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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岸》第一百六十二章 反抗
  第一百六十二章 反抗
  三月春風如酥, 坤寧宮偏殿前的柳枝飄著綿綿柳絮,宮人舉著扇子迎風撲開,嘴裡念叨個不停, “蘭亭,你去將窗戶關起來,娘娘咳疾一直未好,斷不能被這柳絮嗆到。”

  “誒, 我這便去。”

  內殿的窗戶後半倚著一個氣色蒼白,滿臉病容的女人, 她穿著厚重的外衣, 仍難掩其下消瘦如枯柴一般的軀體。微風將她鬢邊碎發吹得微揚, 匆忙趕來的宮人見狀連忙將窗戶掩上,擔憂道:“娘娘, 您病還沒好, 不能吹風。”

  “躺著幾個月身子也乏, 本宮便想出來透透氣。”

  曾經最金貴無比的太子妃,出身世家大族的李茹在滿門被抄,幽禁封地的一年裡迅速蒼老,綾羅錦緞,胭脂水粉遮不住的病態。

  宮人輕輕合上窗戶,輕聲道:“等娘娘病好了,想去哪兒都可以, 不急於這一時。”

  李茹還想說什麽,然而她一開口, 折磨她數月的咳疾便止不住地爆發, 李茹扶著窗欞咳得滿臉通紅, 幾乎喘不過氣, 身旁的宮人慌亂地拍了拍她的背,“娘娘,奴婢就說您不能吹風吧,快,奴婢扶您去榻上躺著。”

  話音剛落下,殿外便響起禦駕親臨的通傳聲,緊接著一道明黃色的身影急忙衝進殿內,“阿茹!”

  宮人欣喜道:“娘娘,是陛下來了。”

  自從裴淑儀入宮後,隆康帝便很少踏足坤寧宮,哪怕是皇后病了,他也鮮少有過來探望的機會。

  李茹搖了搖頭,“不燙。”

  隆康帝臉色陰沉,“可是什麽!”

  喚作蘭亭的宮人忍著淚撲進殿內,“陛下,娘娘,奴婢去了,可、可是……”

  隆康帝扶著她坐下,聞言急道:“都什麽時候了說這些。”

  “你躺著不要給我請安,阿茹,我給你倒茶,蘭亭,你去叫太醫!”

  李茹搖搖頭,“妾知道陛下`身不由己。”

  “怎麽這麽久太醫還沒來。”隆康帝坐在床榻邊,又看了一會兒李茹,忽然回過頭大喊道:“蘭亭,朕不是讓你去喊太醫了嗎?太醫呢!?”

  “陛下,妾知道。”

  宮人將內殿的所有門窗全部合得嚴嚴實實,屋內不僅昏暗,還透著一股沉悶的氣味,李茹靠著枕頭,望向隆康帝背對著她倒茶的身影,不由問道:“陛下,近來朝政還忙嗎?妾瞧著您又瘦了。”

  李茹看出來他情緒低落,有意岔開話題道:“陛下,妾再給您做一件衣服吧。”

  李茹捂著下半張臉,咳得眼角通紅,隱隱有淚光閃爍,仍掙扎著要斂衽給隆康帝請安。

  隆康帝苦笑一聲,尚且年輕的年紀竟已經生出了幾根白發。

  她抬起眼,瞥見隆康帝龍袍下露出的一點裡子,輕笑道:“陛下還穿著妾從前給您做的衣服呀。”

  “是啊,我穿著它,才覺得你在我身邊,我心安。”

  “其實我很怕,阿茹,這麽久我沒有來,你會怪我嗎?”

  “陛下,您是天子,哪裡能一直穿著舊衣服。”李茹捧著茶杯,感受著附著在上面逐漸冷下的溫度,“宮裡有那麽多繡女,妾做的這件已經不合身了。”

  “陛下。”

  隆康帝低下頭,“阿茹,你是這個宮裡陪著我最久的人,沒有人比你更知道我的穿衣尺寸,繡女再好,我也不喜歡。”

  隆康帝一改愁容,伸手拉高了她身上的錦被,“好,等你病好了再給我做,現下啊,你就好好養著病,知道嗎?”

  李茹喘了兩聲氣,“禮不可廢……”

  “不忙,萬事都有臣子們挑著擔,我啊,不過是個甩手掌櫃罷了。”隆康帝將茶杯遞到她唇邊,神情柔和,“阿茹,茶燙嗎?”

