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點來登入喔~!!
《泊岸》第一百三十三章 露華
  第一百三十三章 露華
  滴漏行至後半夜, 水聲輕緩,星雲低垂,偶爾能聽見牆角草叢間傳來的蟋蟀聲, 螢火三兩隻,撲朔難尋。

  季時傿從京郊回來,腳程很快,從離家到殺完人也未見得天亮, 月華流照,後半夜爍星遍野, 她背著弓翻上自家院牆, 剛跨過一隻腳, 便瞧見星繁曉露的院落當中,坐著一個人。

  梁齊因肩上松松垮垮地披著薄衣, 手裡拿著一件外袍, 坐著的時候褲腳微微抬起, 露出一雙鐐痕斑駁的腳踝,他聽見聲音後抬起頭,踉蹌著站起來。

  不過他腳上的傷口有些深,初夏炎熱,在牢裡便生瘡膿,拖了幾日嚴重起來連路都走不好,季時傿急忙從牆上翻下, 奔過去扶住他,嗔怒道:“我讓你別亂動你就非不聽是吧。”

  梁齊因抖開手裡的外袍披到她身上, 溫聲道:“冷不冷呀阿傿。”

  “還好。”

  季時傿下意識扭了扭手腕, 先前力氣用大了有點拉到筋骨, 梁齊因心細, 察覺到她的動作後伸手扶住她的小臂,按壓的力度恰到好處。

  也不知道他是什麽時候醒的,季時傿抬起頭,借著月色用目光細細描繪梁齊因的臉,或許在她今晚離開的時候他就醒了,或許根本就沒有睡著過。

  梁齊因明明看到她背著弓箭,穿著夜行衣,也不問她去了哪兒,他在院子裡坐了大半夜,也就只是想在她回來的時候第一時間給她披上一件寒衣。

  還有他兄長的那件事,梁齊盛獲罪,一定會牽連到慶國公府,他必然逃不過牢獄之災,季時傿原本不想用這個法子,可梁齊因卻自己到京匯碼頭找到查辦私鹽的官員,告發了他兄長走私的貨船,一點情面也沒有留,甚至不惜差點把自己搭進去。

  “好喜歡好喜歡,哪哪都喜歡。”

  梁齊因搖搖頭,“我不疼,一點也不疼。”

  季時傿抬起頭,一邊親他一邊道:“眼睛喜歡,鼻子也喜歡,嘴巴也喜歡。”

  他肩上的外袍滑落,墊在身下時,簷前的地板倒也不算冰人,梁齊因抬起手,下意識扶住季時傿的腰,磕絆道:“阿、阿傿……”

  “別動。”

  梁齊因也回抱住她,“嗯?”

  季時傿不再動了,隻盯著他的眼睛看,和裡面一個小小的自己對視,梁齊因原本還有些失落,下一刻季時傿便驀地按住他的肩膀,將他推倒在地。

  “想到就說了。”季時傿貼著他的胸膛道:“真的,越來越喜歡你了,忍不住想去給我爹燒兩柱香,誇誇他真有眼光。”

  梁齊因悶笑一聲,“有多喜歡?”

  “我爹死後,我雖然一心撲在西北戰事上,但我一直覺得,我過得挺渾渾噩噩的,後來又遇到了這麽多事,真的,可能如果不是有你陪著我,我都不知道我會變成何種模樣,可能這輩子也就這麽稀裡糊塗地過完了。”

  梁齊因靜靜聽她說完,低下頭,下巴挨著她的發旋蹭了蹭,“怎麽突然說起這些了?”

  季時傿語氣輕慢,“但我現在,有很多想做的事情,也有了牽掛,你之前一直覺得是我在改變你,其實你何嘗不是也改變了我許多。”

  梁齊因頭也不抬,繼續按揉著她手臂的肌肉,“你想做什麽便做什麽,想去哪兒便去哪兒,我不會過問的。”

  季時傿盯著他蝶翼一般纖長的睫毛,輕聲道:“你怎麽不問我今夜去了哪裡?”

  季時傿沉默良久,忽然往前摟住梁齊因的腰,頭靠在他胸`前。

  她說話聲音小,含糊不清,像撒嬌討吻一樣,梁齊因順勢低下頭讓她親得方便些,一手按上她的腰,動作間牽扯到腕骨的傷口,梁齊因的眉心猝然跳動了一下。

  季時傿停下來,抵著他的鼻尖,低聲道:“是不是很疼?”

  “齊因,我有時候覺得我真的挺幸運。”

  從頭到尾,他都沒有考慮過這件事對他會有多大的影響,如果不是刑部尚書張簡對他留情,可能換做其他法司,以梁齊盛得罪人之深,他必受遷怒,少不了掉幾層皮。

  甚至現在從牢裡出來,鐐銬磨破的地方幾可見骨,他也隻字未提到自己。

  季時傿閉上眼,“謝謝你。”

  季時傿坐在他身上,常年練劍拉弓的手一寸一寸從他胸腹的肌肉上滑過,指間的薄繭蹭得梁齊因渾身發燙,他抬起腰,伸手想要摟住季時傿。

  梁齊因再動手上的傷口就要裂了,隱隱有血跡滲出繃帶,季時傿不由斥道:“我讓你別動!你還想不想養好傷了?再不聽話就回屋睡覺去。”

