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倒數第二章

  宛如刹那間鬥轉星移， 時光移換。

  又好像彈指千年，掬了千年的指間沙終於漏盡。

  這一口氣吹出去， 雕像發出了一聲清脆的聲響。

  然後， 片片碎裂。

  這自造的假象再也無法維持下去了。

  刹那間風起雲湧，巨浪滔天，這個安靜的小世界陡然轉變。

  強烈的悸動讓陸懷玉再也無法在這裡待下去， 一個轉眼前，眼前的大海與小島， 都消失不見了。

  他的意識回到了黑暗的山洞裡。

  轉頭看一看身邊不遠處的格林恩， 他的睫毛快速扇動，眼皮不斷的顫唞， 眼看著就要醒過來了。

  “我的意思是， 我可以把他們留下來陪著你。”

  “長久下去我怕你壓力太大導致精神失常， 所以給你留下兩個小玩具也是可以的。只是， 你們不可以誕下後代。”

  悉悉索索的聲音再次響起， 淤泥的傳送帶出現在他的視野裡。

  他想說我要留下來，生死都跟你在一起。可是……他的腦海裡，浮現出雪蟲族的大家，那一張張熟悉親切的面容來。

  凝霜這個時候終於可以動作了， 飛身過來一把拉住陸懷玉的胳膊， 咬著牙齒說道：“要走一起走！”

  “不必了，送他們走吧。”陸懷玉再次說道。

  蟲母的聲音平平的，基本聽不出什麽情緒來。

  連跟對方一戰的勇氣都提不起來。

  “你這樣問我， 難道我說我沒有想好， 你還會放我們一起走？”陸懷玉奇怪的問道。

  對，你就是一個膽小鬼，一個徹頭徹尾的懦夫！

  陸懷玉只看了他一眼， 便轉過頭去， 聲音冷淡的說道：“送他們離開吧。”

  蟲母道：“你都想好了？”

  凝霜緊緊咬著牙齒看著他，眼圈發紅，一個字都說不出來。

  這算什麽， 蟲母的憐憫嗎？陸懷玉輕笑一聲。

  可是，當他面對那未知的生物，龐大浩瀚如同大海一樣恐怖的精神力的時候，那種自己渺小到了極致的感覺……實在是太可怕了，讓他的靈魂都為之而戰栗！
  從出生到現在，他都沒有遇到過這樣可怕的敵人。

  巨大的愧疚感襲上心間，他幾乎不敢去看陸懷玉的眼睛，也無法面對內心真實的自己。

  “懷玉，我……”凝的聲音變得極其嘶啞，一個字一個字，好像是從牙縫裡擠出來的一樣。

  他答應了會去找他們的，他一直以來把大家保護得太好。要是沒有了他，他們一定會被欺負的。

  現在想要退卻了，之前為什麽要做出一副生死相隨的樣子來？
  是不是因為之前並沒有真正要面對死亡的威脅，而現在真的面對了，自己卻鼓不起勇氣來了？
  什麽要回去照顧大家，只不過是托詞而已。事實就是你凝霜是一個膽小鬼，一個懦夫！
  極致的痛苦讓凝霜雙眼血紅，眼角都幾乎要裂開了。

  根本上，陸懷玉對它的作用，就只是幫助它產下蟲族大軍而已。要說感情……陸懷玉懷疑它真的有那種情緒嗎？

  陸懷玉看著他：“凝霜， 一直以來，謝謝你對我的照顧。最後再幫我一次吧，把你自己，還有格林恩，好好的帶出去。出去以後，想辦法離開這個地方，替我把微微老師送回到樹人族，能做到吧？”

  陸懷玉看著面前幾乎抬不起頭來看自己的凝霜，很快就明白了他的心思。

  他笑了起來，伸出手摸摸凝霜的腦袋：“傻瓜，你已經在能力范圍裡對我最好了，這就夠了。你不欠我什麽，你有你要肩負的責任，我都明白。凝霜，不要自責，你是一個好的領導蟲，也是最好的朋友。永遠永遠，我都會記得你的。”

  凝霜在他溫柔的安慰裡泣不成聲。

  黯黑微光的地下洞窟裡，回蕩著他久久無法停止的嘶啞的哭泣聲。

  “好啦，再哭就不是最美的凝霜了。”陸懷玉替他擦擦臉，道：“走吧，格林恩就快要醒過來了。你們……快離開這裡吧。”

  凝霜抬起頭看了陸懷玉一眼，牙齒緊緊咬著下唇，咬出了血。

  他想說，對不起。

  他想說，我現在才發現，自己原來是一隻無恥的蟲。

  又或者，其實，他其實沒有自己想象中的那麽……那麽愛。

  但現在不管說什麽，都是多余的。

  他最終還是拖著格林恩上了那淤泥的傳送帶，眼睜睜的看著，陸懷玉的身影，漸漸消失在視野裡。

  淚水模糊了視線。

  陸懷玉站在原地，目送他們遠去，直到完全看不見為止。

  心臟難受到了麻木的狀態，反而感覺到一陣輕松。

  “我答應了你的要求，現在輪到你兌現你的承諾了。”蟲母的聲音響起，還是跟之前一樣幾乎沒有情緒。

  陸懷玉沒有回答，卻突然轉身，用力朝著堅硬的岩壁上撞了上去。
    他的動作快，然而，一條慘白色的觸須卻比他的動作更快，就像是閃電一樣，卷住了他，拖著他往最深的黑暗裡而去。

