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章 戰鬥（一）

  風節種的完全成熟時間差不多應該在6月。

  納塔們計劃的時間想來就在這前後。

  5月中旬，白光島開始了從融合雲貝島之後的第一次分裂。

  辰將白光部落所在的地區的絕大部分都分離出去，僅僅獨立了一部分懸崖與最高的山峰——按照辰的說法，這個山峰就相當於他的“角”，能夠感應暴風雨的氣息。

  白光群島如今的佔地面積大半都是辰，但其他不管融合進來的島嶼、還是跟在附近的島嶼的面積也不小。

  這些島嶼原本都依托辰存在，在辰攜帶了生命之心的本體分出去之後，這些島嶼沒有散開，反而凝聚到了一起。

  因為白光島有七成都被分離出來，這些沒有了辰本體的支撐，就像過去辰用來發射出去和其他部落做交易的小島一樣，維持不了太久的時間。

  而其他島神將這大塊的陸地圍住，分享他們的生命力，就能讓白光部落所在的土地長久地存在。

  這是所有島神們一致的決定。

  他的胸口感覺無比沉悶，好像整個人被按在了深水中，四面八方的空氣都在擠壓他的肺部，試圖把裡面的氧氣全都擠出來。

  辰和黑岩說的內容很簡單：如果辰在外海遭遇了不測，那麽所有島神中唯一有威望整合全部島嶼的島神只有黑岩。

  如果不是這兩個現在還是幼兒狀態的島神找到白義，辰都快忘了他們。

  因為身高的緣故，水洲傲氣十足的仰頭在白義看來好像是對方仰脖子跟自己說話一樣。

  他私下和黑岩談了談，黑岩就改變了想法，留了下來。

  聽說他們也想一起去，辰第一反應就是拒絕：“我們是去戰鬥，不是去郊遊。”

  水洲輕哼一聲：“別把我真當小孩子看。”

  黑岩本來打算跟辰一起出發，但是被辰拒絕了。

  帶著幾十個海豹獸人、兩個小小島神，辰駛向了外海。

  “別聽紅葉瞎說，別有壓力。”九月搗了紅葉一下，“你是我們最小的弟弟，我們身為兄長照顧你本來就合情合理，倒是一直都靠你幫我們補充生命力才是不應該。你就放心去，把那群該死的蟲子打個稀巴爛回來！”

  白義下意識變成了獸形，這種憋悶的感受才緩解了不少。

  離開內海的瞬間，白義明顯感覺到周圍的氣溫和壓強驟變。

  除此之外，還有兩個島神——北風與水洲。

  北風認真地道：“我們可以幫上忙。而且我們已經沒有自己的島了，就算去了外海，也不會損耗多少生命力——我們至少比那些海豹強。”

  水洲也抬起下巴，高傲地道：“別太小看我，現在我已經可以大幅度操縱水流，就算是外海也是有水的。”

  辰瞪著他們看了一會，才無奈地搖搖頭：“那你們要聽話，不許添亂。”

  “以前是你分享生命力給我們，現在換我們來幫你了。”紅葉撩了撩自己紅綠相間的頭髮，對辰笑道，“不過我們的生命力畢竟是有限的，你要是不能活著回來，我們也只能一起沉沒去陪你了。”

  黑岩答應了下來，但也提醒了辰一句：“你在我們之中的位置恐怕僅次於父親，你要是不在，沒有誰能讓我們團結。”

  辰露出了一絲笑容，點點頭：“放心。”

  北風他是放心的，就是水洲一向傲慢，辰這話是對著水洲說的。

  等到辰出發的時候，島上帶滿了這幾個月趕工做出來的所有投石車與蘑菇炸彈，再就是厚冰部落全部青壯年獸人，一個都沒有落下。

  他左右看看，發現其他的海豹獸人們也陸續開始變成獸形，只有少數幾個獸人目光堅毅地盯著前面，讓自己保持著獸形，對抗外海的低溫與氣壓。

  其他變成獸形的獸人們也在緩過氣之後重新變回人形，去適應新的環境。

  海豹的獸形不論行動還是操作都很不方便，為了應對馬上到來的戰鬥，他們必須盡快適應。

  白義等了一會也變回了人形。

  初步適應之後，低溫和壓力也沒那麽難承受了。

  當然，這是因為他們全都處於辰的力量庇佑之下。

  白義能夠清晰地看到，在他們不遠處有一道淺綠色的光罩，把這個不大的島嶼覆蓋其中。

  就是這層光罩，才讓他們能夠在根本不適合普通生命存在的外海生存。

  為了能夠像父親一樣撐開庇佑生命的力量，辰這段時間很少出現，幾乎都在本體中感受生命之心的氣息。

  其實黑岩等島神都委婉勸過辰，既然父親把生命之心交給了他，那他不如就把生命之心徹底消化，這樣對付納塔會更穩一些。但辰都拒絕了。

  他一直認為，大陸還有救。但如果他徹底消化掉生命之心，那大陸才是真的徹底沒救了。

  因此辰寧願選擇更麻煩的做法，耐心地體會生命之心的感覺，在心中構想如何庇佑獸人，最後勉強有了現在的成果。
    外海雖然溫度非常冷，但並不完全都是冰。只是這裡的水幽藍，不知道水中有什麽成分，看起來有些滲人。海水上是不是飄蕩著一些深藍色冰層，閃爍著幽暗的光，帶著詭異而危險的美。

