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029】

  梁勁松就為這一口吃的才溜過來的， 河鮮鍋巴沒了，還可以喂點別的糊弄一下嘛！

  薑翹深吸一口氣，蹲下`身來， 柔聲安撫：“梁小郎君，我這兒還有別的食物，要不要試試看？”

  梁勁松一聽這話，茫然地看了一眼灶台，明明什麽菜也沒有嘛！

  薑翹起身去拿了罐頭， 說：“不知梁小郎君喜歡甜還是喜歡酸？這兒有黃桃罐頭和山楂罐頭， 熬了很久，又浸泡入味， 嘗嘗看吧！”

  梁勁松眨了眨眼， 低頭聞了聞，感覺這罐頭也沒有什麽特別，不過就是常規的甜味罷了。

  這次溜出來，十之八九會被抓住，回家之後免不了一頓訓斥。

  他冒著挨罵甚至挨揍的風險跑出來， 可不是為了吃這平平無奇的罐頭的！
  想到這兒， 他就十分後悔——光叫人打聽了薑翹今天在典膳局，但是誰能想到這麽不巧， 他剛來，薑翹新烹的菜肴就已經被吃光了呢！
  薑翹提防他再哭，趕緊把兩種罐頭一樣盛了一碗出來。

  “先嘗嘗嘛， 我之前做它花了好幾個時辰呢！”——在鍋裡放著不用人盯， 這幾個時辰她可以隨便打盹， 這種事情可以稍稍隱瞞一下的啦！
  梁勁松信以為真，擔心自己辜負薑翹一片好心， 於是小心翼翼接過碗來。

  碗中的山楂圓溜溜，亮晶晶，全都去過果核，倒是比生山楂漂亮許多。

  梁勁松這才慌張起來，放下碗，道了謝，飛一般跑出典膳局。

  他把乳母當做第二個阿娘，在乳母出宮以前，也常常陪他玩樂，因此很難不在意乳母的過世。

  薑翹故作誇張地跑到院子裡，看了一眼日晷，道：“梁小郎君快回吧，別等梁公下值了卻找不到你！”

  總算打發走了梁勁松，所有人不約而同舒了一口氣。

  梁勁松已經做好了即便沒那麽喜歡也要誇誇薑翹的準備，然後隨意地舀起一顆，放入口中。

  黃桃罐頭的汁水微黃透亮，比糖香、比蜜甜，那大塊的黃桃咬起來格外爽，清涼的汁水濺出，扎實的黃桃果肉被咬碎，對它的喜愛會伴隨著咀嚼下咽這個簡單的動作寸寸攀升！
  “好爽快！”梁勁松大口大口吃完，終於喟歎出聲。

  澹台勉聞看了一眼蒼茫的天，良久不動，而後又寫：你的親人過世後，你是怎麽習慣的呢？

  倒也不是大家不喜歡梁勁松，而是他能帶來的風險太大了，在所有人沒有一點心理準備的情況下他過來了，若是真出了任何意外，大家有八百張嘴也解釋不清。

  雞湯灌得輕松，但實際上，這樣的雞湯她自己都不喝。

  薑翹看著他期盼的眼神，明白他或許是需要一些慰藉，於是開始灌心靈雞湯：時間久了，就會習慣了。父母沒法陪伴孩子一生，反而想一想，若是孩子走在父母前頭，那才是難預料的悲傷。能夠活多少天無所謂，能和父母相伴幾時也無所謂，盡量不在能相處的時間裡留下遺憾就好。

  梁勁松似乎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身為權臣之子，一言一行能夠乾系到多少人的身家性命。

  她死過，然後穿越了，但是這是例外，是不講科學道理的萬中無一的事件，當然不能跟小孩兒這麽說……這世上可不缺相信死了能穿越的蠢貨，這種人是真的會缺心眼兒到嘗試自盡的。

  她不逼迫他與自己交流，但是隨時做好了傾聽的準備。

  好甜！罐頭汁水微微有點粘稠，它可以掛在瓷白的湯匙上，可以沁入人的唇齒間，一股有別於白糖的清甜一瞬間就在口中佔領高地！

  澹台勉聞始終不是很有胃口，平時除了讀書就是練武，也沒有什麽多余的玩樂。

  薑翹看他悶悶不樂的模樣，都怕他憋出心理問題來，因此得到皇后允許後，她得空就陪在澹台勉聞身邊。

  薑翹無可奈何地收拾了灶台，告別小棗與眾庖廚，連夜跑回了宮裡——負不起責任又不好推拒，她還不會跑嗎？
  又過一日，皇后與太子才回宮。

  再咬下山楂，明明它還是酸，但卻不再是能酸倒牙根的那種酸，而是讓人口齒生津渾身舒爽的酸！山楂做成罐頭，就不再脆了，而是微微有一點韌性的軟，嚼碎它，就可以體會這種減少了刺激但保留了山楂本味的快樂！
  酸甜開胃，吃上就停不下來，哪怕梁勁松一開始看不上這普通的罐頭，現在也雙眼鋥亮，小嘴不停，根本沒工夫說話。

