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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強慘蟲帝的攻略指南》第一百三十七章 表白
  第一百三十七章 表白
  雌蟲外表強勢堅硬, 雙唇卻是柔軟的。

  寧丹臣一怔,眼裡還有未完全消散的驚訝。

  下一刻,望見夏玄輕顫的睫羽時, 驚訝便化作了盈盈笑意。

  十九歲的第一天, 夏玄得到了第一份禮物。

  寧丹臣的手輕輕搭在他的後頸, 指尖輕撫他的發梢,將他往自己懷裡帶了帶。

  夏玄顯然沒有意料到他的動作, 雙手尷尬地聚在半空。

  親吻是一瞬間的念想,沒有考慮, 只有鬼使神差。

  不願浪費當下好氣氛的念頭在他心裡迅速生長為參天大樹, 於是他想也不想吻上那雙唇。

  下唇被輕咬一下,寧丹臣含糊地對他說道:“專心。”

  電影已放至最後, 大結局的背景音樂響起,有情人終成眷屬,迎風奔向曠野, 在花海之中擁吻。

  現在送?是因為醒來之後就是分別了嗎?
  “為什麽——”他的問話還沒說出口,寧丹臣已經從口袋中取出那個絲絨盒,並打開了。

  “生日的第一份禮物。”他對夏玄說。

  欲蓋彌彰反而成了現下最好的解決方式。

  寧丹臣解開項鏈的卡扣,走到了他身邊:“剛才想問什麽?”

  遊戲助手在夏玄親上寧丹臣的那一刻就強製自己進入了休眠狀態,免得看到什麽不該看的。

  直到寧丹臣喊它,某個貼心的機械蟲才醒過來,狗狗祟祟問寧丹臣:“玩家開心嗎?”

  電影結束, 只剩下黑屏。投影儀還在盡職盡責地工作, 發出輕微的聲響。

  電影之外, 夏玄猶豫的雙臂摟住了寧丹臣, 他們在靜謐的臥室裡, 用親吻迎接新一天的到來。

  夏玄來首都星參加樞密會議,暫住在酒店,二十四號這日還要在首都星參加頒授儀式——智者們是不吝於給年輕軍雌授予榮譽和獎勵的。

  寧丹臣和夏玄隨手收拾了臥室裡的東西,打開主臥房門,準備從安全臥室回到酒店裡。

  遊戲助手遺憾地歎了口氣,被寧丹臣又摁進了海裡。

  臥室內環境昏暗,夏玄別過臉,沒有看見寧丹臣與他如出一轍的臉紅。

  他一聽就知道遊戲助手在想什麽亂七八糟的東西,直接打消了它的念頭:“接吻而已,關系目前很清新,不要想太多。”

  那是一條項鏈,中央鑲嵌一枚清透的松石綠寶石,一如夏玄的眼睛。

  “玩家好大方。”脫離夏玄視線,回到安全臥室裡,遊戲助手從虛空中冒出頭,感慨道。

  夏玄愣了愣,某些可怕的猜測從心底浮現。

  周若明和謝之桃都在房間裡沒出來,看時間估計還在熬大夜,享受夜間生活。

  這也是他逗留首都星的原因。

  安全屋大門打開,外界環境已經變成了酒店房間內部。

  如果這個時候夏玄仔細點, 就會發現寧丹臣狂潮般的心跳聲, 無奈他並沒有聽見, 也就無從得知寧丹臣被電影音樂掩蓋的緊張。

  分明是初吻, 動作生疏,還要裝出一副鎮定自若的模樣。

  臉皮薄不好逗太過,寧丹臣見好就收,對夏玄故作玄虛道:“項鏈裡還有很多有意思的東西,你可以探索一下。”

  比如玩家與養成對象意亂情迷的場景。

  他們不敢對視,刻意裝作無事發生,仿佛這樣就能重新將捅破的窗戶紙縫縫補補糊回去。

  “很晚了, 睡覺吧。”生澀的初吻結束, 夏玄耳廓的紅已經蔓延到白皙的脖頸。

  對上夏玄疑惑的眼神,他挑了挑眉:“答案我就不說了,親自發現驚喜才有意思。”

