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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植物小姐》第一章 泰山
  第一章 泰山
  泰山一共有六千三百三十一級台階,兩邊山林夾道,越往上越陡。

  外界傳說泰山老奶奶有求必應應之必靈,靈不靈的因人而異,不過爬泰山確實有返老還童的效果——不管你多大歲數,當爺爺的還是做奶奶的,從紅門出發到十八盤,保準累成孫子。

  對焦盤轉了轉,金發碧眼的老外準備拍一下腳下蜿蜒而上直通雲霄的古老石階,鏡頭從旁邊古樹挪到中間,模糊變清晰,恰好對上一張年輕的臉。

  揚起的下顎線流暢漂亮,面部肌肉很緊致,膠原蛋白感不重,側臉骨相輪廓分明,像是拿鋼筆一板一眼描出來的。她的鼻子並不是大多中國姑娘所喜愛的翹鼻子,反而鼻梁挺直,從鼻額角的轉折點到鼻頭,一筆下來,一氣呵成。

  專門為鏡頭而生的臉。

  老外失了神,忘記自己是要幹什麽的,情不自禁就要按下快門。

  “heyman!”

  坐在台階上滿身潮牌的年輕“男孩”打斷他,開口一口流利的倫敦腔,譯成中文是:“請不要打擾我的朋友,她不喜歡別人給她拍照。”

  老外訕訕一笑,撓了撓頭髮繼續往前走,還戀戀不舍地又望了一眼剛才鏡頭裡的姑娘。

  夏光喝完了水,伸腳尖踢了下前面人的後背:“接著走吧。”

  宋舒幼餓的急,到了就跑天街覓食去了,夏光獨自走走停停,最後停在了碧霞祠門口。

  夏光看了看四周,不行,人太多,推下去有目擊證人。

  “唉,誰讓我女朋友突然想看東半球的最美日出呢。”宋舒幼望向遠方,目光蒼茫,“愛情總是使人盲目。”

  “沒關系,我出去再拿三根就好。”

  聲音輕輕軟軟,聽得人心頭一松。

  夏光撿香時彎腰彎得急,沒注意看臉,低頭後余光隻瞥見這女孩的衣服——一身深綠色天絲長裙,襯得兩小截腳裸白皙刺目。

  宋舒幼顫顫巍巍站起來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又拿拍灰的手去拍夏光的肩膀:“別垮著個批臉,出來呼吸呼吸新鮮空氣多好,你看,陽光一曬你多像個人。”

  宋舒幼作垂死掙扎狀,身體後仰望著她哀嚎:“姑奶奶,咱們就歇了五分鍾!”

  “這……家陽哪有野陽香!”

  唐僧西天取經都還走走停停的呢。

  夏光捏著礦泉水瓶子,單手掐腰,表情跟遛狗遛到一半狗賴地上不走的狗主人一樣:“今天上午是哪個畜生硬把我從床上拽起來飛泰安爬泰山?還興奮的跟個脫了韁的哈士奇一樣拉都拉不住?”

  然後周圍男女老少就聽見身邊傳來殺豬似的“嗷嗚”一聲。

  職業原因,她特別喜歡觀察陌生事物,那些看到的東西會形成小碎片進入她的腦子裡,用時信手拈來。

  裝模作樣對著塑像拜了幾拜,她轉身時不知道哪個動作不對把排她後面的人手裡的香打掉了,她彎腰撿香連說兩遍“不好意思”,可惜香一落地就斷成三半,七零八落躺在主人的小白鞋旁邊,撿起來也不能用了。

  這時天已快黑透,天邊豆大的一點橘色霞光籠罩在這片天地上,如同一盞昏暗的燈籠。

  “都在東半球,飛來峰是看不見太陽怎麽?”

  過了十八盤,泰山最難的一段路就算走完了,再努努勁兒往上爬幾步就到南天門,很多人都會在那裡停下來。原因無他,南天門往東走四百多米就是碧霞祠,祠堂中供奉的“碧霞元君”就是泰山老奶奶本尊。

  不過托那狗東西的福,她直到現在才知道原來傳說中的“泰山老奶奶”並不老,而是個年輕貌美的女仙。

  碧霞祠門口坐著個老人,面前擺了張桌子,桌上放著散裝的香。

  宋舒幼那想一陣是一陣的狗東西誤打誤撞選了個旺季,爬山的時候人踩人,上來之後人擠人,熱得要死又容易發火,生理心理雙重折磨。

  夏光排著隊進去,學其他人一樣抓了三根香握在手裡。

  她開口想認真道歉,抬頭後舌頭卻像打了結,手一伸說:“要不……你用我的吧?”

  說完她就想給自己一大耳刮子,自己用過的香給別人用,這是腦子正常的人能乾出來的事情嗎?
  “好啊。”女孩笑了笑,伸手將香接過。

  夏光腦子一熱,腳下生風出了碧霞祠。

  夜幕下的碧霞祠朱牆碧瓦香煙繚繞,她轉頭往祠堂裡面望,裡面淨是人頭攢動,回過頭後抬腳跨過門檻。

  所謂“天街”其實就相當於開在泰山上的商業街,位置離碧霞祠很近,裡面吃住俱全,從頭走到尾一百來米。夏光遛達了一圈沒找著宋舒幼,打電話也不接,氣的她後槽牙癢癢。

  她給賣煎餅卷大蔥的阿姨描述宋舒幼的長相,對方聽半天沒反應過來有這麽號人物,最後還是不知道從哪個店面門口傳來一聲欠揍地吆喝:“嘿!那位留泰迪卷的美女!你的口味現在變這麽重了嗎!”

