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夢境
  “所以，你到底是為什麽失聯？”林燁美麗的指尖調皮的劃過封黎川的領口，像隻翩躚的蝴蝶，手指上還戴著封黎川送給他的戒指，暖銀色的素圈套在細膩溫暖的皮膚上，令人格外心動，封黎川忍不住抓住他的指尖親了一口。

  不過林燁的問題卻並不那麽讓人愉快，封黎川立刻想起了被他拋在腦後的父親，焦慮、內疚，這些負面情緒像是雜亂的線條，結成一個個死結，把他的生命牢牢禁錮在死結中。封黎川的表情依舊冷硬，他習慣了隱藏自己的情緒，因為他只要稍微暴露些許真實的自己，就會成為尊嚴盡失的可憐蟲。

  “你怎麽了？”林燁總能敏[gǎn]的察覺到封黎川周身氣場的變化，他無措的摟住封黎川，認真觀察著封黎川的眼睛，卻怎麽看不透那黑色深潭裡的情緒，“有什麽煩心事嗎？”

  “我……父親出了一點事情，”封黎川為有這樣的父親感到羞恥，也為自己感到羞恥而感到羞恥，他認為自己既對不起林燁，也對不起父親，“他身體不太好，我忙著照顧他，沒顧得上看手機。”

  封悅信的精神不正常這件事整個京圈都知道，林燁當然也知道，但他體貼的沒多問：“這樣啊，人年紀大了難免有三兩病痛，你父親現在怎麽樣了？”

  封黎川抿了抿嘴唇，罕見的表現出了糾結，他如果回答父親的情況很不好，那林燁一定會讓他回去照顧父親，可他自己情況也不好，他想留在林燁身邊！
  陳思睿的話再次在他腦海裡回想，他有權力，回到愛人身邊。他父親的生命只有一次，可他的生命也只有一次……

  總有一天，他會走到他父親如今的年紀，總有一天，他也會死的，為什麽他不能也像心疼他父親一樣心疼一次自己呢？

  這大逆不道的思想像一個短暫的火花，在封黎川被內疚和自厭折磨了二十幾年的可憐的大腦裡，飛速的化為了灰燼。

  “我父親的情況還不太好，我很擔心他。”封黎川聽見自己的聲線有些發抖，他希望林燁沒有聽出來，但他知道林燁一定能聽出來，也一定會裝作沒聽出來。

  “那你快去照顧他吧，叫司機先送你去你父親家吧。”林燁心裡也有點擔憂，他聽沈風月說過，封悅信是自殺過的人。

  林燁歎了口氣，無精打采的洗漱完後，連窗簾都懶得拉，直接躺在了床上。

  “不，先送你回家，我想看著你回家。”封黎川的語速有些快，他多想在這個身心俱疲的夜晚和林燁一起回到屬於他們的房子裡，就算他不能回去，也想目送林燁的背影走進那間房子，然後獨自品嘗孤寂和落寞。

  光想也沒用，林燁拿出手機給封黎川發消息：你到了嗎？

  這樣等他再次面對歇斯底裡的父親是時，可以回想道到那些美好的事情，比如聽著林燁養的魚在潺潺流水裡遊動，比如和林燁一起為小貓咪梳毛，不過他最喜歡的是觀賞林燁看小貓咪的眼神，就像他兒時父親看他的眼神那樣，溫柔，滿是無條件的愛，令人渾身發燙。

  於是林燁聽從了封黎川的決定，先一步回到了家裡。

  平日裡林燁最愛夜晚居家的時光，但今天他卻心神不寧。他撫摸了一會兒自己養的大橘的毛，卻不小心揪掉了一縷，掃地機器人滴滴的跑過來清理地面，林燁還在想他離開時封黎川的眼神。

  可奇怪的是，父親的溫柔總會令他感覺惶然，林燁的溫柔卻不會，林燁的溫柔給他勇氣和力量，目前封黎川把這區別歸結於他長大了。

  可是沒有回音。

  晚風吹動竹林，小區昏黃的街燈閃爍著，林燁關掉燈，拿出打火機點燃，給封黎川拍了張火光旁的美人照，再次騷擾道：“睡了嗎？”

  依舊沒回音……

  林燁不是黏人的人，可他控制不住自己的行為，他感到很擔憂，卻說不出自己在擔憂什麽。
    最終，林燁懷著憂慮的心情進入了夢鄉，在夢境裡，他的潛意識告訴了他一些秘密。

  在夢裡，他看見了猙獰的懸崖，他正和一群人一起艱難的登山。他們腰間纏著安全繩，安全繩把他們每個人都系在了一起，這樣一旦有人踩空，其他人就可以拉住他。

  林燁感覺自己渾身上下都在疼痛，他抓住岩石的手在難以自抑的顫唞著，就在林燁感覺自己快要堅持不住時，他右邊傳來了沈風月的聲音，他說：“林燁，這裡風景真好，我們拍一張。

  沈風月依舊那麽光鮮亮麗，絲巾、胸針、袖扣、領帶、皮鞋，這些裝備一樣不少。他單手抓著牽引繩，另一隻手握著手機拍照。

  林燁聽見自己的心臟在飛速跳動，他害怕沈風月掉下去，他拚命想提醒沈風月別走神，可卻發不出聲音。

  眨眼間，沈風月那奢華的皮鞋果然一腳踩空了，林燁一直在關注著他，見狀立刻快準狠的拉住了他。

  沈風月被吊在半空中，嚇得大喘氣，但說話依舊缺心少肺：“嚇死小爺了，這皮鞋怎麽這麽滑啊。”

  林燁單手承擔著沈風月的全部體重，另一隻手緊緊的抓著石頭，感覺自己快被撕碎了，他想叫沈風月快爬上來，可他依舊發不出聲音。

  這時林燁左耳邊傳來了不明人的絮語：“有人掉下去了！他會被摔得粉碎吧。”

  不會的，我抓住他了。林燁扭過頭想要解釋，卻看見了封黎川。

  林燁親眼看到封黎川抓著的那根樹枝突然斷裂，他整個人無助的向下墜落。

  如果林燁想要救封黎川，就必須松開抓著沈風月的右手去抓石頭，然後用左手救封黎川。

  在那千鈞一發的時刻，林燁六神無主的看著封黎川，可封黎川根本就沒給他做決定的機會，封黎川掏出小刀利落的割斷了安全繩，墜落進了懸崖下的無盡黑暗中。

  封黎川墜落時，一直看著他，用那雙濃黑卻沒什麽情緒的眼睛深深的凝視著他。被封黎川那樣看著，林燁總覺得自己被什麽召喚了，這種召喚感越來越強烈，就仿佛有人在幽深的峽谷中大聲呼喚他的名字。

  林燁感受到有濕熱的液體滑出眼眶，濃烈的悲傷籠罩了他。

  神秘的呼喚聲越來越遙遠，林燁的心臟怦怦直跳，仿佛有什麽牽引著他的五髒六腑，他迫切的想要靠近呼喚他的人，被召喚的感覺太過強烈，林燁深吸了一口氣，松開了沈風月，也松開了石頭，一頭扎進濃霧中的懸崖裡……

  強烈的失重感讓林燁猛地清醒過來，他緩緩從床上坐起來，有些迷茫的揉了揉頭髮，夢境的記憶漸漸淡去，他自然也無從分析他的潛意識到底想告訴他些什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