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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岸》第一百五十三章 轉醒(已修)
  第一百五十三章 轉醒(已修)
  鎮北侯也不是一開始就駐守西北, 最早的那幾年他還在東海抗倭,後來季時傿所熟知的嫡系副將都是從那時開始成長起來的。

  被季暮從宮裡接出來後,有很長一段時間季時傿都跟著他待在軍營, 這裡比不上宮裡每年有穿不完的綾羅錦緞,吃不盡的精致點心,年幼的季時傿只能跟著將士們一起吃粗糧,睡覺也沒有軟榻。

  好在那幾年四境還算安穩, 季暮正值盛年,無人敢犯, 季時傿得以撒了歡地在東海附近玩樂, 時常與附近漁村的孩童玩做一團。

  某一年, 東瀛內部起了政變,大批人趁亂襲擊海東港口, 駐軍很快將岸邊的漁民撤退, 季時傿被漁女抱在懷裡, 往東眺望可以看見刻有大靖標志的艦船穿行在風雨交加的海平面上,浪潮翻滾,電閃雷鳴,數十艘艦船如同浮水而出的蛟龍一般,頃刻間將海上作祟的敵人掃蕩乾淨。

  這可以說是季時傿第一次見識到什麽叫戰爭,只不過是大靖單方面碾壓式地驅逐敵人,因此她最早覺得當將軍是一個極其威風的事情, 所以一遍又一遍地纏著季暮帶她去東海,去西北, 去南疆。

  “小丫頭片子, 想一出是一出的。”季暮牽著她的小馬駒, 季時傿坐在馬背上晃悠著腿, 上去下來都需要大人給她抱上去,她一邊像模像樣地夾著馬腹,一邊躍躍欲試道:“我不管,我將來就要做大將軍,我要像爹爹一樣馳聘沙場!”

  “是‘馳騁’。”季暮無奈地糾正她,“你到底在學堂裡有沒有認真讀書啊?”

  小季時傿頭一撇,裝作沒有聽到他問這句話。

  “算了。”季暮搖了搖頭,“反正我們老季家都不是啥讀書的料。不過我可告訴你,當將軍沒你想得那麽威風,稍有不慎可就小命不保,你自己不也說,軍營裡沒有軟床,沒有點心,睡前也沒有嬤嬤給你講故事嘛。”

  小季時傿有些為難,“那還有新裙子穿嗎?”

  也不是,除了這一次,季時傿迷迷糊糊地想,她好像對梁齊因臨陣脫逃了。

  結果到最後,季時傿還是接替季暮做了這個營生,軍營裡果然如他所說,沒有軟床,沒有點心,也沒有嬤嬤在睡前講故事給她聽,世事變幻無常,縱橫捭闔的鎮北侯也算不清。

  她氣息微弱,傷勢太重,梁齊因沒有辦法,他從來不信怪力亂神之說,哪怕經歷過重生也沒有刻意去尊崇神佛,但季時傿一直不醒,他只能跪在神像前不停地祈求,每一夜都在床邊輕喚季時傿的名字,讓她快點回家。

  “阿傿,快回家吧,不要睡了。”

  小季時傿不服氣地哼了一聲,“小姑娘就不能保家衛國啦。”

  京城城破,大靖可能亡國,季時傿覺得自己並不是一個很好的接班人,但她已經盡力,至少這些年來,她從來沒有臨陣脫逃過。

  “那宮絛呢……”

  季時傿恍惚間好像看到她爹守在橋邊,一遍又一遍地揮手,聲音由遠及近,“乖囡囡,回去吧,別來爹這兒,回去吧。”

  忽然身旁伸過來一隻手,傷痕累累,微微抬起她的頭,將倒滿溫水的茶杯遞到她唇邊。

  十二月十九的深夜,昏迷數日的季時傿終於睜開眼,此時京城已經徹底脫離了困境,各部正在竭力重振朝政,修建城牆,光是清理屍體這一項就耗費了許久,到最後甚至找不到地方將他們掩埋。

  “嘿,我要你保家衛國,那老子這統帥還要不要當啦。”

  “當然也不能!”

  屋內隻點著盞小燈,季時傿睜開眼,昏迷太久導致她一時之間無法適應光線,喉嚨裡如同刀割一般鈍痛,她偏過頭,沙啞著聲音道:“水……”

  “爹爹,人家不都說子承父業嗎?”

  季暮誇張地努了努嘴,“你見過哪個將士穿裙子上戰場?還沒挨找敵人就先將自己絆死了。”

  或許等他回來,自己已經成了廢墟下一具辨不出原貌的屍體,也可能已經隨炮火消散得一乾二淨,那樣更好,最好什麽都別留下,什麽都別給他看見。

  溫玉裡日夜不眠地守在床邊,施針接骨,連她都無法保證從閻王爺手裡將季時傿救回來。

  “反正你爹我肯定不把這營生傳給你,不然我這麽多年白幹了,忙活一輩子,將來我丫頭要是還遭罪,我得從地底下跳出來找他們算帳。”

  季暮牽著韁繩,悠悠道:“再說了,你見過哪個小姑娘在外打打殺殺的,等再過些時日,便送你回京,請嬤嬤教習你禮儀,天天同人打架這還得了。”

  如今她和季暮走了一樣的老路,而季暮又一次說了謊,哪怕後來她數次在生死一線上掙扎,他也沒有從地底下跳出來給她撐腰。

  季時傿如涸轍之魚般迅速將杯子裡的水喝完,對方見她渴得厲害又倒了一杯,季時傿這次喝水的速度緩慢下來,才後知後覺地掀起目光,先是看到端著杯子的這隻手遍布傷痕,右手中指上有一顆她再熟悉不過的小痣,昏黃的燈光下有些看不清,卻又近乎灼眼。

  “齊因!”