  房間內就一張床,怎麽看,寧丹臣都不會留下來。夏玄偷偷瞟了一眼身後的床鋪,心裡卻閃過一絲失落。

  寧丹臣卻站在原地沒有動。

  夏玄不願去想他們現在是什麽關系,寧丹臣也不會在他臉薄時談及未來。

  夏玄乖乖低下頭,由他給自己戴上項鏈:“什麽都沒有。”

  寶石在明亮的燈光下熠熠生輝,如同夏玄此刻望著寧丹臣的乾淨雙眼。

  “本來想等你睡醒後,再送給你的,但現在想想,這個時候似乎也是個很好的時間。”寧丹臣握緊那個絲絨盒,語氣愈發堅定。

  “真的?”寧丹臣並不相信他的說法,調侃似的多問了一句,隻得到了夏玄沉悶的應答:“嗯。”

  “你在想什麽東西。”寧丹臣在精神識海裡掀起海嘯,險些把機械蟲澆短路。

  它算了算自己休眠的時間,又覺得不太對勁,金屬眼滴溜溜轉,忙找補道:“不開心也沒有關系——”

  第一份,意味著還有之後。夏玄心底的不安因為他的一句話,忽然就被撫平了。

  禮物也送了,該說的都說了,寧丹臣也不想打擾他休息,道了句晚安就離開了。

  “咳咳,時間不早了,我送你回去。”寧丹臣清清嗓子,話裡帶了點隱含的尷尬意味。

  他自以為掩藏得很好,還是被寧丹臣看出了端倪。年輕男人語氣裡滿是關心:“怎麽了?”

  他雙手插兜,手指輕輕摩挲口袋裡的絲絨盒。

  夏玄搖搖頭,再次催促他回去休息:“很晚了,你先回去休息吧。”

  寧丹臣換了件家居服,聞言瞟了它一眼:“那些東西我留著又沒有什麽用,還不如都給他。”

  他是注定要離開赫格拉斯帝國的人,這幾個月來獲得的錢財資源一樣都帶不走,還不如留著給夏玄,讓他有發揮的余地。

  那條項鏈不僅僅是起到裝飾作用,也是一枚信物。

  甚至還有首都星六大家族的內部資料,全都留給了夏玄。

  黑發雌蟲今夜從清貧一躍成為貴族。

  “更何況裡面也不止有我給他的,還有夏初留給他的遺產。”寧丹臣掛好大衣,走進衛生間洗漱。

  夏初在夏玄的精神識海中動了手腳,也沒有多教他唯一的孩子要怎麽生存,實際上做了二手準備。

  他不願意夏玄走上夏家先輩的老路,費勁心思磨滅夏玄的天賦,又留了一大筆財產。

  靠著這筆遺產,夏玄能夠平靜富足地過完一生。

  可這位雌父沒有料到的是,夏玄會跟在他的身後目睹一切,還被劊子手們封印了記憶。

  關於這筆遺產的信息,也就從夏玄腦子裡淡忘了。

  如果寧丹臣沒有及時收回這筆財產,那些東西估計就要被上交,再也沒有物歸原主的一天。

  遊戲助手不知道想到什麽,長歎了一口氣。

  它選中過很多玩家,寧丹臣是唯一讓它動了惻隱之心的一個。

  機械蟲安靜地呆在寧丹臣身邊,開始思考漏洞修複後,向遊戲主系統要個福利,促成小情侶一樁美好姻緣的可能性。

  有情人天各一方未免太過淒慘。

  好歹寧丹臣也是修複漏洞處決世界代行者的人。

  它正盤算著,身體內部與遊戲系統連接的部分卻傳出大片尖利的警報,整個系統因為接收到大量信息當場死機,從半空中直接摔落,被寧丹臣眼疾手快接住了。

  “你這是什麽情況?”寧丹臣放下漱口杯,拎起機械蟲皺眉問道。

  遊戲助手卡頓了好幾分鍾,才連接上信號,勉強能發出一點斷斷續續的聲音:“能……衝……鏡源種……”

  一大堆的話裡,寧丹臣只能聽懂鏡源種三個字。他神色一凜,厲聲質問:“鏡都怎麽了?!”