  一個冰冷的帶著濃重潮濕腥味的懷抱，從觸須手裡接過了他。

  陸懷玉抬起頭，對上一雙冷冰冰而無機質的深黑色眼睛。

  蟲母。

  它還是以白祭司的面貌出現，但這一次給他的感覺，卻與前幾次完全不同。

  明明是曾經見到過的那個人的樣子，陸懷玉卻覺得自己像是面對著一頭遠古巨獸一樣，龐大的恐懼籠罩住他，讓他幾乎生不出反抗的意志來。

  也對，蟲母的本體，只會比遠古巨獸更加龐大。

  冷冰冰的手慢慢撫摸他的臉頰和脖子，還有胸膛，一寸一寸的撫摸過去。

  像是衡量貨物的觸摸，根本不帶什麽感情/色彩。

  濃重的被玷辱的感覺，讓陸懷玉生出一種窒息般的感覺。

  蟲母又低下頭，嗅聞他脖子間的氣味。聞了半天，好像終於滿意了，沙啞寒涼的聲音開口說道：“乖乖聽話，否則，我不介意把你變成我手裡的玩偶，除了服從，不再有自我意識。”

  徹底失去自我意識，如同玩偶一樣任由蟲母擺弄……

  稍微想象一下，都會覺得喘不過氣來，渾身的每一寸皮膚，每一個細胞都在戰栗著。

  現在才真的體會到，什麽叫做真正的絕望。

  蟲母似乎對他的模樣覺得滿意了，笑了起來：“跟我一起君臨天下，佔領整個宇宙，不好嗎？我們的子子孫孫將會無窮無盡，成為我們如臂指使的大軍，所向無敵。想一想那樣的未來吧，不值得你高興激動嗎？”

  “……”

  陸懷玉一臉的木然，毫無所動。

  蟲母似乎不高興了，忽然狠狠一口，咬在他脖子上。

  不是調情那樣的輕咬，真的是狠狠一口極其用力的咬下去的。

  “啊——”

  劇痛讓陸懷玉不由自主的慘叫起來，他立即聞到了濃重的血腥味道。

  濕熱的血液奔湧而出，他覺得自己的衣服已經被染紅了。

  血腥的味道，好像讓蟲母興奮起來了。

  好幾條冰冷冷滑膩膩的觸須纏繞上他，開始撕扯他的衣褲。

  陸懷玉拚命掙扎著，但有幾條觸須靈活的綁住了他的手腳，讓他根本無法掙脫開。

  很快，他身上就不剩什麽布料了。

  好幾條黏膩潮濕而且冰冷的觸須緊緊纏繞住他，他一動不能動，只能任由蟲母羞辱玩弄。

  他想要大罵，但一根觸須立即立在他嘴巴前面，威脅般的搖動了幾下。

  他立即閉嘴，緊緊咬住了牙關。

  開玩笑，要是讓那東西堵住嘴，他不如立即死了算了。

  實際上，他覺得自己現在這個樣子，比死了也好不了多少。

  就在他滿心絕望的時候，腦子裡一團漿糊靈魂仿佛已經脫離身體漂浮起來的時候，忽然一團黑影從那極暗處迅疾射來，動作快得像是一顆炮彈。

  雪亮光芒閃現中，微笑觀看眼前美景的蟲母在砰的一聲巨響中被撞到岩壁上，碎石紛飛。那堅硬的岩壁竟然被撞出一個大洞來。

  蟲母的身體陷在那大洞裡，沒有動靜，不知生死。

  唰唰幾聲響，束縛住陸懷玉的觸須紛紛斷裂，斷口處流淌出透明的汁液來。十分惡心，因為那些汁液弄得滿地滿岩壁到處都是。

  陸懷玉落入到一個熟悉的懷抱裡，他對上那雙眼睛，忍不住嘶聲喊道：“誰他媽讓你回來的？你為什麽不走？啊，誰稀罕你救，你怎麽不走？”

  來了也是送死，還不如死他一個就算了，何苦再搭上另一個？
  半蟲化的格林恩樣子十分猙獰，他看著懷裡傷痕累累的陸懷玉，雙眼血紅。

  “我一定會殺了他，別擔心，我會帶你走，我們回家去。”

  他把陸懷玉小心安放到一處不宜被波及的岩壁的凹陷處，然後猛的轉身，狠狠盯著黑暗的那一邊。

  然後，完全蟲化。

  一道身影從暗處慢慢的走出來，身上的白袍已經因為剛才的攻擊而碎裂掉落下去。

  蟲母赤著身體看著蟲化的格林恩，似乎有些不解。

  “我都放了你了，你還回來幹什麽？——你明明知道，你不是我的對手。”說完歪了歪腦袋想了一下，笑了起來：“小蟲子們也學著那些無聊生物搞出什麽愛情這樣的玩意兒來，所謂的愛情只會阻礙我們前行的腳步。”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