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七章 倚屠（5）

  凌有夢不善飲酒。

  他握著酒杯，碰了碰唇，看著毫無顧忌地張無忌道，“不要喝醉了，喝醉了我不管你的。”

  張無忌笑了一聲，他又一飲而盡然後道，“小師叔，聽說宋師哥一直鬧著要來明教找你，被揍了一頓。”

  “他是武當年輕一派中的佼佼者，被當著所有武當弟子的面揍了想必心中有怨。”

  凌有夢問，“你想說什麽？”

  張無忌抬起眼來，他道，“宋師哥也喜歡你，你和他說讓他不要喜歡你了嗎？”

  凌有夢看了張無忌好一會兒，直把張無忌看得心慌意亂起來，凌有夢才道，“你想我說什麽？”

  張無忌道，“我隻想知道，小師叔是不是真的不喜歡他。”

  “不喜歡。”凌有夢抿了口酒，被辣得臉色泛紅，他眼中泛起水霧來，“如你所說，他是武當年輕一輩的佼佼者，所有人對他的期望都很高。在這件事上，你不敢說是怕我不喜歡你。他不敢說卻是來自外界的壓力，一旦被人知道他戀慕自己的小師叔他就完了，所以我也不曾與他說。”

  張無忌道，“小師叔。”

  楊逍冷冷道，“你到底將我認成了誰？”

  他不放心，卻又只能一步一回頭地離開。

  凌有夢一點一點地松開了那青衣，茫然起來。

  這個人不是他……他早該知道的。

  張無忌隻當沒聽見。

  張無忌苦笑一聲。

  張無忌點了點頭。

  凌有夢聽著這個聲音，皺了眉，“不關你的事。”

  張無忌：“……我這就走小師叔。”

  張無忌轉頭過來，他見楊逍竟穿了一身青衣，他沒有多想道，“楊左使回來了？我小師叔喝醉了，他不要我幫他。”

  他緩緩地抬頭看過來，楊逍的臉也是重影，模模糊糊地看不清楚。

  凌有夢撐著桌子站起來喃喃道，“張無忌，你走吧，我要回去睡覺了。”

  這副模樣看起來實在可憐，但是楊逍心中卻有怒意，他強硬地捏著凌有夢的下巴問，“你剛剛，把我認成了誰？”

  楊逍提步走到凌有夢身邊道，“這就喝醉了？真沒出息。”

  凌有夢搖頭，“我與你說了，不可能。”

  楊逍又是怔了怔，他試探性叫，“小夢？”

  凌有夢高興了片刻又覺得不對，他微微蹙眉抬眸，“你為什麽不抱我？”

  他只看見了那青色的衣衫。

  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麽這樣生氣，也許是因為他的驕傲不允許他被凌有夢認成其他人，又或許是別的。

  張無忌怔怔地笑了起來，他道，“宋師哥與小師叔是絕不可能的，但是我還有可能對嗎？”

  “你不是……”你不是他。

  凌有夢晃了晃昏沉的腦袋，他喃喃道，“我……你凶我？”

  “對不住。”楊逍道，“凌少俠在等我？”

  楊逍微怔，“是我。”

  凌有夢抬眸，水潤的眼惡狠狠地瞪著張無忌，“讓你走！”

  凌有夢可憐的茫然地睜大眼，那個名字就在唇邊，就在喉嚨裡，但是他就是想不起來。

  這聲音不對，凌有夢腦子迷糊地想，難道那個人……聲音變了？
  凌有夢輕輕地彎了彎眸，他道，“你來得好晚，我等了好久。”

  “喝醉了？”楊逍詫異，“喝了多少？”

  “不對。”凌有夢搖頭，“你應該叫我小夢的。”

  凌有夢不適地蹙起眉，他推了推這隻手沒有推開，他道，“松開。”

  張無忌忙伸手過來，被凌有夢一把打開。

  眼淚蓄在眼眶裡，悄無聲息地落了下來。

  “小師叔我扶你進去。”

  張無忌的視線落在桌上那小小的白瓷杯上，楊逍看了一眼沉默了一會兒道，“教主，容屬下試試？”

  凌有夢怔住，他伸出手抓住了那青衣，聲音輕快起來，“是你啊？”

  楊逍察覺到了不對勁，他道，“我為何要抱你？”

  他發現凌有夢說得酒量不好沒有半分誇張，此刻已經眼角泛紅起來。

  那邊凌有夢暈暈乎乎地扶著樹乾道，“張無忌，你走了沒有？快走！”

  凌有夢一杯酒見了底，腦子已經有些不清楚了，面前的張無忌已經有了重影。

  “教主。”楊逍疑惑的聲音傳來，“這是怎麽了？”

  楊逍心頭一動，竟不忍心再逼問下去，他緩緩地松開凌有夢的下巴道，“有膽子認錯，沒有膽子承認？”

  凌有夢順著樹乾坐在地上，他喃喃道，“我記不起來了，我不記住了。”

  楊逍在凌有夢面前蹲下來，他的手指溫柔憐惜地拭去凌有夢的眼淚道，“記不起來就永遠地忘了吧。”

  凌有夢努力地搖著頭。

  不能忘，怎麽能忘了？
  他們成過親，拜過天地，飲了合巹酒……他們之間應當永不分離。

  楊逍的臉色又冷了下來，許久他才道，“認錯人了，是因為什麽認錯的？你喜歡他？”

