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那場事故應該就是金如山跟成嘉澍說過的礦場坍塌，但是他從來沒有說過，他的母親也再那場事故中失去了生命。

  他為什麽沒有說呢？
  成嘉澍想著他們改編的劇本裡，金如山一家作為原型是中立的角色，他們作為“資本家”的角色，多多少少沾上了加害者的色彩。

  成嘉澍終於明白了他們劇本的問題出在了哪裡。

  他不想強化資本家的形象，因為他要拍的從來就不是資本與人民的對弈。

  他要拍的是在時代洪流中被衝散的人民。

  故事中的金家，他們在時代的洪流中得到的很明顯，現在需要加上失去的。

  可是金如山在講故事的會後，故意的抹去了母親的事情，那是不是說明，他是不想把母親在那場事故中去世的事情暴露出來。

  還是說，他和那些不願提起這件事的人一樣，無法面對。

  成嘉澍搜索了梁曉的資料，很少很少，因為她從事演藝事業已經是上個世紀的事情了。

  成嘉澍前一秒因為知道該如何去打磨劇本而高興，下一秒又因為怕勾起金如山的悲傷往事而失落。

  “我不忙，你在哪兒呢？這麽晚了該回家了，你哥會擔心的。”

  上一次來酒吧還是因為拍攝有需要，去酒吧感受一下氛圍。

  金明月卻不回答，沉默片刻之後吼著說：“成嘉澍，你出來玩兒嗎？”

  此時，金如山還是沒有回復消息。

  消息剛發出去，金明月就打電話來了。

  很快，金明月的定位就發過來了，是在市區的一個酒吧，離他學校挺近的。

  金明月：“我哥回臨風去啦！”

  金明月拉著成嘉澍的手：“來，玩一會兒。”

  “喂？”成嘉澍站在書桌邊。

  和車若君老師還有傅一成又花了幾天時間去打磨劇本，更改了金如山家的那條線，弱化了廠長一家的存在感，將金如山在演奏團中的形象更改成了洗煤廠的一個管理者的兒子。

  這個酒吧定位比較高端，裝修也很高大上，一看就是有錢富二代喜歡來的地方。

  良心告訴成嘉澍，自己不應該去戳金如山的痛處。

  “他回去幹什麽？”成嘉澍問。

  劇本變得流暢，但總是覺得削弱了衝擊力。

  金明月好像在酒吧裡，音樂聲音很大，十分嘈雜：“成嘉澍！你忙嗎？！”

  給金明月打電話，她接通了，但是兩個人都在酒吧裡，根本聽不見對方在說什麽。

  她喝了點酒，但是看起來還很清醒，是自己一個人來的，就在舞池裡蹦躂。

  這讓成嘉澍心裡有點觸動。

  成嘉澍聽她那個說話的聲音，基本確定了她在酒吧裡，想起第一次見面進入去警局撈她的樣子，有點擔心她又出事兒。

  成嘉澍：“我不習慣。”

  成嘉澍心裡還是惦記著劇本變動的事情，車若君安慰他，這在創作階段是常有的事情，各種各樣的阻礙很多，要學會和客觀現實和解。

  眼看接近年關，洗煤廠那邊已經等不了多久，成嘉澍心急如焚，給金如山發了一條消息，想托他找人問問怎麽回事，但是一整天他都沒有回消息。

  開車半小時左右，成嘉澍停好車，久違地走進了酒吧。

  走進酒吧之前成嘉澍認為自己還很年輕，但是在走進酒吧的時候他覺得自己老了。

  成嘉澍差點脫口而出說不去，但是想到她一個女孩子在酒吧不安全，自己至少應該去把她送回家，“好，你微信給我發個地址。”

  審查報告已經遞交上去，要等上北市廣電審批之後拿到拍攝許可證就可以準備開機。

  最後在舞池裡找到了金明月。

  “你不喜歡這兒。”金明月說。

  成嘉澍拿了車鑰匙開車趕過去。

  DJ在舞台上搞氣氛，成嘉澍戴著鴨舌帽捂著耳朵擠進去找人。

  他們離開臨風到上北市安家已經有近二十年，說到臨風市，還是用的“回”這個字。

  金明月看出來了，拉著成嘉澍出去。

  成嘉澍只是笑笑，他明白也理解。

  他還是沒有打出那個電話，決定再想別的辦法去豐富那條線。

  成嘉澍僵硬地跟著蹦，但實在是不喜歡這種環境，表情也很勉強。

  只要能夠順利開機，比什麽都重要。

  晚上成嘉澍隻好給金明月發了個消息問他哥哥最近是不是很忙。

  說完就跟著音樂跳起來。

  如果沒有金如山，也不會有這個劇本。

  什麽年紀的人能承受這麽大的音量啊。

  但是足足等了半個月，都沒有拿到拍攝許可證，成嘉澍跑了廣電無數次，得到的消息都是審查中。

  金明月：“那你來這裡幹嘛。”

  她不開心，成嘉澍想。

  成嘉澍溫柔地說：“我擔心你。”

  金明月嘟嘴：“有什麽好擔心的，我又不會喝醉。”

  成嘉澍笑：“我怕你跟別人打起來，你哥不在，我得去撈你啊。”

  金明月聽出來他是在笑第一次見面的事情，也笑出來，在成嘉澍胳膊上輕輕打一下。

  “你能請我喝酒嗎？”