  機械蟲還在懵圈當中,最後回答他問題的,是沒有實體的遊戲系統:“世界代行者的能力失控了。”

  禰虹瀕臨崩潰,能力失控,直接影響到了兩個世界的穩定。鏡都在崩塌邊緣,置換反應強行突破寧丹臣的精神力壓製,強製重啟。

  這是寧丹臣等待已久的機會。

  衣服根本來不及換,他直接披了件大衣,衝出了安全屋。

  **
  “殿下。”蓮沉哽咽著開口,他的手在抖,抱起禰虹時,手臂仍舊是穩當的。

  禰虹抬起幾乎透明的手臂,擦掉了他的眼淚,笑容和平常一樣溫和:“哭什麽。”

  蓮沉將他放到輪椅上,毛毯一並蓋在禰虹膝上。這名鏡源種帝國的君主相貌上仍是年輕的,生命卻已到了盡頭。

  “您要離開了。”神殿禁衛軍護衛長強壓下喉間的苦意,滯澀開口。

  禰虹似乎並不在乎自己即將迎來死亡的事實,對此平淡到了極點。

  他自高位向神殿之外眺望,眼裡帶了幾分懷念:“原來都過了那麽長時間。”

  面前的景色出現了變化,禰虹仿佛在空曠的神殿內,看見了幼年在庭院中奔忙的自己。

  雌父與雄父站在他一眼就能看見的位置,微笑著鼓勵他去探索這個世界。

  蓮沉也是如此。幼年的蓮沉被送到他的身邊,擔任他的護衛長,初次見面,臉上還有未消散的淚痕。

  那時他應當是很不樂意的。

  禰虹忽地想到這一點,從唇角溢出一聲笑來。

  那時不樂意的蓮沉,如今也陪在他身邊幾十年了。

  “蓮沉。”禰虹想到這,喊了蓮沉一聲。

  忠誠的護衛長半蹲在他身邊,低下頭接受君主的命令:“殿下。”

  禰虹的指尖動了動,嘗試去觸碰他的手慢慢回落。

  他看著蓮沉低垂的眉眼,輕聲道:“我死後,鏡都會崩潰,你們勢必會受影響。我會盡可能送你們全部離開,直至置換反應完成。”

  “殿下!”蓮沉猛地抬起頭,卻是連多余的話都說不出口了。

  “我的精神力會一直陪伴在你們身邊,直至消散。”禰虹笑意盈盈,唇角的笑容卻透露出一分輕松。

  抬起又回落的手終於不再怯懦,輕輕搭在了蓮沉的肩上。

  禰虹溫柔道:“蓮沉,他們就拜托你了。”

  那是鏡源種皇室的責任,蓮沉本沒有義務去承擔。但事已至此,就讓他任性一次。

  蓮沉攥緊了拳頭,聲音因哽咽而發抖,說出口的話卻是重若千鈞:“必不負殿下囑托。”

  肩上壓了一重又一重,如今盡數清空。禰虹的笑容多了幾分真情實感:“陪我下局棋吧。”

  蓮沉強忍下悲痛,沉聲應道:“是。”

  禰虹執白棋,蓮沉執黑棋,白者先行。

  靜謐的神殿內一時間只剩棋子落下的清脆聲音。

  一局棋,蓮沉心思都在禰虹身上,下得心不在焉,還要強迫自己集中注意力,將心思放在棋局上,陪禰虹下完最後一局棋。

  空曠的神殿內響起另一道腳步聲。

  不緊不慢,沉穩有力。

  禰虹抬了抬眼皮,看了眼滿臉警惕的蓮沉,輕輕歎了口氣。

  他抬起手指,將黑色王棋推倒,輕聲念道:“將殺。”

  蓮沉似乎被他這一聲喚回注意力,低頭看見被白棋殺得七零八落的黑棋,略帶急促道:“殿下,您先離開。”

  這個時候敢進入神殿的,只有一個寧丹臣!