  辰警告過所有的海豹獸人不要下水——他的力量目前只能庇佑到海島上，下水的獸人必死無疑，誰都救不回來。

  除了島嶼向前遊動時排水的聲音，外海一片寂靜，連一點風都沒有。

  白義仰起頭，能夠看到星空——盡管是白天，但幽深的天空與閃爍的繁星歷歷在目，讓白義有種他們正處於宇宙之中的感覺。

  地球上白天基本看不到星空的原因之一是因為有大氣層折射，而現在能夠看得這麽清楚，說明外海的空氣非常稀薄，甚至可能沒有大氣層。

  這更加說明如果沒有大陸，這個星球上幾乎所有生命都會死亡殆盡。

  白義吸了吸鼻子，吐了口氣，問：“還有多遠？”

  辰盯著前面回答道：“快要到了，我要開始放慢速度。”

  白義掏出了自製的望遠鏡。

  很快，他就看到了前方的目的地——一片巨大的深藍色冰原。

  冰原上高聳著一道道同樣深藍色的冰柱，每一根都向上矗立高聳入雲，宛如一根根冰刃，指向星空。仔細看去還能在冰柱中間看到黑色的細線。

  白義聽辰說過，這就是風節種的莖。

  風節種在深藍色的冰層中萌芽，向上生長一節，就會在周圍凝聚一層冰雪，等長到最高的地方開花結果，果實會在成熟之後爆開，讓種子灑向四周。

  白義猜測風節種的生長速度應該很緩慢，這些有幾百米高的冰柱大約是生長了幾十年甚至幾百年的產物。

  通常情況下這種龐大的植物不會生長在同一個地方爭奪營養，但唯獨這片冰原如此密集，想必是因為納塔。

  辰的速度逐漸放緩，生怕驚擾了對面的風節種、確切地說，是現在躲在風節種叢中的納塔。

  這些接近成熟的風節種就如同一個個巨大的爆單，在外海炸開還好，在內海炸開的話能夠將整片白光群島乃至大陸都摧毀！

  只要進入投石機的射程，等辰一聲令下，海豹獸人們就會把所有的蘑菇炸彈投向那片風節種，讓風節種在原地爆開——蘑菇炸彈中加入了紫麻磨成的粉，在風節種的爆炸威力中，納塔必然會被撕得粉碎。

  就在即將進入射程的時候，辰的眸光忽然凝固了。

  在那些參天冰柱的尖端，一些小黑點飄了起來。

  隔著遙遠的距離是黑點，但辰十分清楚，那些就是一顆就能在內海掀起滔天巨浪的風節種！
  怎麽回事？風節種提前成熟了？
  他們明明特意提前出發的！
  白義通過望遠鏡也發現了這一點，一怔之後迅速反應過來：“快！”

  不用他說，辰已經驟然加快了速度。

  風節種提前起飛，他們沒有別的選擇，只能盡快進入射程，然後發射蘑菇炸彈，在空中引爆風節種！
  獸人們做好了準備，按著投石車、裝填好了蘑菇炸彈，只等著發射。

  讓辰感覺意外的是，那些風節種沒有向他們這個方向、也就是大陸的方向飄來，反而一路向上，到達一定高度之後向周圍散開。

  獸人們向著朝著大陸方向的幾個風節種投去了蘑菇炸彈——可惜因為風節種飛得太高，沒有砸中。

  辰皺起了眉頭：“怎麽回事？納塔沒有控制風節種？”

  看風節種飄散的方向，向大陸方向去的並不多，這些就算進入了內海、掀起一些暴風雨，對於現在的群島而言也不會有什麽大的傷害。

  白義同樣感覺到了疑惑——總不能是納塔這段時間在外海凍死了，所以風節種保持它們自己的習性隨意飄走了吧？這樣的話還不一定會飄進內海呢……

  想到這裡，白義忽然想起一件事：納塔以前是怎麽控制零星的風節種進入內海的？
  納塔無法操縱植物，自然不能直接控制風節種，大概只能利用風節種的特性……風節種作為一種生物，基本本能肯定是繁衍，或許包含某些感應能力，能夠尋找生命力更加豐饒的土地。這部分被納塔進行干擾或者調整的話……

  想到這裡，白義的眼神忽然凝住。

  如果風節種是通過這種方式調整方向，那麽現在對於風節種而言，能感覺到的最近、最富有生命力的地方是哪裡？
  ——是辰！
  ——或者說，是生命之心！

  白義猛然看向了辰：“後退！納塔的目標可能是你！”

  辰臉上閃過了一絲驚詫，剛要說什麽，就聽到了一陣震耳欲聾的“哢嚓”聲。

  一根幽藍的冰柱從他的身後的地面中凸起，精準地從辰的後心刺穿了他的胸膛，將他高高地串了起來！
  辰噴出了一口血，眼眸中閃過了一絲不可置信。那根幽藍的冰柱看起來與風節種的莖一模一樣，表面沾滿了辰鮮紅的血跡，冰柱中間的黑色粗線蠕動了一下，宛如觸手一般從冰柱尖端刺破。

  那些觸手表面黝黑，散發著腐爛的臭氣，宛如不知道死了多久的屍體。它爛掉的部位被熟悉而陰森的墨綠填滿，反向扎入了辰的軀體，觸手上不知是吸盤還是鋸齒的東西蠕動，將辰攔腰切成兩段。

  辰的屍體跌落在地，再無聲息。

  白義的意識感覺要被冰凍住了。

  他忽然意識到了一件對他們而言非常重要的錯誤。

  風節種不是植物，是動物！
  納塔能夠操縱風節種的屍體！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