  季時傿眼前一亮,抬起頭時下巴磕碰到杯壁,裡面的水灑出來些。
    她喊了好幾聲梁齊因都沒有回應她,他肩上隻披著件算不上厚的外袍,頭髮草草地扎著,眼下烏青,下顎冒出一層細細的胡茬,顯然幾天沒休息好的模樣。

  梁齊因低頭用衣袖擦了擦洇濕一片的床褥,神情不明,任季時傿怎麽喊他都不開口,起身想要將茶杯放回桌子上。

  “齊因,我喊了你好幾次,你為什麽不理我。”

  季時傿動不了,只能艱難地扭過頭,盯著床邊近乎冷漠的背影,有些不解,又有些委屈地質問道。

  梁齊因果然停下,死灰一般的臉上松動了幾分,背對著季時傿站著,半晌才平靜地開口道:“季時傿。”

  季時傿頓時愣住,梁齊因從來沒有直呼過她的姓名,更遑論是用這麽冷淡的語調。

  “我問你,你在城牆上打算玉石俱焚,與韃靼人同歸於盡的時候,心裡有沒有半分想到過我。”

  季時傿神情愕然,“齊因……”

  “你總說我是你在外的牽絆,我以為,我至少能留住你……”梁齊因自嘲地笑了一聲,“為什麽要讓我一次又一次面對這樣的事情,是不是我再回來晚一點,我就只能給你收屍了?”

  前世他從屍山血海裡將季時傿挖出來,這段記憶之後的很多年都是他的夢魘,一直到現在好不容易要忘了,老天爺又讓他經歷了一遍,那麽過去的那兩年算什麽,一場以假亂真的美夢嗎?
  “你總是讓我不要衝動,不要冒險,可你自己呢?你從來不知道保全自己,我最討厭這樣的人,明明自己都做不到,卻還要去要求別人。”

  梁齊因低下頭,握緊茶杯,“以後我再也不會聽你的了,我也不會管你了,橫豎你根本不在乎我說過的話,也不在乎我的感受。”

  季時傿目光微動,鼻子先是一酸,梁齊因很少向她表達這麽一長串自己的想法,雖說並沒有什麽激烈的詞匯,卻更像一場讓人無法辯駁的控訴。

  梁齊因緩了緩情緒,斷斷續續地呼出一口氣,想要將茶杯放到不遠處的桌子上,季時傿卻以為他是要離開,立刻掙扎著抬起上半身,疼得她眼前一黑仍不知死活地往前方撲去。

  “你別走!等等……”

  季時傿半個身子懸在榻邊,疼得肩膀抽[dòng],梁齊因聽見動靜後臉色一變,慌亂衝上前扶住她,“你幹什麽,剛醒過來誰讓你亂動的?你就非得……”

  話還沒有說完,季時傿便抬起還算健全的一隻胳膊壓下他的脖頸,聲音都在打顫,“別走,你聽我說……”

  梁齊因一下子怔住,方才強裝出來的冷淡猝然潰不成軍,他根本沒法對著季時傿冷言冷語。

  “我並非不在乎你的感受。”季時傿嗓音沙啞,每說一個字喉嚨裡就如同有刀片刮過,“對不起啊……我不該丟下你,其實我很開心我還活著、很開心還能再見到你……我知道是你將我喚回來的,齊因,你不要討厭我。”

  梁齊因沉默良久,一開始回京以為季時傿埋骨在城牆下時,他已經哭夠了,這會兒他眼角乾澀,一滴淚都流不下來。

  他緩慢而平靜道:“我沒有討厭你,相反,我很愛你,所以我自私地希望,你能做個逃兵,可我知道你不會。”

  “如果這次你醒不來,以後無論是誰稱帝我都不想再管了,我也沒有力氣。”

  後半句他咽了回去,如果季時傿出了什麽事,他絕不會獨活。

  不知道季時傿是不是聽懂了他的言下之意,忽然微微抬起頭,嘴唇挨上他,怎知梁齊因往旁邊避開臉,悶聲道:“做什麽。”

  季時傿如實道:“我想親你。”

  聞言梁齊因神色有些松動,卻仍舊嘴硬道:“少岔開話,我在和你說正事,你有在認真反思嗎?”

  季時傿不答,其實心裡已經感動到一塌糊塗,然而她很少看到這麽委屈可憐的梁齊因,季時傿不合時宜地心想,簡直像被拋棄的小鰥夫一樣,她甚至可以想象到梁齊因斷珠似的流眼淚是什麽樣。

  感動過後,色心又佔據了高點,季時傿硬是抬頭在梁齊因嘴角碰了碰,隨後才回答道:“我怎麽沒有啊,我都聽著呢,你能不能不要垮著個臉,不好看。”

  過了會兒又指了指他下巴上的一圈胡茬,“記得把這個刮了,怪扎嘴的還。”

  “……”

  這哪裡是在反思!
  才深情地說完生死相依一類的情話,轉頭就被煞風景的人破壞了氣氛,梁齊因簡直快被她氣笑,伸手將季時傿一把按回被窩裡,惡狠狠道:“死不悔改,我再也不想同你說話了!”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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