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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泊岸》第十二章 春蒐
  第十二章 春蒐
  第二日,春蒐正式開始,成元帝射出第一箭後,王公勳貴子弟紛紛上馬彎弓搭箭,幾位皇子率先衝進林子當中,重臣子弟緊隨其後,馬蹄紛踏而去,林子裡的鳥獸瞬間被驚起,伴隨著司天監祭司的喝頌聲,成元二十年的春蒐拉開帷幕。

  營地中心空曠下來,此地又作跑馬之用,女眷坐在後面的看台上觀賞,中間的過道處寬度很大,以備緩衝與防護之需。

  各家的女眷有如男子一般入林狩獵的資格,但是她們大多數人並不善騎射,看台下的馬場上因而有專人牽引以及教習騎術,基本上沒有什麽安全隱患。

  平時世家的小姐們很少拋頭露面,大部分時間只能居於閨閣之內,春蒐可以說是她們為數不多可以不必嚴守規矩的時候,但對於許多權貴之家來說,越在此環境下,便越保守,甚至墨守陳規到一種令人發指的地步。

  由於她們拘束,也導致其他相對沒有那麽富貴的家族兢兢戰戰不敢肆意妄為,因而馬場上空蕩蕩的,看台上坐滿了女眷,卻沒一個人敢真的下去。

  季時傿無法無天,不服管教,她從看台上一躍而下,翻身上馬。季時傿是勳貴之女,在場的哪怕是四妃公主都需對她和和氣氣,她以一己之力扯爛此詭異氛圍下的裹腳布,隻往馬場上一站便提醒著人們女子亦可騎馬射獵,無需拘於陳規。

  由她帶頭,貴族女眷也索性摒棄這一年到頭綁在自己身上的枷鎖,沒多久,馬場上便聚來許多人。季時傿見狀功成身退,一揚馬鞭,直衝進獵場當中了。

  不遠處的草叢後戚相野等候已久,聽到動靜後探頭道:“等你好久了,搞快點,今天比什麽?”

  季時傿勒緊韁繩,揚聲道:“陛下說了,今日獵場有一隻白狐,捉到它可得頭彩,要不要比比?”

  戚相野一拍馬鞭,“好!就比這個,誰輸了學狗叫!”

  再加上今年據說獵場中有罕見白狐的蹤影,不止是皇子,其他人也躍躍欲試,成元帝特準,無論皇子士族,只要誰可以捕到白狐便可拔得頭籌,活捉者再加賞黃金萬兩。賞不賞賜的倒無所謂,重要的是賞賜背後所帶的殊榮,於是成元帝一聲令下,圍場內大家都瘋了一般尋找著白狐的蹤跡。

  她抬頭微笑道:“殿下方才在尋白狐?”

  那次驚動闔宮的落水事件,也是因為她和趙嘉禮廝打引起的。

  季時傿一下子跑出幾裡,戚相野追上她,驚道:“我天呐時傿,你不知道,剛剛二皇子那個臉色,都快黑成碳了!”

  戚相野見狀也匆匆行了臣子禮,追著季時傿的方向跑遠,生怕趙嘉禮被激怒後氣撒在自己身上。

  季時傿出宮後基本沒有再見過趙嘉禮,如今在獵場上遇見,季時傿已經不似從前那般莽撞,再者趙嘉禮年齡長些也學會裝皇子的派頭了,不便再與臣女作對。

  “哦喲。”季時傿挑了挑眉,“玩挺大,比唄!”

  季時傿俯首行禮:“這般,時傿便不打擾殿下了,預祝殿下拔得頭籌,時傿先行告退。”

  季時傿聞言一笑,懶得與這幼稚鬼再多言語,猛地一抽馬鞭,頓時遁入叢林當中,戚相野見狀閉了嘴,被她激起勝負欲,也緊隨其後衝入樹林。

  因為母妃受寵的緣故,趙嘉禮一直是囂張跋扈的性子,季時傿不喜歡他,如今年齡大些還能收斂些,小時候住在宮裡兩人基本上互相看不順眼,見面必掐。

  趙嘉禮的母親是敏貴妃,榮寵一時,趙嘉禮禮在皇子中也很受成元帝看重,未及成年便封了王,阿諛奉承他的人很多,如今在朝中的勢力可以算得上是一騎絕塵。

  趙嘉禮臉上帶笑,表面看上去和藹可親,“正是。”

  季時傿面不改色,心裡卻啐道:有病吧,你誰啊……

  因而季時傿看見他,便恭恭敬敬地同戚相野一般行了禮,誰知趙嘉禮居然親自過來扶她,臉上掛著笑,語氣讓人惡心道:“季小姐,請快免禮,你與本王幼時相識,多年情誼,何須這般客氣。”

  皇家圍場非常大,其中囊括了山川湖泊,草地懸崖,哪怕是騎著最上等的馬繞著圍場跑一圈也需要很久。

  季時傿與戚相野也不例外,二人騎著馬,仔仔細細地林子裡搜尋著,路上遇到二皇子趙嘉禮禮,短短一會兒功夫他已是收獲滿滿,隨行仆人攜帶的麻袋裡已經快要裝滿了。

  每年春蒐時,上至皇族,下至文武百官都會比賽誰收獲最多,哪種獵物最難捕殺,拔得頭籌者可以獲得皇帝的賞賜,今年的頭彩是一張金雕長弓,足足二十余斤重,是大靖最出色的宮廷匠師打造。

  戚相野笑嘻嘻道,胸有成竹:“誰不叫誰王八蛋啊!”

