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風精靈

  第二天臨近傍晚，伊萊恩對著空蕩蕩的蛋殼，面無表情。

  元素生命破殼而生，過程如何她沒看到，但是見識過太多黏糊糊濕噠噠的蟲子破繭的過程，看到這清清爽爽的現場還是松了口氣的，她仔細喂了這麽久的小東西本體不是蟲子真的是萬幸。

  留下的蛋殼其實是純度極高的風元素凝結體，元素生命模擬自然界的誕生方式，這種殼子既可以替裡面的生命提供前期發育的庇護場所，也是破殼而出後極佳的營養成分。

  伊萊恩喂了那小東西很久了，自然清楚對方是吃什麽長大的，殼子裂開的縫隙不大，應當是很老實的撬開了一小塊，而不是直接崩開無數碎片弄得一片狼藉，伊萊恩撚起一片蛋殼重新拚湊了一下，一整顆蛋隻缺了一小塊，以及她的台子上少了一條素色的手帕。

  阿莫斯咿呀一聲，卻是先一步皺起眉來：“陛下，這小東西跑了，需要我去把它抓回來嗎？”

  “抓他做什麽。”

  伊萊恩語氣淡淡，“你不用管了，先下去吧。”

  蛋中生命已經破殼離開，留著阿莫斯繼續在這裡也沒什麽好照顧的。少女聞言卻是臉色一僵，滿眼幽怨地打量了一眼女王側臉，試圖再努努力，“陛下呀……”

  她放軟聲音叫了一聲，本就婉轉動人的一把好嗓子捏此時更是捏得嬌滴滴的，聽得伊萊恩神色莫名地回頭看了她一眼：“你嗓子不舒服？”

  這不是木頭，這是生著千年老樹皮的實心硬木。

  老實說，要是他硬氣一點，直接走了，女王可能還會多想想，多琢磨琢磨；但是臨走前還念念不忘打包了一塊蛋殼走，伊萊恩一下子就不擔心了。

  眸光柔如春水的少女神官瞬間變得面無表情。

  送走了神官後，伊萊恩便倚在榻上重新檢查自己這段時間的手劄筆記，大多數是一些本來成熟的構想，但是因為和本地水土不服材料矛盾而被迫放停的實驗，當時隨手寫下也沒想太多，如今重新坐下來整理思路，也是個不錯的消遣方式。

  在她看來，那小家夥所謂的叛逆行為就好像是小學生因為一點小事情於是要和家長鬧脾氣選擇離家出走，但是這行為背後也實在是讓人提不起太多的警惕性。

  阿莫斯輕輕歎口氣，心中已經不抱希望，但還是神色如常的說了幾句希望王好好休息之類的貼心話，這才行了禮不情不願地離開了。

  阿莫斯：“……”

  打個比方，假設伊萊恩平日裡喂養的元素力就相當於是她保證一日三餐日常零食還能額外再給五塊錢零花錢，那麽背走蛋殼的行為就像是這小學生從自己的壓歲錢裡拿了一百塊錢的巨款，覺得這樣就可以和家長分道揚鑣再也不見——

  他吃的也不多，可以把更大塊的留下來。

  伊萊恩心平氣和等到了晚上，她特意收斂周身氣息不露出分毫，果不其然夜幕降臨之後，某個軟綿綿的小東西鬼鬼祟祟的從看似忘記關上的窗戶爬了進來，他手中還拎著那條女王的帕子，微風一吹帕子跟著盈盈散開，瞧著比他還要大上一圈。

  小精靈在屋子裡小心繞了一圈，確定沒感受到某個熟悉的氣息後，這才重新回到了自己最初的庇護所——那顆蛋的旁邊，仔仔細細檢查後發現根本沒少半塊，這才滿意的點點頭，鋪開帕子，開始往上面搬蛋殼。

  至於離家出走的范圍嘛……整個蒙德都是女王的領土，就這一天功夫，那小東西還能飛出海岸線不成。

  按著這個進度，陛下什麽時候能知道神官的專職是侍奉神明？

  至於那顆叛逆的剛剛出生就離家出走的蛋，女王陛下更是一點也不擔心。

  好端端的怎麽忽然夾著嗓子說話？

  伊萊恩看著，都有點想笑了。

  離家出走是吧。

  出走後發現錢不夠而且肚子餓了，所以回家偷偷翻冰箱吃飽了再繼續走是吧。
    伊萊恩的手指有些隱約發癢，她摩挲了一下手中的梣木手杖，拎起來掂量了一下比劃比劃，總覺得這個重量對於一隻新出生的柔弱風精靈來說還是太沉重了，也許很多年後的某個家夥會因為看到女王這個動作條件反射地頭也不回撒腿就跑抓都抓不著；但是至少現在，這柄梣木手杖絕對不是風精靈應當承受的重量。