  夏光頭髮隨她爸,天然卷。

  賣煎餅的阿姨一臉見鬼:“俺滴個娘嘞!聽美女形容這半天以為你找的是個小閨女呢,那不是個帥哥嗎,你別說長得還怪俊!就是穿的有點騷包!”

  夏光皮笑肉不笑扯了下嘴角,走過去一把掐住“帥哥”的小細脖子,“能耐了啊,打電話都不接,我以為你被這山上的野猴子叼跑了呢。”

  “野猴子在峨眉山,不在泰山。”理科生的嚴謹讓宋舒幼挨揍不忘找茬。

  應該是碰上大學生畢業旅行,燒烤攤上人聲鼎沸,啤酒一箱一箱的上,樂得光頭老板眼睛睜不開。
    宋舒幼恬不知恥地過去蹭了兩瓶酒,舉著酒瓶子給人家小年輕灌了好一頓毒雞湯:“永遠年輕!永遠熱淚盈眶!”

  給夏光惡心夠嗆。

  淘寶五毛錢一個的鐵盤子裡躺了半斤牛肉串半斤羊肉串,老板覺得短頭髮的“小兄弟”脾氣討喜又送了十串魚豆腐,加上夏光又點的幾盤素菜,巴掌大的桌子上基本沒余地。

  用腳指頭想想也知道這裡的小吃口味肯定不怎麽樣,但夏光和宋舒幼從小在中國的美食荒漠長大,長大之後姓宋的又去國際上的美食荒漠留學,現在看見烤串比看見她爹都親。

  何況還累了一下午。

  “感覺這次回來你怪怪的。”一瓶酒下肚,宋舒幼說話有點飄,“展開說說?”

  夏光這個人從小到大都不愛說話,但自從寫小說之後時不時就會跟宋舒幼分享她對於情節和人物的想法。大概作家的傾訴欲和刮風下雨一樣都是不可抑製的,別管什麽鬼脾氣。

  可今年宋舒幼回來這姓夏的連個屁都沒放過。

  她的情節人物呢?
  夏光抬頭看天,想象漆黑的夜色是巨人的鬥篷,人類都是鬥篷下的跳蚤,一隻大手拍下來,全部玩完。

  低頭,耳邊嘈雜。

  “沒什麽,最近沒靈感而已。”她喝了口農夫山泉,看向宋舒幼,“我倒是覺得你比以前開朗了很多。”

  她還記得六年前在蕭山機場,這孫子血紅個眼睛跟練邪門武功墮入魔道了一樣,連呼吸都帶著一股子戾氣。那時候她送她登完機,坐在檢票廳聽到飛機起飛,她陡然生出一種錯覺,她覺得宋舒幼這輩子都不會回來了。

  白駒過隙,事隔經年。

  “不想折磨自己了。”宋舒幼舉著兩個酒瓶子對碰了一下,笑起來雙頰陷下去個小酒窩,“人得學會和過去和解。”

  “也是。”夏光咬了口乾乾巴巴的牛肉串,“畢竟都一把年紀了。”

  宋舒幼一頭短毛“蹭”地立起來,見鬼似的看夏光:“別別別,把那個‘都’給我去掉,有年紀的是你別帶上我,二十七這麽好的歲數被說成一把年紀,你讓三十七歲的情何以堪?”

  成功戳到貓屁股的夏光笑笑不說話,怡然自得啃肉串。

  飯吃到一半,宋舒幼搖搖晃晃找廁所,聽見夏光在她後面喊:“悠著點,萬一被打了趕緊給我打電話,我好過去救你。”

  這家夥,哪壺不開提哪壺!
  “管好你自己!”宋某人氣急敗壞。

  宋舒幼一走,周圍再吵夏光也覺得靜下來了。

  發完呆她拿手機看了下時間——北京時間晚上7點45分,天還很早。

  她打開word,手指停留在空白的頁面半天,最終還是關閉。

  剛放下手機,夏光耳邊就響起了句蹩腳的漢語:“泥嚎,臥叫傑森,顆以和你腳個朋友嗎?”

  抬頭一看,不是別人,還是下午那個想偷拍她的老外。

  斜對面乾果鋪子底下,解決完生理問題的宋舒幼正幸災樂禍伸脖子往這兒張望。

  夏光吐了口氣,然後裝作困惑地說了句韓語。

  老外懵了。

  他聽不懂韓語……她聽不懂漢語……

  他又不死心用英語打招呼,她還是聽不懂……

  失魂落魄的大胡子走後,宋舒幼松松垮垮走過來往凳子上一坐:“有意思,剛上完廁所就看見千年的狐狸裝大尾巴狼。”

  “這樣多乾脆,直接文化阻斷。”夏光悠悠說。

  宋舒幼從兜裡慢吞吞掏出電子煙,吸完深呼一口後清甜的奶油香隨著煙霧一起飛散在空氣裡。

  “不過話說回來,我覺得你也該談談戀愛了。”宋舒幼一張帶著嬰兒肥的瓜子臉隱在煙霧後面,人模狗樣的德行莫名多了點高深莫測的味道,“都多大歲數了。”

  “剛才哪個賤人說的‘二十七歲這麽好的歲數’?”

  “那能相提並論嗎!”

  宋舒幼一肚子歪理剛要呼之欲出,抬眼就看到夏光的目光定格在街上。

  人群中的女孩穿著深綠色連衣裙,吊帶的款式,沒有披外套,肩膀胳膊雪白的耀眼。頭髮烏黑濃密,松松地挽在腦後,由一支簪子固定。

  夏光手指關節碰了下唇,這是她煙癮上來的征兆。恍然間,她伸手指著那抹深綠色的背影,細挑的眼睛微微眯著,壓低聲音說:“像不像一大株植物?”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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