  凌有夢沒有回答，不喜歡面前這個對他很凶的人，他也不想回答這個人的問題。

  他垂下眼，看著青衣的下擺，沉默著。

  楊逍冷笑一聲，他站起來，轉身走了幾步又回頭看著可憐兮兮的青年。

  最終他還是蹲下`身將青年抱起來。
    凌有夢像是睡著了，沒有絲毫反抗，他臉上還有淚痕，楊逍看了許久皺起眉來。

  在查到的那些東西裡，沒有顯示凌有夢身邊有過什麽人，而凌有夢無論如何也記不起來，也許本來就沒有那個人，只是他錯把夢魘當做現實了。

  若是這樣的話，方才自己對他那麽凶實在不應該，更何況……他為什麽要那樣生氣？

  楊逍沉著臉將凌有夢放到床上，然後轉身，卻覺得衣角一緊，他回頭看去，便看見凌有夢的手緊緊地抓住他的衣服。

  楊逍頓了頓，將凌有夢的手掰開，這才離開。

  他得親自去查查。

  。

  凌有夢在黑暗中睜開眼，沒有月亮也沒有星星，黑暗中什麽都看不真切。

  但是凌有夢卻張了張嘴。

  “噓！”那溫柔的熟悉的聲音響起，“小夢，不要說話。”

  凌有夢睜大眼，腦袋一片空白。

  冰涼的指腹按上凌有夢的腦袋，又使凌有夢一個激靈。

  “不是說了到時候見？怎麽把自己搞成這副模樣？”

  凌有夢怔怔地，沒有說話，眼眶卻又紅了。

  “對不起，都是我的錯，別哭。”微涼的唇親上凌有夢的眼睛，“傻夢。”

  凌有夢張嘴想問，你是誰，但是他的唇被按住。

  “再等等。”那道聲音說，“再等等我。”

  外面的天已經大亮了。

  凌有夢睜開眼，他好像做了一個很讓人高興的夢，但是他已經記不清了。

  他起床後才驚覺自己身上有股酒味。

  凌有夢面無表情，得洗個澡才行。

  昨天晚上，發生了什麽來著？凌有夢不確定地想，他記不清的好像不止那個夢。

  他好像喝醉了，然後呢？他看見了那個人嗎？
  凌有夢拍了拍腦袋，下意識摸上眼睛，不自覺地彎了彎唇。

  之後兩日凌有夢都過得格外清靜。

  張無忌會每日例行過來一趟，而楊逍更是不見蹤影。

  這對凌有夢來說就很好。

  他吃完了飯坐在荷花池旁，盯著池塘裡遊動的魚兒發起了呆。

  直到太陽快要落山了，他才陡然回過神來，腳已經發麻了。

  凌有夢靠著柱子，慢吞吞地站起來，又覺得腿一軟，隨即便被人撈進懷裡。

  凌有夢抬頭看去，見是楊逍便道，“放我下來。”

  楊逍輕嘖一聲，“那天晚上你可不是這樣說的。”

  凌有夢疑惑起來，他問，“哪天晚上？”

  “你喝醉那天，可是求我抱你。”楊逍臉上又掛上了戲謔的笑容。

  凌有夢皺緊眉，他道，“不可能。”

  楊逍道，“你忘了？”

  凌有夢見楊逍神色不似作假，頓時陷入了迷茫，他覺得，日後肯定不能再喝酒了。

  “你先放我下來。”凌有夢道，“那晚的事我已經忘了，便當做沒有發生過。”

  “你忘了我沒忘。”楊逍道，“如今你已經在我懷裡，我便不會放下來了。”

  凌有夢的眉頭又皺了起來，“你放我下來，我不喜歡你抱著我。”

  楊逍聽見不喜歡幾個字，笑意漸漸淡了，他反而抱緊了些，神色冷冽道，“我偏不放。”

  凌有夢聽見這句話，神色一凝便掙扎起來，“你放我下來！”

  “別動！”楊逍皺眉，“你若是再鬧，我不知道自己會做什麽。”

  凌有夢冷笑，“你想做什麽？”

  “你覺得我會做什麽？”楊逍淡淡道，“你猜我會不會把你辦了？”

  凌有夢臉色難看起來。

  楊逍見他這副模樣，又輕歎一聲，“你乖一點不就好了嗎？”

  聽見這句話凌有夢果然不再掙扎了，但是他身體僵硬極了，仿佛抱著他的不是人一般。

  楊逍微微皺了皺眉，又道，“你這般僵著做什麽？”

  凌有夢不與楊逍說話，他隻當沒聽見楊逍的聲音。

  楊逍氣笑了，他道，“你氣性果然大得很。”

  凌有夢半闔上眼，面無表情地想，不想再在這裡待著了，根本不一樣，完全不一樣。

  一開始不過是因為楊逍有幾分似那個人他才想著留下的，但是楊逍不是，所以沒有留下的必要了。

  若是這次張無忌再來，便讓他送自己回武當派吧，還是武當派好一些。

  就算是宋青書也好，至少宋青書不敢對他有半分越界。

  楊逍將凌有夢放好才道，“脾氣大得很，也不知誰慣的。”

  凌有夢瞥了他一眼，轉身回屋，他道，“與你無關。”

  楊逍跟上道，“我聽你說得最多的一句話便是不關你的事，與你無關，你倒是說一句別的。”

  凌有夢站定，轉頭，看著楊逍道，“你很煩，可以了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