  “淑儀娘娘說她頭疼不適,將太醫院所有的太醫全都叫走了,奴婢找了半天,沒一個人來。”

  “放肆!”

  隆康帝一把將手中的茶杯擲在地上,碎片四濺開,李茹一把按住他的胳膊,“陛下……”

  “朕的話他們也敢不聽嗎,再去喊,誰敢不來,朕要了他們的……”

  話還沒說完,殿外便有一名裴淑儀身邊的女使堂而皇之地走進坤寧宮道:“陛下,淑儀娘娘難受得厲害,正哭著叫陛下您呢。”

  方才還盛氣凌人的隆康帝頓時怔住,攥緊衣袖道:“她不是傳了太醫嗎?既然難受,便讓太醫瞧,叫朕有什麽用?”

  “陛下。”女使的聲音不卑不亢,“您是我們娘娘的丈夫,您在她身邊她自然心安些,娘娘純孝,怕再難受下去,會驚擾了前朝,平白叫次輔與夫人擔心。”

  每當隆康帝有任何不如他們所願的時候,便會以此來向他施壓,隆康帝在還沒有登基前,哪怕作為太子,也是個性格極其軟弱,不識心計的青年,對此,他根本不知道該怎麽反抗。

  “朕……”隆康帝緊了緊拳頭,語氣漸漸弱下來,“朕會去看她,只是裴淑儀一個人何須要那麽多太醫守著,皇后本就病弱,咳疾在身,朕實在不放心,蘭亭你……”
    “陛下!”李茹打斷他,“頭疾不是小事,淑儀妹妹既然需要您,您便去吧,您看,妾不是好好的嘛,妾無礙的。”

  隆康帝眼眶發燙,“阿茹,我……”

  李茹蒼白的臉上露出一個微笑,“去吧。”

  一面是自己病入膏肓的結發妻子,一面是扶持自己上位的世家門閥,隆康帝從來沒有像現在這一刻一樣覺得自己是那麽窩囊,可他別無選擇,除了轉身之外,他根本沒有說“不”的權力。

  “陛下,您聽見奴婢所說的話了嗎?”

  隆康帝終於暴怒道:“朕聽得見!朕不聾!”

  前朝被世家把控著,后宮也是裴淑儀做主,隆康帝這個傀儡皇帝當得毫無滋味,他的每一步都已經被人安排好,從入主東宮,到後來被貶封地,再到被推著登基,仔細想來,真的能由得上他做主的時候,居然是身處偏遠封地的那一年。

  這樣的日子,遙遙無期,裴家盯緊了皇后之位,他連想給她治病的太醫都喊不過來,隆康帝悲哀地發現,他身為君王,卻根本護不住想要護住的人,母親不能,妹妹不能,如今妻子也不能。

  若不反抗,總有一天,他們都會死在野心勃勃的裴氏手中。

  在被申行甫提醒之後,梁齊因花了數日,將關於對願意資助邊關將士的商賈發行票引的詳細章程寫了下來,並遞交戚方禹過目,經過戚方禹與一眾內閣閣臣的商討後,三月的一場大朝會,針對這件事是否正式開展,百官進行了數日激烈的爭吵。

  其中以裴逐與他父親為首的官員反對提高商賈地位,並以賣官鬻爵,敗壞風氣為由大肆攻擊戚方禹等人,寫出具體方案的梁齊因差點被他們的唾沫星子淹死,而戚方禹硬是頂著晚節不保的危險再一次將折子遞到了隆康帝面前。

  裴家倒是不怕什麽,這件事需要隆康帝點頭,有錢的商人富可敵國,可這筆錢不該流向邊關,那不就是暴殄天物,要是再叫他們打下去,大靖不知道什麽時候就亡了。

  然而令他們怎麽都沒想到的是,一向聽話的隆康帝這次居然並沒有依照世家所要求的一般抵製新政,大批補給被護送分發至邊關將士手中。

  這是隆康帝登基以來向世家做出的第一次反抗。

  南疆連綿不絕的群山中,鐵鎖滑動,被季時傿編入駐軍中的山匪神出鬼沒地穿梭在茂密的山林間,速度極快,以至於棲息的鳥獸都未曾反應過來。

  肉眼難以觀測到的引線如蛛絲一般圍繞山野細密織就,隱藏在叢林中的裝甲戰車伺機而動,韃靼軍一路南下,勢不可擋,中原軍不敵潰散逃開,兵馬直逼南疆。

  巨型戰車如泰山壓陣,中間鏤空處足足可以藏下二十名弓/弩手,其上安置的炮口能精準調動方向,如一口深不見底的巨淵。

  挲摩訶身著盔甲,借助冷硬的鋼鐵支撐著已經逐漸老去的軀體,他並未按照西洋人的要求前去進攻大靖都城,而是舍近求遠南下突襲,中原駐軍被打得措手不及,任由韃靼鐵騎一路衝到了南疆邊境,終於在群山前緩下了步伐。