  可能是澹台勉聞終於受不了了，突然有一天吃過暮食過後，拿了紙筆來，慢悠悠地寫：人死後，會去哪兒呢？
  薑翹沉吟片刻，提筆回答：我也不知道。

  更何況，乳母死後一動不動毫無生機的模樣，實在是讓他產生了很大的危機感——他不想看到自己的阿娘阿耶終有一天也會這樣。

  吃完山楂罐頭，他又捧起另一碗。

  原主父母的死，對她來說只是一份責任，是她佔用了人家女兒身體後理所當然要為他們一家復仇的責任。

  最難過的，其實還是她自己的穿越。從那天以後，她與愛自己的所有親朋好友分隔在不同時空，再也無法相見。

  明明活著，卻更似死了。

  澹台勉聞能感受到她的憂愁，想來她也不能避免這樣的困擾，再問下去也沒什麽用了。

  思忖片刻，他在紙上寫道：過幾日是我的生辰，不想大辦，也不想讓光祿寺負責，可以由你來做那日的暮食嗎？我想和阿耶阿娘一同用暮食。

  薑翹掃了一眼應久瞻，應久瞻點點頭，她才應下。

  後來趁著無人，應久瞻才告訴她，這事兒他會稟報給皇帝與皇后，不用擔心他們不允許。
    當晚，立政殿小廚房接到消息，次日霜降，皇后邀請命婦與貴女在昶山賞菊，需要小廚房準備些適宜外帶的點心茶水。

  庖廚們怕皇后一大早就出宮，於是立刻就去庫房挑選食材，準備今晚就提前做好。

  薑翹動作快，自己忙也能忙得過來，於是宋如羨沒給她打下手，而是選了幾顆洋蔥，做之前薑翹教過她幾次的炸洋蔥圈。

  冷庫中存了大量的乾花，薑翹打算以花入菜。

  先和面，放在一邊餳著，然後薑翹才把不同種類的花洗淨。

  取等量的茉莉與薄荷，連同大紅袍茶葉一起用開水衝泡。

  涼鍋放糖，待糖色焦褐，濃香撲鼻，就可以將泡茶的水倒入其中。

  一霎時，焦糖水在鍋中翻起層層疊疊的大泡泡。

  泡開的乾花與茶放進去攪和攪和，就可以加入大量的牛奶，放在一邊小火慢煮，讓奶茶的溫度始終維持在將沸不沸的程度。

  趁這個時間，薑翹又剁了一些蝦糜，將乾淨的槐花加入其中。

  槐花香味淡雅，與蝦這樣味道鮮而不重的肉混合在一起，倒是相當融洽。

  常規的調味料加進去，一個方向攪到上勁，槐花蝦糜餡兒就會出膠，粘稠到筷子插進去也不會倒。

  這時，面餳好了，薑翹把面揉到光滑，再揪成小劑子，擀成一個個圓餅。

  所有面餅都從圓心到邊緣直切一刀，薑翹在心中給這個圓均分成四份，然後將餡料塗抹在其中三份上，留出來那四分之一的扇形面皮，最先折疊到相鄰的有餡的一塊兒上，再依次轉著圈疊起來，捏合邊緣，最後就成了一張扇形的有三層餡兒的小餅。

  這時，奶茶已經煮得非常好了，就可以關火，盛出來晾涼。

  薑翹麻利地刷鍋，然後在鍋內倒素油，另點一小杓雞油，燒到四成熱。

  扇形的槐花蝦糜餅放入鍋中，在滋啦滋啦聲中，很快就變得金黃，隻來回翻面一次，就能熟透。

  第一批出鍋後，薑翹自己先嘗了一個。

  滾燙的小餅讓人忍不住縮起舌頭咧開嘴，單單用牙齒去咬下一口。

  “哢嚓——”

  伴隨著酥脆的聲音，已經焦脆的小餅邊緣簌簌掉下幾片渣子，被薑翹早有先見之明地用手接住。

  酥脆餅皮裡夾著的，是幽香的槐花，它若有若無地縈繞著彈軟的蝦糜，別具一格。

  明明是大量的油烙出來的餅，但是一點也不膩味，雅致的口味與適當的油脂無比適合這颯爽秋日，吃再多也不會厭煩的。

  奶茶放到不燙口後，薑翹也嘗了一番。

  與現代飛速出餐的奶茶相比，這茉莉薄荷焦糖奶茶的奶香更足，茶味更醇，花香也更突出，甜味只是陪襯，烘托出無與倫比的天然滋味。

  如此美味，不給它取個“茉茉薄荷綿綿焦糖奶茶”的名字，放現代都不好賣。薑翹在心中胡亂吐槽著現代奶茶的奇怪取名法。

  時辰不早了，薑翹兩頭忙，一邊烙餅一邊把奶茶裝入一隻隻竹筒中封好，最後所有小餅烙完，她也就可以收工了。

  宋如羨做的洋蔥圈已經涼透，薑翹順了又大又圓的一個來品嘗。

  清甜的洋蔥汁水非常豐盈，外殼也是酥酥脆脆，可見宋如羨的手藝進步不少。

  剛收拾妥當，薑翹與宋如羨要去休息，就有一給使攔住了她們的去路。

  “薑典食，聖人要見您。”

  總被皇帝一家子猝不及防地傳喚，次次有驚無險，薑翹已經熟練了，問道：“聖人有說是什麽事情嗎？”

  給使道：“聖人沒有告訴奴。”

  薑翹又開始自己嚇自己——難不成梁勁松那小子出什麽事兒了？不然皇帝還能跟他有什麽話說？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