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世界都不知道我會死遁》第四十九章 錯身而過
第四十九章 錯身而過顧驚歡身體不可避免僵硬起來,他其實對於見到過去的人非常抵觸。
過去的自己很多行事方式都並非出於本心,和現在的性格也不一樣,他將這一世的自己看做真實的自我,卻沒有接受將糟糕的過去看做自己的一部分。
所以眼前和殷長留過分相似的眉眼一出現在眼前,顧驚歡下意識築起心防。
“我不是你要找的人。”顧驚歡臉色冷下來。
不過年輕公子卻並沒有相信他的話,反而當他不喜歡暴露身份,於是讓身邊跟著的侍從也退出去。
“大人,我們家中有一副您的畫像流傳下來,我不會認錯的。”殷卻離從懷中掏出一個畫卷,雙手捧著朝顧驚歡遞過去,態度依舊恭謹。
“這是家父當年駕鶴前交給我的畫像,我絕對沒有半句虛言。”
顧驚歡遲疑了一會兒,才緩緩抬手接過。
“殷長留是你的父親?”顧驚歡沒急著打開畫卷,而是稍微軟下語氣,對殷卻離問道。
“那是我的祖父。”殷卻離正色道,“畫像的確是從祖父那兒交到我父親手裡,然後再交給我。”
他很排斥和以前的人見面,但也沒想到,會和他們的子孫相遇。
自己的確想過……能不能向這個神秘的存在請求幫助,就像曾經祖輩那樣做的一樣。
“然後呢?”
他知道,這個殷氏傳聞中最神秘的存在因為某些原因消失,即使其他人諱莫如深,也不可否認他和自己上幾代人緊密的關系。
顧驚歡恍惚著,好像記憶中的人影都模糊起來。
顧驚歡知道殷氏現在處境艱難,作為人皇統治下的最後一個氏族,殷氏消失是遲早的事,不過又非常巧合的是,自己出現了。
眼前的年輕公子實在太像他記憶中的殷氏了,他有殷長留的一板一眼和溫潤,也有殷王的沉穩和氣度。
“也許只要見到就足夠了。”殷卻離搶先道:“再多的話,也不能彌補不能和您親自相見的遺憾。”
眼前的人又屬於哪種?他這次又帶著什麽目的?
“——只要見一見您而已。”
“繪製畫像的並不是我的祖父。”殷卻離有些靦腆,背脊挺得筆直,“是……武康王畫的,再交到祖父手上。”
初見的疏離,被叫破身份的恍惚和漠然,再到現在像冰山融化般的神情。
殷卻離朝他彎下腰:“的確只有這樣一句簡單的話。祖父沒有更多遺言給我。”
“只是這麽簡單……”
以前殷氏在青狐的庇佑下出現過那麽輝煌的時刻,那現在青狐又何嘗不能挽救一把搖搖欲墜的危樓?
“那你自己呢?或者說,殷氏其他人……就沒有別的話想跟我說?”顧驚歡問。
甚至子孫還認識自己。
“和畫卷一起交到我手上的其實還有一句話……就是希望殷氏子孫如果哪天再次遇到畫像中的人,一定要見一見他。”
顧驚歡啞然失聲。
殷卻離一直在觀察著來人的神色。
“殷長留有我的畫像?”顧驚歡反問道。他印象中,殷長留並不像會特意留存青狐畫像的人。
但他記憶中這兩人,一個野心勃勃,與他結下影響百年的交易,另一個保守內斂,成為最後收拾殘局的人。
不過他深思熟慮後,還是沒有做任何多余的舉動。
就連侍從也沒多帶,只有自己和自己的心腹前來拜訪。
只要見一見就足夠了。
“晚輩覺得,只要看到您還安好,祖輩們就沒有遺憾了。”殷卻離小心翼翼,斟酌著詞句:“您就當,晚輩只是來完成一個心願。”
既然祖輩沒有留下更多話語,他也不會僭越。
顧驚歡看著手裡緊閉的畫卷,久久不能回神。
最後,他將畫卷又扔回殷卻離手裡:“我不用看了。”
既然是留給他的東西,那就還是讓他帶回去吧。
顧驚歡不會待客,來人也不需要他接待,而且兩人都不是擅長噓寒問暖的性格,關系也隔著一輩,因此見面的時間非常短暫。
殷卻離很快離開了,居然又給見溪寺捐了一份香火錢。
小小的寺廟一下富有起來,也不知道住持什麽心情。
不過他沒心思想住持的心情如何了。殷卻離走了以後,顧驚歡回到自己的房間,一時間沒有任何動作。
今天他遇到了太多事,尤其殷卻離的出現給了他很大衝擊。
他一直認為,前世都只有糟糕的過去,他也許參與了別人的人生,但自己一直遊離在世界之外。
而且兩次死遁的記憶都不太美好,他就像帶上一層厚厚的濾鏡,看什麽都飽含警惕和疏離。
今天卻有人告訴他,原來還有人不帶任何目的地記住自己,甚至記了幾代人,只為了和他簡單見一面。
“你發現沒,這是你種下的因果。”系統緩緩開口,“因為你和玄陵的交集,讓他放過殷氏,殷氏才延續到現在,遇上他們的子孫。”
“你不喜歡這種感覺嗎?”
