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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最強分手之後》第一百五十八章 番外五·於無聲處(下)
  第一百五十八章 番外五·於無聲處(下)
  “遙……”

  春日遙咬著牙吭嗤吭嗤揮汗如雨, 聞言她連頭都不回:

  “抱緊我!”

  夏油傑從善如流地箍緊她的腰,然後繼續說:
  “不是,我是說……”

  “我姑且也是個體術系術士, 帶個人上坡而已,有什麽問題!”春日遙就差站起來踩踏板了,在太陽已經下山的冬夜,她紅瞳明亮皮膚潤澤,瑩潤的汗水大滴大滴地灑落下來, 如果放在什麽運動番裡, 這絕對就是什麽性格倔強絕不服輸的主角役預備。“還差一點點, 接下來是個超刺激的大下坡。”

  “遙你會喜歡這種極速下降的失重感麽?”夏油傑若有所思。“你不是超級討厭空中高速移動麽?”

  “還行吧。”春日遙說,“腳踏實地的失重比較好控制。”

  在最後一下踩下腳踏板的瞬間,她突然感覺到鏈條的絞合感消失了, 她踩了個空——而馬上就要登頂的自行車在微微一滯後,以遠超上行的速度朝著下方倒飛出去, 刀一樣凜冽的風劃拉著她的臉頰兩側劃。而在這堪稱驚險的一幕中, 夏油傑居然還能騰出一隻手, 戳了戳她皺成一團的腮幫子:
  “好玩兒嗎, 遙?”

  “你知道我想說什麽嗎?”春日遙緩緩吐出一口氣, “救-命-啊——!!”

  其實,刺激歸刺激,但這樣對普通人可能造成生命危險的歷程倒是不足以傷到他們這個級別的術士。春日遙蹲下來,頭疼地查看才上路沒多久就報廢的二手交通工具。

  他去過很多地方,也見過形形色色、性格迥異的人,在這段注定沒有結局的旅程中,他的身邊聚集起了很多同伴,有些人是傾慕於他強大的下屬,有些是受過他照顧的後輩,更多的是懷有叵測惡意、想要從他攪亂的水流中趁機攫取利益的碌碌之輩。

  一個理想破滅的理想者,除了死,似乎也沒有別的路。

  他將他們稱作家人,但他真正有血緣關系的家人卻險些喪命於他手;他將他們稱作朋友,但他真正信任無間的朋友卻已是相見無言。

  “說什麽傻話,我怎麽可能不帶你?”春日遙頭也不抬,一縷亂發在他的指縫中仍舊支棱地翹起來,“我可是超級義氣深重的人。”

  沒有人能在深陷泥淖時甩開伸向自己的手。

  在那麽一個沒有月亮的晚上,在掙扎過、奮鬥過卻依舊到來的命運無聲嘲弄前,夏油傑想到了死。

  絕路。

  最終歪倒在路旁枯萎草地上的自行車車軸兀自在快速旋轉著, 原本打磨光滑的漆面坑坑窪窪。但對它來說,最致命的傷勢顯然還是斷掉的鏈條和磨損嚴重的棘輪系統——正是因為這玩意兒的存在, 一般自行車才只能夠向著前方踩踏而不是反過來。一晚上遭遇了兩個致命傷, 只能說天意如此了。

  “其實, ”夏油傑摸了摸她被狂風吹得亂七八糟的頭髮,“你要是不一定要帶著我,它也許還能撐到走完這段上坡。”

  在掌握了強大力量的咒術師同伴們不斷喪生於普通人的惡意之下後,十八歲的少年下定了決心,他要建立一個只有咒術師才能存在的世界。為此他不惜化身為最大的惡,讓自己從前用來保護普通人的雙手沾染了他們的血,從此攪弄這一池風雲變幻。

  “跟我走。”春日遙站了出來,她在他搖搖欲墜地朝深淵墜落的前一刻拽住了他的手,她說,語氣篤定,“你不要考慮這麽多,只要跟著我就好。”

  那就一條道走到黑。

  “是。”他微笑著回應她,目光平和,似乎並不包夾過多深意。

  他手指顫動,心頭也恂恂戰栗,但沒有甩開她的手。

  他吃過虧,上過當,也受過傷,有幾次甚至差點死去。他試圖做些什麽,但在泥沼中跋涉的人總是很難找到上岸的路;他救下了菜菜子和美美子,但更多身懷術式的孩子卻沒能長大就死去了;他以“大義”為旗幟尋找夥伴,聚於他身後之人往往卻心懷偏私;他像禁欲的清教徒一樣盡量避免與普通人的社會過度接觸,但也無奈地意識到,在追求享樂、繁華和便捷方面,咒術師和普通人並無差異。