  禰虹手一揮,收起棋盤,自己推著輪椅調轉方向,給了蓮沉一個寬慰的眼神。

  “寧先生,何必如此急躁?”他揚聲道。

  音量並不高,在空曠的神殿內,卻足夠響亮,讓在場的全都聽清楚。

  寧丹臣一身黑色大衣,裡面是柔軟的藏藍色居家服。

  他的腳下甚至是一雙拖鞋。

  和周邊乾淨神聖的環境相比較起來,能稱得上一句衣冠不整。

  蓮沉看見他這幅形象,下意識想開口訓斥,卻被禰虹抬手的動作攔了攔,沉默地後退,站在了禰虹身後當安靜的背景板。

  “聽說你要死了,過來恭喜你早日脫離苦海。”寧丹臣漫不經心道,打量著高位之上,仿佛下一秒就要消散的禰虹。

  禰虹朝後揚了揚手,示意蓮沉先離開。護衛長神色嚴峻,勸說的話在對上君主不容否定的眼神時,全部咽了回去。

  他低下頭告退,神殿內只剩下禰虹與寧丹臣。

  禰虹自己推著輪椅下高台,慢慢到達寧丹臣面前:“苦海暫且沒法立馬脫離,還要熬一段時間。”

  遊戲助手還在卡殼之中,遊戲系統沉默不語,好半晌才給他一句鏡都在逐漸崩塌。

  寧丹臣漠然地看著幾乎維持不住身形,還要強裝鎮定的禰虹,忽地扯出一個笑:“最後時間,要來聊聊天嗎?”

  現實世界,因置換反應強製重啟,被置換的人或多或少都出現了器官衰竭的情況。

  禰虹油燈枯盡,還在強撐維持鏡都的秩序。

  寧丹臣看似遊刃有余,實則精神力一直在大額輸出控制整個反應,精神識海幾近破碎。饒是如此,他還是要在禰虹面前不表露分毫。

  世界代行者機關算盡,死期臨近,叫他抓出片刻松懈,都能死局翻盤,逆轉局勢。

  寧丹臣不能叫他窺見一絲一毫的漏洞。

  緊要關頭,他們還能故作平靜談笑風生。

  禰虹臉上掛著恰到好處的笑:“寧先生想要聊什麽?”

  “聊一聊,你被夏初鎮壓的過往?”寧丹臣揚起一個燦爛的笑。

  他算過時間線,禰虹蘇醒的時候,正是夏初去世之時。

  如果夏初沒有被帝國處決,那他就仍然是赫格拉斯帝國的保護神,禰虹不會複蘇,鏡源種將繼續苟延殘喘,在星際間流浪。

  連帶著與現實相關的置換反應都不會開始。

  但夏初死了。

  所有的計劃啟動,兩個世界不可避免被拖入了混亂之中。

  “那可不是什麽美好的回憶。”禰虹無奈道,看不出多少尷尬煩躁的情緒。

  他一向如此,寧丹臣清楚他不會因為這樣一句直白的挑釁生氣。

  “不美好,但你醒來了。”寧丹臣伸了個懶腰,面容平靜地說:“我挺佩服你的。”

  立場不同,才會在神殿對峙,倘若在同一陣營,有禰虹這樣的隊友,顯然是件很快樂的事。

  處在禰虹的位置,寧丹臣也想不到更合適的方法來面對滅世的可能。

  這已經是最佳答案。

  無奈對現實社會而言,這並不公平。

  “謬讚。”禰虹微微頷首,玻璃珠似的眼睛望向寧丹臣,蒼白的雙唇間吐出一句話:“寧先生還記得慕青的預言嗎?”

