，可以跟我一起。這樣一想，就覺得未來會很幸福呢……”

  凝霜這樣說著，綠寶石的眸子裡蕩漾著波瀾。

  他在他的綠色眼睛裡看到自己的倒影，呆呆的，黑發黑眼，跟所有的蟲都不一樣。

  遲疑了一下，他還是開口說道：“呃，那個，凝霜，我想說……我真的是一隻，雄蟲嗎？可是我一直覺得，對這裡沒有歸屬感，一切都很陌生的樣子……我覺得，我覺得我並不屬於這裡。這樣說我很抱歉，但我心裡確實是這樣想的……”

  “沒關系，你能對我說出真心話，我很高興。”凝霜走過來，輕輕整理了一下他被風吹亂的頭髮，接著說道：“你摔壞了腦袋，才會這樣的。以後，漸漸就會再次熟悉起來的。”

  “這不是熟悉不熟悉的問題。”他很是苦惱：“我實在是無法接受，嗯，娶這麽多蟲，這對我來說太難了。呃，凝霜，我不想結婚……”

  凝霜靜靜的看著他：“如果是這樣的話，很容易解決的。”

  他眨了眨眼睛：“怎麽解決？”

  凝霜的眼神變得非常溫柔：“如果讓你隻娶我一個，你願意嗎？”

  他看著那兩面小小的卻非常安靜深邃的綠色湖泊，整個呆住了。

  凝霜看著他的樣子，笑著摸摸他的頭髮：“這樣就可以了吧？嗯。”

  “呃，我還是覺得……”

  他正要說什麽，卻被凝霜拉著走進屋子裡，道：“一早起來就開始工作，真的是又累又餓了呢。陪我吃點東西，好嗎？”

  接下來的時間裡，凝霜拉著他吃了點心喝了茶，讓他一直沒有來得及再提起結婚的事。好不容易等到點心吃完了茶也喝完了，他正要再次提起這件事的時候，曼兒又醒了過來，吵著肚子餓了要去吃午飯。凝霜於是就表示你們趕緊去吃飯吧，我也要吃飯後然後開始繼續工作了。

  就這麽，一直到離開為止，他都沒能再次跟凝霜說上話。關於結婚這件事，只能按捺下來以後再說了。

  但，接下來的兩天，他都沒有再次見到凝霜。問曼兒，曼兒說一直跟他們有生意往來的蟲來了，王離開這裡去跟他們接洽去了。於是，他還是只能暫時忍耐。

  時間在這片白沙的荒原上，好像並沒有感覺到流逝。

  每一天都跟第一天一樣，大家一起笑啊鬧啊，歡歡喜喜的，永遠沒有煩惱憂愁的樣子。實在膩了的話，舞會就又開始了。還是笑啊鬧啊唱啊跳啊，美酒音樂還有漂亮可愛的大家，這是一個天堂般的地方。

  盡管身在天堂的他，內心深處，其實並沒有真正的感到快樂。但這樣的日子，還是一天接著一天，就這麽過去了。

  白沙的荒原上，不管走多久，能夠看到的，都只有龐大而華麗的白色宮殿這麽一處建築。其他地方，除了白沙，就是那些紫色的草和白色的花。美麗，但也單調。

  身在其中的他並不知道，其實這恍如仙境一般的宮殿，也有陰暗的，月光照不到的地方。

  在後花園不起眼的地方，花草的深處，撥開那些花草，可以看到地面上鑲嵌著一扇很小的鐵門。

  與往常一樣，一個穿著白袍的圓臉小亞雌端著一盤子食物飲水，打開鐵門，走了下去。

  他走下長長的階梯，來到地底下。又走過一道長長的陰暗的走廊，來到走廊盡頭的地方。這裡有一個牢房一樣的房間，安置著看起來很堅固的合金的欄杆。

  圓臉小亞雌打開欄杆下方一扇隻容得下小貓小狗進出的門，把裝著食物和飲水的托盤推了進去，然後說道：“你把昨天的盤子拿出來吧。”

  一隻空的托盤被一隻蒼老起皺的手推了出來，愁眉苦臉的樹人對那亞雌說道：“麻煩你跟你們主事的人說一下，我的同伴真的撐不下去了，他一直在發燒，什麽都吃不下去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