  成嘉澍想了想，說好。
    找了個安靜的清吧，角落裡有樂隊在演奏歌唱，成嘉澍挑了個二樓靠窗的位置，給金明月點了個酒精度不高的酒，自己則是果汁。

  “你不開心。”成嘉澍說。

  成嘉澍還想著引導引導她說出心裡的事，自己能安慰一下，沒想到自己剛給了個平A，金明月的大就出來了。

  金明月：“今天是我媽的忌日，我爸和我哥都回去掃墓了。”

  成嘉澍的話哽在喉嚨，一時間不知道說什麽。

  “我沒有去，我不想去，我討厭這一天。”

  成嘉澍試探著問：“抱歉。”

  金明月：“我沒事，不過你不知道嗎？我哥沒跟你說？”

  成嘉澍說沒有。

  這時候清吧裡突然湧進來七八個年輕人，上了二樓在旁邊一個長桌上坐下，嘰嘰喳喳地聊天。

  金明月看起來很煩，沒有再說話了。

  成嘉澍陪著她喝了幾杯，金明月說想回家了。

  出來的時候已經接近零點，街上冷冷清清，兩人去停車場開車。

  “成嘉澍，你要拍的那個電影裡面有我嗎？”金明月問，她已經醉得走路都走不穩，成嘉澍不得不扶著她。

  此時溫度在零度以下，還微微飄起了毛毛雨，裹在發絲上看起來像是白了頭。

  成嘉澍說：“沒有，因為主要是講演奏團和洗煤廠的故事，那時候你太小了。”

  “那就好。”金明月癱坐在副駕駛，成嘉澍給她系上安全帶，“成嘉澍，到時候挑演員，我可以看看演我媽媽的人長什麽樣子嗎？”

  成嘉澍說：“好。”

  “你家在哪裡？”成嘉澍啟動車子。

  沒聽到金明月回應，成嘉澍轉頭一看，金明月已經睡了過去。

  成嘉澍搖晃她：“明月？金明月！”

  不管怎麽喊金明月都沒有醒來，成嘉澍總也不能像對羅凡一樣給她一個大鼻竇。

  成嘉澍給金如山和雷永明打電話，都沒有人接，想了想只能給薑薇打個電話，讓她們準備一個房間，把金明月帶回了公司的別墅。

  忙活到凌晨兩點，總算是把金明月安置好了。

  薑薇白天剛去外省的器材公司跑回來，晚上又折騰這麽一通，累得兩眼發黑，成嘉澍跟金如山發了消息，兩人趕緊回屋睡覺。

  但其實誰也沒有睡好，次日一早六點多，兩人在陽台相遇，都是來吸煙解愁的。

  “小樹，租器材不是很順利，看了七八家公司了，都是我們一開始去談的時候沒什麽問題，但是一到要簽約的時候就放鴿子。”

  成嘉澍看向薑薇，指尖的香煙在風中凌亂，燃燒速度比他自己抽還快。

  “怎麽會這樣？我們要的也不多啊？”

  文藝劇情片並不需要太多複雜的鏡頭和設備，他們劇組的體量也不會太大，所以想租用的設備都是很基礎的。

  薑薇：“我心裡覺得不對勁，就試探著問了，好像是有人在背後作祟，小樹。”

  成嘉澍下意識的就想到是因為自己五年前的事情。

  他們一個小劇組，其實設備公司賺不了多少錢，比起得罪大公司，不做他們這一單才是明智的。

  成嘉澍想到了上家公司，想到了總監和Jason。

  “我來想想辦法。”

  “小樹，我在想要不要我們自己買一套，反正錢是足夠的。”薑薇提議。

  沒等成嘉澍說話，金明月不知道什麽時候走了出來：“買什麽？我馬上要出國玩，可以幫你們代購。”

  成嘉澍和薑薇轉頭，薑薇蠻喜歡這個鬼靈精怪的妹妹，招手讓她過來：“粉底液和眼影。”

  金明月：“這個我擅長啊，你想要什麽牌子的，列個清單給我。”

  “哈哈哈逗你玩的。”薑薇發揮渣女本色，曖昧的伸手在金明月腦門輕輕敲一下：“買攝影設備燈光設備剪輯設備。”

  “也可以啊。”

  成嘉澍笑：“明月，這個可不是逛商場能買到的哦。”

  金明月想了想，似乎真的在思考去哪裡買，兩人看著她，沒成想她真的拿出手機來給他們看朋友圈。

  “我前男友去加利福尼亞打工了，你們看看。”

  成嘉澍和薑薇仰頭大笑，金明月的措辭真的很出乎意料。

  但是下一秒，看向屏幕之後唯有震驚。

  “PANAVISIO！！！”

  金明月：“什麽？他說公司很厲害，我還不信呢就憑他？”

  成嘉澍和薑薇異口同聲：“不是厲害，是超級厲害！”

  金明月哪管那麽多，隻覺得自己可以代購了：“那你們要什麽？給我列清單！”

  折騰了這麽久，沒想到大神在身邊，正高興，樓下來了一輛出租車。

  三人好奇地從二樓陽台往下看。

  車門打開，一條優越的長腿首先伸了出來，緊接著是大家都很熟悉的凌亂版本大背頭。

  金如山用他優越的臉龐做出了閻王般猙獰的表情：“金明月！趁我不在家你又出去喝酒！！”

  明月：成嘉澍你跟我哥告狀！

  小樹：我……

  金老板：你凶他幹什麽？衝我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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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