  梁齊因隻好緊閉雙眼,可是眼睛看不見,其他感官就更加明顯強烈,他喉舌滾燙,身體的每一處都在叫囂著要把這個坐在他腰上胡作非為的人壓下去,可實際上卻乖巧地依照季時傿所說,再也不動彈了。
    長發垂落時掃過梁齊因的肌體,他近乎嗚咽出聲,手指在腰側無助地曲起,季時傿見狀直起身,抬手將頭髮高高挽起。

  梁齊因察覺出有關她的氣息在遠離,倏地睜開眼,恰好瞧見季時傿正將脖頸後的系帶解開,衣衫堆落,粉膩香濃,

  他不知道怎麽就想到“素花皎霜雪,紅豔比瑤瓊”這句詩,季時傿素面未妝,玄色衣衫摞在臂彎,玉面清影,香謝菡萏,盈盈一點水中月,嫋嫋一厘雲上嵐。

  梁齊因喉結滾動,在二人分隔兩地之際,只能靠書信往來聊以慰藉,偶爾夢中窺探都恐求之不能。

  他先前不敢告訴季時傿的夢境,也是這般零露漙兮的將曉時分,曲岸廊圜,滿庭浮香,晃動的裙擺如同薄霧細雨中輕顫的花枝,纖雲凝露,裙裾搖曳間,一片月白清。

  季時傿伏下`身,鬢邊洇濕,忽然想趴著歇一會兒,她半睜著眼,廊外卷邊天光,月亮也是將墜不墜之勢,梁齊因微微抬起手,摸到她腰窩的薄汗,啞聲道:“累嗎?”

  季時傿搖了搖頭,“還好。”

  梁齊因側頭往屋簷外看去,疏星淡月,好像將這一場偷歡都看了去,他喉間有些發澀,從散落的衣袍中拉來一件,輕輕蓋在季時傿身上,將她遮得嚴嚴實實。

  “怎麽了?”

  “不想讓它們看見。”

  ————

  六月梅雨,街巷間的青石磚上長出薄薄一層苔蘚,貢院坍塌的號子終於修理好,朝廷正在選舉這一屆秋闈的主考官,大概有了幾個人選,下了大朝會後官員陸續回到各部值房,裴逐撐著傘,亦步亦趨地跟著前頭氣勢洶洶的戶部尚書肖頃。

  禁軍統領一職空落,各方絞盡腦汁地想要把自己人推上位,端王今年加綬了玉帶,這是親王最大的殊榮,可以說是離儲君之位只有一步之遙,然而廢太子都前往封地快一年了,成元帝也遲遲沒有再冊立太子的意思。

  今早大朝會,成元帝不僅無視了舉薦九門衛左將軍周適詳為禁軍統領的折子,直接任命了剛回京不久的謝丹臣,周適詳的父親叫周秉德,乃兵部侍郎,與肖頃是同年,自己人沒上位便也罷了,反倒被半路殺出來的謝丹臣截了胡。

  “老師,您慢一點,雨天路滑。”

  肖頃握緊手,強忍著才沒一掌拍在桌案上,“老天無眼,竟沒下道雷劈死那姓謝的小癟三。”

  裴逐抿緊唇,進了值房後將傘收攏,“好歹不是姓梁的當道,也不算壞事。”

  說到這個,肖頃忍不住笑了一聲,“我倒是聽說,跑到刑部告發梁齊盛的人是他那個親弟弟。”

  這件事最近在京城鬧得人盡皆知,有人說梁齊因大義滅親,剛直不阿,也有人說他冷酷無情,沽名釣譽。

  肖頃上次設計想要將他們拉下水沒成功,反倒搭進去了一個蔡垣,好不容易熬死了天天在成元帝面前賣弄老臉,煽風點火的沈居和,正愁下一步怎麽辦呢,那廂自己先打起來了。

  裴逐點點頭,“是,梁齊因還因此在牢裡被關了許久。”

  肖頃哼笑幾聲,譏諷道:“有意思,自家人打自家人,他們這一家子也是奇葩得很。”

  “不過秋闈快到了,那梁齊因今年也是要參加的,日後此人必是朝中第一大毒瘤,不知道要攪和多少水,他不除,我心不甘。”

  裴逐立在一旁為其研墨,聞言手頓了頓,半晌才道:“他也未必就能入朝。”

  肖頃不禁抬眉,神情複雜,“懷遠,你這話是什麽意思?”

  “老師忘了,慶國公久病纏身,焉知能不能活到八月,到時秋闈,他不得接著守孝嗎?”

  肖頃眯了眯眼,“倒確實如此,不過去年多地災禍,難免明年不會再開恩科,不足以一勞永逸啊。”

  裴逐低下頭,“學生粗鄙淺薄,讓老師見笑了。”

  “你呀,就是太年輕了一點,這斬草要除根,既然要做事,那就做得狠絕一點,以免野火燒不盡,春風吹又生。”

  裴逐放下墨條,走到桌案前彎下腰,“學生請老師指點。”

  肖頃嗤笑一聲,招手道:“來,老師慢慢講與你聽。”

  (本章完)
章節問題回報:
翻譯問題
內容不符
內容空白
內容殘缺
順序錯誤
久未更新
文章亂碼
缺失章節
章節重複
其他訊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