  韃靼軍的士氣因此大增,倘若能與西洋人成兩麵包圍之勢,任憑季時傿再如何神通廣大,也無法以一抵十。

  “看來王的抉擇是正確的,出其不意,才是製敵關鍵!”

  挲摩訶面露冷笑,回身望向一望無際的碧海蒼穹,他抬手輕按胸口,低頭極盡虔誠道:“偉大的騰格裡,請保佑我吧。”

  保佑北方的部落子民可以不用再饑寒交迫,保佑他可以繼續坐穩可汗之位,保佑這一次,季時傿成為他的手下敗將。

  他祈禱完,象征著北方部落的天神火苗悠悠在大軍前燃燒,濃煙滾滾,廝殺聲幾乎震徹山野。

  季時傿正率領南疆駐軍對抗西洋人,根本無暇顧及到後背,挲摩訶要的就是一舉將她殲滅,繼而無視了西洋人的計劃,然而他怎麽都沒想到,南疆的群山前,有怎樣一個巨大的驚喜正等著他。

  衝鋒陷陣的韃靼軍直入山門,由兵器署新建造出來的名為“陵鯉”的武器埋在地面下,受到任何承重范圍之外的壓力都會猛然爆破,掀起的泥塵與釋放的煙霧伴隨著炸裂的鐵片,能一瞬間將視線攪混並附帶巨大的衝擊力。

  兵馬先行,被引燃的“陵鯉”破土而出,最前方橫衝直撞的韃靼士兵炸得人仰馬翻,四散開的殘肢斷臂觸碰到半空中纏繞的隱秘絲線,牽動了埋伏在山崖間的埋伏,無數石塊轟然砸落,將從其下穿過的戰車砸了個對穿。

  韃靼將領勒馬停駐,驚慌地望向挲摩訶道:“王,有埋伏!”

  “雕蟲小技。”

  挲摩訶咬了咬牙,“‘鋸齒虎’上前,任他山門再硬,今日也要給我炮轟開!”

  滾滾齒輪從埋有‘陵鯉’的地面上碾壓而過,巨重之下,連尖銳的鐵片都無法迸濺,鐵鎖滑動,背著長弓的中原駐軍猛然跳下,“殿下,他們上了那大家夥,陵鯉根本炸不開。”

  “別慌。”

  西洋戰車體型龐大,裝載容量異於尋常,它的火炮口較之其他戰車,可以調轉方向是優點,但卻也是缺陷,一旦關口受阻,整個炮口將直接報廢。

  趙嘉晏拉下面罩,抬手扯動牽引繩,鐵鎖再一次滑動,埋伏在山林間的弓箭手緩緩拉開長弓,戰車行進間推開絲線,在滾落的山石間仍舊以懸殊的重量差距輕松碾過,在鐵鎖抵達終點的一刹那,萬箭齊發,倏地射向了正在轉動的火炮口。

  挲摩訶第一時間看破了他的計謀,鷹眼一般的雙目幾乎凝縮一線,他一把舉起刻有圖騰的彎刀,上面的赤紅色火苗像是真的要燃燒起來,“火炮先別動,秉甲隊擋住。”

  一輪進攻下來,韃靼隻損毀了幾個火炮口,中原駐軍甩開空了的箭簍,大聲道:“殿下,韃靼人這次是有備而來!”

  趙嘉晏一瞬不瞬地盯著前方,“撐住,絕不能讓他們踏進南疆。”

  連續十數日,韃靼人與中原駐軍僵持在群山下,南洋上浮屍千裡,海水被染成了暗紅色,無數軍艦如同曇花一現,複又沉入滾滾潮水中,這場可以象征著大靖山河背水一戰的烽火三月,終於在綠陰冉冉的暮春,迎來了意義非凡的補給。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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