  於是在那小家夥猶豫著是不是要放進去第三塊的時候，她伸出一隻手，手指輕輕按住了那塊馬上就要拿起來的蛋殼。

  小精靈一僵，剛剛離家出走時的硬氣和堅持立刻煙消雲散，非常迅速的順著女王的手指挨了過去，在她手背上趴成了軟綿綿的一團。

  他很輕，也很軟，像是團柔軟清涼的雲絮挨在手背上，眼巴巴的抬頭瞧著女王陛下似笑非笑的眼睛，看得伊萊恩有點沒脾氣了。

  這小東西很是有點自覺——他清楚自己肯定打不過，但是他可愛！
  行吧是挺可愛的。

  伊萊恩松開手指繃緊的力度，表情無奈。

  精靈知道她不會因為這個生氣，哪怕女王還是抖了抖手把他掙開，伸手要碰的目標仍然是高純度的風元素力蛋殼，精靈見自己沒有得到應有的重視，立刻順勢飛到她的腦袋旁邊，輕輕抓住了她的一縷頭髮，懸在下面蕩來蕩去，用自己最大的力度和她表達自己的不滿。

  伊萊恩有點嫌棄的戳了戳他，大致也能猜到他之前鬧脾氣的原因。

  “你的殼子裡少說有一半是我的元素力，我怎麽就不能用了。”

  不管，精靈哼唧一聲。

  他還在晃。而且她也沒說把這東西全都拿走，見小精靈還是生著氣，順手扯了一把他的小鬥篷，表情很淡定：“只是代為保管，你長大後會還你的。”

  精靈因為這一下子沒抓穩她的頭髮，但很快另一隻手跟著在他身下托住，伊萊恩輕輕向上一抬，把他放在了自己的肩上。

  於是精靈那點小脾氣立刻全都散沒了，明明是風的精靈，此刻卻是抬頭挺胸一副驕傲的不得了的樣子——這個位置，這個高度，這個讓他靠著的人，這誰能比得上！
  待在這兒可比隨隨便便飛在高處的感覺舒服多了！
  而且說起來，離家出走的過程也沒有很愉快，沒有了風卷借力單靠自己飛速度實在是差了很多，他離家出走後甚至沒有走出女王的庭院，就趴著不想動了。

  他遠遠看著自己最初的預期目標，那棵已經無比茂盛的梣木樹冠，明明知道其實也用不了多少時間，但卻總有一種“哎呀好遠啊懶得飛”的倦怠感，新生的精靈飛行起來的確只需要聽從本能完全不費力氣，沒了殼子的束縛隨風流動也是自由自在，但是說起來，感覺上的確遠遠沒有趴在女王肩頭躺平等著吸收元素力來得舒服。

  比如現在，他成了伊萊恩肩膀上的掛件，感受著熟悉的元素力隨著呼吸就能進入自己的體內，終於發出了一點愜意的哼唧聲。

  “我的名字……是溫迪。”

  新生的風精靈與烈風的女王交換了自己的本名，總有些東西他生來便知，他不擔心女王捏住他的本名後會做什麽，就像自己之前背著蛋殼離開，卻也是下意識地將這行為歸結為“離家出走”一樣。

  他對這裡、對這個人的身邊，始終有一種無法拋棄也無法忽略的歸屬感。

  伊萊恩輕笑一聲，記下了這個名字。

  “我已知曉你的名字，那你又要如何稱呼我？”

  畢竟是自己在這片土地上親手培養出的第一個生命，這一點挑選的特權還是可以有的。

  “伊萊恩！”

  精靈立刻回答道。

  他不叫女王，也不稱她為烈風的魔神，更是將暴君的本名迭卡拉庇安毫不猶豫地放到腦後，他就趴在那兒，趴在女王的肩上，用精靈特有的柔軟音調一遍遍的叫著，興奮莫名。

  “伊萊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