  遊戲助手與遊戲系統似乎齊齊陷入了卡頓狀態,在修複漏洞的關鍵時刻,竟然沒有選擇旁觀見證,而是保持了沉默。

  寧丹臣便在這個時候明白,他與禰虹的對手只是彼此而已。

  連慕青的預言在上一次的談話中就已經提及過,他暗自猜測禰虹在此時提及預言的用意,隨意道:“當然記得,我的過去、現在與未來究竟在哪裡。”

  他將預言說出口,打量著禰虹的神情。
    “那寧先生看見了不同的結局嗎?”禰虹在虛空中掃了掃,無數不同的畫面構築成一道長廊,出現在他們面前。

  鏡源種的精神構築能力。

  面前的場景對寧丹臣而言很是熟悉,他見過很多次自己與夏玄相遇的不同結局。

  每一條支線都是Bad Ending。

  “每一次重啟和循環,就是不知道,這一次會不會成為最後一次。”寧丹臣聳聳肩,抬手去碰幻境裡,其中一條支線中的夏玄,眼裡帶了幾分他察覺不出的眷戀。

  禰虹安靜注視他的動作,緩緩開口問道:“那輛穿越時空燃燒的汽車,寧先生會覺得是巧合嗎?”

  寧丹臣眼皮一跳,那是世界漏洞變嚴重的結果,才會導致其他支線的“寧丹臣”闖入他這條線中。

  禰虹突然提及這個問題,將他之前並沒有關注到的問題扯了出來。

  世界漏洞為什麽會加重?

  他與遊戲助手一致認為是禰虹濫用能力的原因,才會導致兩個世界不穩定。

  “不是我的出現導致了世界漏洞,”禰虹慢慢開口道,“而是漏洞本來就存在,才能讓我有機會使用能力啊。”

  他的尾音輕飄飄,落不到實處,語氣又是溫和的。

  寧丹臣神情冷肅,他和遊戲助手從最初就搞錯了因果關系,漏洞根本就不在禰虹身上。

  殺了禰虹只能保證置換反應的終止,卻不能阻攔兩個世界的互通融合。

  禰虹雙臂撐著輪椅扶手慢慢站起,身形搖搖欲墜。他微笑地看著寧丹臣,分明是慣常用的笑容,寧丹臣卻從他的笑意中察覺到一絲瘋狂。

  “寧先生,”他說,“既然我要死了,最後的這點時間不能浪費。”

  “我要送你一份禮物。”