  付出了這麽大的代價,在沒有光的路上摸索了那麽久,在新鮮的山風撲面而來時,卻發現眼前是嶙峋的峭壁,鋒利又光滑的石塊反射淒清月光和他蒼白木然的臉。

  他賭氣地想,走到退無可退的那一刻,他曾經的摯友自然不會坐視不管。被五條悟親手手刃,對已經成為最強的男人來說固然太過殘忍,但對夏油傑來說,似乎已經是個不錯的結局。

  說這話時她不似往常的溫和,平淡而美麗的面容中有種近乎蠻橫的篤定。

  夏油傑的夢想破滅了。

  是的,善惡不是非黑即白,將同伴置身於危險下的惡意絕不僅僅來源於會製造咒靈的普通人,有些會置人於死地的危險會以饋贈和禮物的形式來自名為“同伴”的人手中。

  既然並無差異,那想要強行區分開他們,所做的努力似乎也只是可笑的水中撈月,徒勞無功。

  “你只是走得太心急了。”春日遙把蒸好的梅子飯推給他,撐著下巴歪著頭看他,暖黃色陽光在素白皮膚上跳躍,“飯要一口口吃,路也要一步步走。”她自己舀了一杓子飯送到嘴裡,整張臉卻一下子皺了起來,表情非常生動,可愛極了。“這個梅子怎麽這麽酸——不吃了不吃了。”

  “不要無時無刻想著‘贖罪’兩個字。”春日遙告訴他,把不知道從哪裡翻出來的泛黃卷宗和檔案堆到他面前,“拐賣婦女、溺殺嬰孩,他們犯下過遠比殺害菜菜子和美美子還要重的罪孽,既然是太陽照不到的地方,是自然腐爛還是大火燒掉我也沒那麽在意。你要做的是找到自己真正能做、想要做的事。”

  如果夏油傑死在十八歲那年,多年以後後人來祭拜他的墳墓,大概會認為他是一名天賦優異的特級咒術師,惋惜於他為保護人類而死的天不假年;如果夏油傑死在二十一歲那年,對他的蓋棺定論大概是盤星教教主,咒術界最大的叛逆,總之是個罪無可恕死有余辜的大壞蛋,也許少數幾個往日的朋友會為他悲傷,但他們也因為生活的奔波和殘忍而自顧不暇。
    但夏油傑活下來了,他面前的路依舊崎嶇,但這條路還很長,而且不會是他一個人。

  “啊,到了。”春日遙說。

  夏油傑挑起眉,眼前是個規模不太大的國中,校門上了鎖,在暗沉天空下顯得灰撲撲的,和東京都鮮亮闊氣的私立名門們完全不能比。

  “我的母校。”

  “欸?”他有些驚訝,春日遙出身於禦三家,這些傳統的家族對於人才培養總有自己一套獨特的體系,要不然五條悟也不會直到高專時期才正兒八經地接觸整個社會了。

  “被關在死氣沉沉的宅院中太久,我也想要走出來看看真真正正的人間是什麽樣子的。費了很多功夫,才爭取到這個機會。”春日遙說,“當然,在學校裡我有不好不壞的成績、不好不壞的臉,平庸到老師們要猶豫好久才能想起我的名字。”

  “……喔。”他有點猜到春日遙為什麽要這麽做了。

  “觀察人類,聽上去很中二,但對於我這種從來不是在正常世界長大的人,其實非常有必要。因為我默默無聞,所以總能聽到更多的秘密,知道更多的故事。”春日遙說,“除了我同齡的同學和朋友,我也在持續觀察更多的人。以前街角賣冷飯的婆婆,她的丈夫很早就去世了,她獨自撫養兒子長大,但在兒子終於在外面立穩腳跟想要過來接她的時候,她卻因為在廚房摔了一跤去世了。門口賣炸豬排的夫婦靠著物美價廉的菜品受到了這附近居民的歡迎,十幾年來他們攢下了一筆不菲的家私,但男人後來染上了賭癮,不僅把家裡的錢輸得精光,妻子與丈夫吵架要離家出走,但卻在衣櫃的角落裡發現了寫著自己名字的大額人身意外險保單。知道這一切後她反而冷靜下來,不吵不鬧,甚至整治了一桌好酒好菜,在男人喝的爛醉如泥後,她拿出剁豬排的刀一刀刀把他殺死了,然後她自己報了警,警察來的時候我就在現場,她供認不諱,同時情緒非常平靜,連一點怨恨或者不甘都沒有。”