“那倒沒有。”顧驚歡頓了頓。
“這就對了,過去的一切並非毫無價值。”系統安撫道:“你會很快明白……的良苦用心。”
系統話中的詞語被含糊過去,顧驚歡追問,但系統依舊像以前一樣三緘其口。
大概又是因為某種限制。
白天耽誤了太久時間,如今天色已晚,夕陽逐漸西沉。
如果再不出城的話,城門就要關了。
顧驚歡疲憊地吐出一口氣,然後找到住持,和他告別。
路上的行人都少了,不過出城的人或馬車很多,大多都掐著時間在閉城前離開。
顧驚歡輕裝簡行,他隻買了匹馬,剩下的東西都扔進彌須戒中。排著隊離開前,他掀開新買的鬥笠,回頭突然看向某個方位。
方才一道銳利的視線掃過他。
雖然沒有帶著惡意,也不像針對自己,但顧驚歡敏銳的五感立刻有了反應。
他又扭回頭,緊緊拉上鬥笠上的垂帷。
如果他沒有感覺出錯,那應該是修士。
再去感受街道上的氣息,立刻就不一樣了,祥和的街道上居然有不止一個修士,能很明顯看出他們走路的方式和普通人不一樣,呼吸也帶著某種特殊頻率。
在人界的城中看到這麽多修士,基本上可以確定,他們為除邪魔而來。
顧驚歡心跳如擂鼓,不知怎麽,他下意識將垂帷拉的更緊,幾乎低著頭,跟隨隊伍往前走。
人群似乎比剛剛安靜不少,也不知道前面發生了什麽。
顧驚歡只有腳尖前一丁點視野,能勉強跟上隊伍,但不免磕磕碰碰,而且還看不到自己走到哪了。
天色漸晚,街道上起了夜風,將顧驚歡的垂帷吹開一角。
似乎有人從城外進來,和出城的人擦肩而過,前面經過的人全都不自覺避讓。
顧驚歡也跟著避讓,然而那一瞬間,他感覺到從心底湧出來的涼意。
旁邊經過的人……有相當熟悉的氣息。
有邪魔的惡意,也有修士的清明,即使收斂了不少,也帶著沉沉的壓迫感迎面而來。
他怎麽會出現在這裡?!
顧驚歡來不及驚愕了,事情發生太過突然,認出謝無妄身份的那一刻,他的大腦一片空白。
即使自己知道,不能有一丁點不自然,否則就會露出破綻,以謝無妄的多疑一定會注意到——
但他控制不住地僵硬了一瞬,甚至無法挪動腳步,被背後的人推著往前走。
“嗯?”
旁經之人輕輕發出疑問一聲,在顧驚歡耳中就是他停下了腳步,將視線放在自己背後。
他頓時感覺如芒在背。
謝無妄冰冷無光的眼神也出現了一絲疑惑,他不由自主停下腳步,看向身邊的隊伍。
這次來人界,他不想引起任何注意,也不想自找任何麻煩。
就連經過這座城也是意外。
為什麽會……有如此讓他在意的影子?
是他的錯覺嗎?因為不相信顧驚歡被殺了,加上一直在找澹台翳的蹤跡,讓他產生了荒唐的錯覺。
剛剛走過的人——是自己認識的人嗎?
顧驚歡告訴自己,呼吸要平穩,步伐從容,就像什麽都沒發現,正常地走出城門。
走出城門就好了,想必謝無妄只是疑惑,剛剛他的反應並不會引起他的警覺。
他就這樣緊張地,一步一步地走出城門的陰影,來到更為冷清的另一側。
不過他並沒有松一口氣,因為系統告訴他,那人居然還在看自己。
甚至移動了腳步,似乎想要跟上來。
“……大人?”
顧驚歡心臟都吊到了嗓子眼,突然被耳邊的聲音打破:“是您嗎?您也這個時候出城?”
顧驚歡從鬥笠中掀開的一角往外看,居然看到了殷卻離的身影,以及他身後的馬車。
“……對。”顧驚歡故意啞著嗓子回答。
殷卻離不疑有他,只是很意外能這麽快再次碰上顧驚歡,還是在這麽巧的情況下。
“從這個方向出城,大多都是去帝丘。”殷卻離禮數周全道:“晚輩也正準備去帝丘,大人不介意的話,可以與我們同路。”
顧驚歡感受到背後的視線,以及似乎正在逐漸接近的腳步。
心想也沒別的辦法能糊弄過去,於是對殷卻離點了點頭。
眼見那個身影走上了馬車,而一看在凡間非富即貴的隊伍很快啟程,謝無妄終究沒有再上前一步,而是站在最後一寸陰影中,看著馬車漸行漸遠。
看來是自己認錯了,那只是個凡人而已。
謝無妄擰著眉回憶了一下,一千年前的記憶和最近三年的記憶。
如果是顧驚歡,他應該沒有機會和凡間的權貴產生交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