  寧丹臣眉間緊皺,難以言明的不安閃過心間。

  下一刻,他的精神力猛然四散開來,化作利劍直直捅進禰虹心臟,另一柄精神力製成的長.槍狠狠扎穿禰虹的精神識海。

  但在生命的最後一刻,禰虹還是將那句話說出了口,在解脫的喜悅中,如願看見了寧丹臣因驚疑而放大的瞳孔。

  蓮沉等候在神殿之外,卻望見了開裂的天際。

  鏡都依賴於禰虹的精神力,如今整個城市出現崩塌現象,就意味著禰虹死亡。

  天地開裂倒塌,蓮沉緊閉雙眼,強行將淚水收回去。他回望神殿,似乎要將它永遠記住。

  穹頂開始坍落,神殿禁衛軍護衛長與君主無聲道別,最後頭也不回離開。

  他身上還有君主最後交待的任務需要完成。

  周邊純白的景色如同粒子般消散,露出漆黑的內裡,禰虹的屍體被釘死在神殿之中,就像一名偉大的殉道者。

  寧丹臣木然站在原地,低頭看向出現空洞的地面。他像是墜入了沒有盡頭的黑夜。

  鏡都被徹底毀滅,置換反應也因禰虹的死亡終止。

  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他的記憶還停留在禰虹死前同他說的那句話。

  寧丹臣沉默地閉上了眼,任由自己從鏡都重回安全屋的主臥中。

  **
  夏玄是被陽光晃醒的。

  他昨晚沒有拉窗簾,陽光沒了遮擋,肆無忌憚闖入,落在臉上將他生生叫醒。他看了眼時間,下午兩點,連午飯都一並睡過去了。

  夏玄揉了揉眉心,對自己睡了這麽長時間有些迷惑。

  他的睡眠時間一向很穩定規律,基本在八小時左右,一覺睡了十幾個小時,明顯有點問題。

  夏玄捶捶肩膀,去衛生間洗漱,換了衣服後從包裡取出一支營養液充當午餐。

  一切結束後,他才發現寧丹臣並沒有聯絡他。

  頒授儀式在晚間六點,麗特爾宮舉行。只剩四個小時,寧丹臣像是失蹤了。

  “滴——”

  光腦響了一聲,夏玄打開查看消息,第一條是寧丹臣發來的:【晚上酒店見。】

  還附贈一個撒嬌的小表情。

  這條消息出來,他就知道寧丹臣在準備他的生日驚喜。

  至於不用精神識海交流,而是用光腦,更能給夏玄安全。

  後者證明寧丹臣還在蟲族,沒有回到他永遠都無法聯系的現實之中。

  他回了一個期待的表情包,才收起笑容,面無表情看下一條信息。

  是若澤發來的。

  祝他十九歲生日快樂,禮物未來給。信息末尾還附贈一句【羅德裡克總長也祝你生日快樂。】

  他下面的一大串消息,就是契索軍事學院的同學發來的祝福。消息欄滑到最後,還有一條來自朱利爾斯的祝福。

  在不經意間,他與這個世界的聯系越發強烈了。

  就像寧丹臣最初希望的那樣,他不再孤身遊蕩在世間。

  他開始對生日產生了一點期待。

  從寧丹臣口中得到的承諾,今晚應該會成為一個能夠實現的願望。夏玄心想。

  晚間五點二十,他換上軍裝,在酒店門口乘坐麗特爾宮派來的飛行器,前往頒授儀式的現場。

  今夜首都星的天氣算不得好,下午時還是豔陽天,到了傍晚,天色便陰沉下來,烏雲沉重地壓在天際,雲層間傳出隱約的雷聲。

  夏玄到達麗特爾宮時,天上下起了淅淅瀝瀝的雨。

  他將邀請函交給侍者,踏入了麗特爾宮。

  太安靜了。

  麗特爾宮外雷聲轟鳴,宮殿內卻空無一蟲。

  今夜是頒授儀式,智者們也會到場,但將近六點,卻沒有任何聲響,大殿內空空蕩蕩。

  “轟!”

  宮殿大門被重重合上,夏玄面若冰霜,轉身就要離開。

  頒授儀式強製要求他出席,他名義上還是阿斯納亞,手上的權勢也不足以向帝國高層報復,因此不得不來。

  卻沒想到見到的是空空蕩蕩的麗特爾宮。

  今夜並沒有什麽頒授儀式,只是為了讓他來到這裡而已。

  夏玄心裡閃過一絲不安,卻不知曉這種不安的源頭在哪裡。

  但多年出生入死,讓他對危險有超乎常蟲的敏銳,他將這股不安的情緒藏在心底,警惕地環視四周,雙手已經半蟲化。

  精神力悄然鋪開來,對周邊環境進行試探。

  “孩子,不必緊張。”宮殿深處,響起一道聲音。

  夏玄褪去半蟲化的姿態,冷冷看向來者。

  對方身著一身白色長袍,頭髮呈現綢緞般的銀灰色。

  “舉辦一場虛假的授勳儀式,實際上是為了找我談話。我有什麽值得各位關注?”夏玄嗤笑一聲,冷漠地看向面前的雌蟲。

  白袍雌蟲微微一笑,就像看一個不懂事的蟲崽:“先容許我介紹自己。”