  “除了這些格外遺憾或者聳人聽聞的故事外,絕大多數人的生活其實都是日常而瑣碎,他們大部分在法律和道德的層面都是好人,但在有些時候做出來的也許又不是好事。”春日遙說,“總之,這個世界沒那麽好,也沒那麽壞。每個人都有自己高興和悲傷的時刻,每個人也都有自己看問題的立場,沒有人可以替另外一個人下決定。”

  夏油傑知道她指的是什麽。

  “如果你不想去,我會替你去看望他們;如果你想去,我會陪你一起去。”春日遙輕輕地握住他的手,神色篤定。

  “……謝謝。”夏油傑輕聲說,仿佛下定了某種決心,他彎下腰,輕輕吻上了女孩的額頭。

  然後他退開了一步,暮色、冬日晚風和女孩有些錯愕的神色一起分崩離析,他重新回到了夏日的傍晚,出租車內空調冷風嗖嗖地吹。

  這一次他甚至沒有說出如果。

  “客人,您的目的地還有幾分鍾就快到了。”出租車司機在前排扯著嗓子喊,“請您清點一下行李物品,別把東西落下了……額,您是不舒服麽?要不要我把車開去附近的醫院?”

  在明晃晃的後視鏡裡,之前還好好的黑色半長發男人在睜開眼睛後,臉色煞白得跟鬼一樣。

  “不用了,謝謝您,我沒事。”手機叮咚響了一聲,是ins上好友發博的推介。夏油傑點開刷新了幾下,果然是五條悟,這次是一張拍攝於海邊的照片。

  他的摯友穿著件花裡胡哨的襯衫和肥大的沙灘褲,在陽光下笑得比陽光還燦爛。而穿著同款襯衫和熱褲的女孩子坐在男人肩頭,修長筆直的小腿慢悠悠地在他胸口晃蕩,她一隻腳上還掛著隻人字拖,另一隻腳卻是光著的,被大概是怕她掉下去的五條悟攥住了腳踝。

  她之前似乎在張望別的地方,因此沒有注意到有人拿著相機對準了她。直到快門響起的瞬間,她才意識到發生了什麽,眼睛猛地瞪大,伸手想要擋住自己的臉,長發也因此猛地飛揚起來——

  有幾個共同的好友已經陸陸續續點了讚,庵歌姬在下面評價:五條,不要隨便把你的蠢傳染給遙了。

  夏油傑在那個藍色的小手上按了一下,本來想要在下面評論點什麽,但又把自己打出來的字一個個刪掉了。

  這是真正的現實,他還沒有完全從那隱秘的情緒中抽離出來,還是不要隨便評論比較好。

  想起來,現實和夢中也沒什麽差。他走過彎路,然後因為從未放棄他的朋友,他有機會重新去追求他的夢想。

  除了春日遙。

  唯一的區別是春日遙。

  什麽時候在心底燃燒起紅色的暗火、又是什麽時候在午夜夢回時因為出現在夢中的身影而半晌無眠,夏油傑已經完全不記得了。但在他意識到這點不知何時萌芽的感情之前,他先從一個瀕死前的擁抱中了解到了春日遙對她青梅竹馬的感情;又在某個下雨的晚上,驚詫地看到了自己摯友站在器材室狹小玻璃窗前、目睹少女離開時迷茫又膠著的眼神。

  他作為朋友,見證了他們的愛慕、追逐、分離和重逢,卻對自己不知何時而生、卻永無立錐之地的感情感到無所適從。

  有很多東西都排序在這本不該萌芽的感情前,理想、友情和這世界的未來,夢中的情形是如此鮮活,鮮活到夏油傑甚至會隱秘地希冀,也許真的在那麽一個平行的世界,這份感情的結局可以有所不同,他可以不是作為朋友、而是更親密的愛人握住他喜歡女孩的手。

  但在這個世界,它成了一個永遠深埋心底的秘密,它立於無聲處,卻總是在他以為已經消失時無聲泣血嘶鳴。

  夏油傑拎著大包小包,站在縈繞著爬藤月季和薔薇的白色院牆邊,手指按上了門鈴卻沒有按下去。他若有所感猛地扭頭,那一刻天空中最後的余暉散去,夜幕降臨大地。

  萬籟俱寂。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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