  她一股腦地將話說出來,說完不等趙嘉禮回答,一揚馬鞭飛一般跑了。

  季時傿撇了撇嘴,“我看到他就煩。”

  戚相野豎起手指“噓”了一聲,“你小聲點別被人聽見。”說完壓下聲音道:“我記得從前你說你跟他不和啊,他是不是罵你克、克……”

  “天煞孤星,克親的命。”季時傿冷冷道,之前就是因為趙嘉禮嘴賤,自己才和他打得落下太液池,之後父親被自己連累罰俸了三年。
    “那他今天怎麽突然變態度了,你瞧他剛剛那樣子,我雞皮疙瘩都起來了。”戚相野抱臂抖了抖。

  季時傿翻了個白眼,“誰知道犯什麽病了,不管他,我們繼續。”

  “誒。”正加緊馬腹想要跑起來的的戚相野忽然勒緊韁繩停了下來,他凝視著地面,奇道:“時傿,這地上的腳印是什麽東西的?”

  季時傿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見泥地上有幾個人臉一般大小的腳印,像是大型猛獸留下的。但春蒐為了皇族的安全,圍場中不會出現這樣的動物,最凶猛的可能就是幾匹狼了。

  季時傿直覺不對,地上的腳印錯亂交疊,顯然不止是一隻大型猛獸留下的,倒像是成群結隊從這裡路過,想到這點後,她本欲揚鞭追著腳印的方向前行,驀地聽到前方的樹林裡傳來一聲尖叫。

  “怎麽回事!?”戚相野嚇得抖了抖。

  季時傿來不及多想,當機立斷朝戚相野道:“戚二,你現在趕緊回營地,通知禁衛軍立刻疏散獵場!”

  戚相野拉了拉韁繩,“那你呢?”

  “前面恐怕有人已經出事,我得去看看。”季時傿催促道:“別愣著了,去啊!”

  她神情嚴肅,戚相野不敢再耽擱,連忙調轉方向,疾馳而去。

  此時林子裡又傳來尖叫,甚至還有幾聲猛獸的嘶吼聲,前方樹林裡登時驚起一片飛鳥。

  季時傿定了定神,猛地夾緊馬腹,衝進林子當中。她順著叫聲的來源向前,甫一進入樹林便看到數道龐大的黑影,季時傿心裡一咯噔,待看清楚是什麽東西後,頓時驚得瞪大了眼睛。

  是三頭體型巨大的黑熊。

  它們正圍在一棵岌岌可危的樹下,樹上趴著一個驚懼到極致,抖得如同篩子一般的身影,乃五皇子趙嘉鐸。

  五皇子的母妃是李賢妃,多年來盛寵不衰,五皇子也極受成元帝疼愛,成元帝如今並未立儲,皇子間表面風平浪靜,兄友弟恭,實際上暗潮湧動,爭鬥不止。

  敏貴妃的兄長是戶部尚書肖頃,李賢妃的的父親是內閣大學士李煒,前幾日方喜得長孫,而他的兒媳,就是慶國公梁弼的長女,梁慧芝。

  趙嘉禮與趙嘉鐸在皇子裡立儲呼聲最高,也是勢力最大且不分上下的兩個人。如今李梁二家聯姻,慶國公梁弼雖是草包廢物一個,但他有個兒子梁齊盛如今正任禁衛軍指揮使。

  季時傿瞬間便想通了趙嘉禮今天對她的態度為何突然轉變,五皇子手裡已經掌握禁軍,但他的身邊還尚未有軍方的人支持,所以便將主意打到了自己頭上!

  這狗/日的!

  季時傿不滿自己被迫卷入黨爭,但她不滿歸不滿,卻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五皇子慘死於熊腹當中。

  她咬了咬牙,反手從身後背著的箭筒中取下一箭,拉開長弓瞄準前方,一箭射穿了其中一隻黑熊。

  她飛快向前跑去,趁黑熊沒反應過來時大喊道:“五殿下,跳下來!”

  趙嘉鐸掛在搖搖欲墜的樹枝上,滿臉淚水,看到有人過來後原本以為自己有救了,結果卻只是和自己一般大的少女,他登時絕望透頂,哭喊道:“我不敢!”

  季時傿:“……”

  她閃身靈活地避開黑熊的攻擊,揚聲道:“殿下現在跳下來還有我接著,若等樹被它們撞斷,後果不堪設想!”

  趙嘉鐸不過十三四歲,平時嬌生慣養的哪裡經歷過這樣的大場面,季時傿說得話不假,再這麽耗下去樹肯定會被撞斷的。

  他垮著臉,眼睛越來越紅,忽然“哇”的一聲鬼哭狼嚎起來,緊閉雙眼,猛地松開手腕,從樹上跳下。

  季時傿瞅準機會,從樹下飛快而過,伸手接住落下的趙嘉鐸一把扛在肩上,於此同時,這棵兩人環抱的大樹被黑熊撞到,直挺挺地倒下去,恰好砸到了另外一隻。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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