  “我是西澤·雷諾茲,聖殿大主教。”西澤說出自己的名字,慢慢對夏玄解釋,“授勳儀式當然是真的,只不過舉辦地點不是麗特爾宮而已。”

  宮殿兩側出現兩名軍雌,空曠的大殿便出現了兩把椅子。

  “請坐。”西澤對夏玄道。

  夏玄沉默地與他對視良久,才平靜坐下,等待這名突然出現在此的聖殿大主教開口。

  殿外雨下得越來越大,雷鳴透過雲層愈發響亮。

  西澤欣慰地看了一眼默不作聲,極其沉得住氣的夏玄,說出準備良久的開場白:“今天不是無緣無故把你叫來這的。”

  夏玄心裡的不敢愈發強烈,他冷聲問道:“有什麽話,大主教不妨直說。”

  西澤微揚的嘴角寸寸拉平,他的表情嚴肅,沉聲問道:“你認識寧丹臣嗎?”

  雷電轟鳴,成為這個問題的注腳。

  夏玄的精神識海仿佛被他的問話狠狠擊中,短暫失去了所有的思考。

  他們是怎麽知道寧丹臣的?!
  他反應不及,面上自然就出現了漏洞。長年累月的冷面,也無法掩蓋那一刻的失神。

  盡管他瞬間調整好了狀態,但還是讓西澤捕捉到了失態。

  年長的聖殿大主教於是明白了問題的答案。

  “僅僅是個簡單的問題,不必太緊張。”西澤說道,“一個普通的聊天而已,又不是什麽審訊,對吧?”

  夏玄的態度卻在此刻變得尖銳:“問題的意義在哪裡?”

  他知道西澤已經得知了問題的答案,現下的談話,只不過是穩定他們的猜想而已。

  這些年長的政客們,沒有確鑿的證據,是不會隨意開口的。

  “當然有意義。”西澤無奈道,“我們怎麽能讓帝國未來的新星被預言中的滅世者影響呢?”

  夏玄耳邊仿佛炸響驚雷,他的一句話石破天驚,徹底鎮住了夏玄:“他是滅世者?”

  “很遺憾,是的。”西澤搖搖頭,說道。“我們也不敢相信,但事實如此,太多的證據證明他就是未來,將帝國拖入深淵的劊子手。”

  “孩子,回頭吧。我們都相信你是被蠱惑的。身為帝國的一份子,你不應該沉溺在他創造的謊言之中。”他對夏玄溫聲細語地說,語氣極盡溫柔。

  夏玄在二度覺醒實驗中向帝國證明了他的天賦,證明他能像他雌父夏初那樣,成為赫格拉斯帝國新一任的保護神。

  帝國也理應帶他走出滅世者的謊言。

  夏玄咬緊牙關,軟椅扶手哢嚓響後應聲而斷,他猛地站起身質問西澤:“證據呢?”

  西澤長歎一口氣,無奈地搖了搖頭,拍拍手喚來一名軍雌。

  “證據都在這裡,你也應當了解真相。”他將光腦遞給夏玄,語氣隱隱透著勸說意味。

  勸他早日回頭,勸他逃離溫柔的美夢,回到冷硬殺伐的環境中,接過雌父的重任,為帝國犧牲。

  夏玄沒有猶豫接過他手裡的光腦,卻沒有打開看的意思。他緊緊盯著西澤,問出了另一個問題:“你們要對他做什麽?”

  麗特爾宮內,刺目的光不知何時被關上了,只剩下一盞搖搖欲墜的燈,還在艱難工作中。

  宮殿之外暴雨傾盆。

  西澤站的筆直,身為神明的侍奉者,自然要時刻維持儀態,他露出虛假的笑容,向夏玄通告了最終審判:“處決。”

  雷電劈落,映出他可憎的面容。

  夏玄的思緒在恍惚間回到十歲那年的暴雨夜,那個塵封他記憶的阿斯納亞,就是這樣一張冷酷可憎的面容。

  他攥緊手中的光腦,用力推開椅子,身後骨翅大張,猛地轉身往殿外衝。

  空曠的宮殿因他的動作,瞬息間冒出諸多軍雌。

  西澤抬手,攔下他們的追擊:“不必追,處決應當已經結束了。”

  他從未想到,赫格拉斯帝國,竟然還有與鏡源種重修於好的一天。

  為了共同需要消滅的對手,滅世者。

  夏玄在暴雨中奔襲,他沒有乘坐飛行器。骨翅幾乎飛出殘影,沉重的雨並沒有影響到他的飛行。

  刺目白光映亮漆黑雲層,惶惶不安終成現實。

  他再次提速,心裡卻在寬慰自己。

  寧丹臣的精神力在帝國頂尖水平,並不會被帝國派出的軍雌處決。

  即使是阿斯納亞,他也有應對的方式。

  更別提他手裡還有安全屋,只要進入安全屋,那些軍雌根本動不了他。

  帝國高層的處決只會是一句空話。

  可他心裡的不安卻越發濃烈。

  今夜的首都星仿佛進入了靜默管理,一點聲響與亮光都沒有,所有蟲待在家中,早早關了燈入睡。

  天地間唯有電閃雷鳴最為清晰。他飛越一條條街道,終於見到了熟悉的建築。

  骨翅收攏在背後,夏玄衝進空蕩蕩的酒店,直接從樓梯狂奔上房間。

  房間門是開著的。

  他的手裡還握著那個光腦,夏玄的腳步開始變得沉重,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拉長,他對進入房間這件事產生了名為“怯懦”的情緒。

  鮮紅的血從房間裡淌出來,他看見了一隻手,手指粗短,手背還覆蓋著鱗甲。

  那是一名軍雌。

  夏玄在愧疚間松了一口氣,這才反應過來自己緊張到忘了呼吸。

  走廊上的血與屍體都是前來處決寧丹臣的軍雌。

  這也意味著寧丹臣並沒有出事。夏玄的腿上仿佛減掉了負重,他走向房間門口,“寧先生”剛到嘴邊,便被咽了回去。

  他的眼前出現了一個砸爛的巧克力蛋糕。

  心臟無規律地開始狂跳,濕漉漉的頭髮貼著面頰,他的精神識海發出嘶鳴哀嚎。

  夏玄強迫自己走進房間,他身上全是雨水,滴答一路,變成壓抑的訊號。

  他看見了藍紫色漸變的璃思花浸泡在血泊中,花瓣染上豔紅的血,像是某種不詳的征兆。

  夏玄的身體控制不住發抖,腳步再次變得畏縮。

  他想讓自己停下,然而安安靜靜的精神識海卻向他發出了前行的要求。

  越過了枯萎的璃思花,他跌跌撞撞地往房間內走,終於看見了終點。

  崩潰到極致時,發聲都成了件極其困難的事。夏玄眼前只剩染血的空白,所有的感覺從他身上消失了。

  一柄長.槍貫穿了寧丹臣的心臟,他倒在血泊之中,沉默不語,就像幻境裡的那樣。

  夏玄驟然被扯掉了所有力氣,他跪倒在寧丹臣身旁,僵硬地緩緩俯下`身,右耳貼上男人鮮血淋漓的胸膛,像是要去感應什麽。

  什麽也聽不到。

  被剝離的五感忽然回籠,狂風暴雨和雷鳴轟然而至,猛烈地敲打著玻璃窗。

  他在茫然之中,無意識地牽起寧丹臣的手,用臉頰去蹭尚且溫熱的掌心。他全身發冷,試圖用這樣的方式讓自己的身體回暖。

  良久後,滯澀的聲帶才恢復應有的功能,夏玄沙啞地喃喃:“騙子……你說要好好道別的……我那麽喜歡你……”

  那句表白寧丹臣再也沒有機會聽到了。

  寧丹臣是騙子。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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