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君的溫柔刀》第四十九章
第四十九章中都的春季經常會冷不丁降些雨水, 方才還晴著的天這會兒已經飄起點點雨星,迷迷蒙蒙地給整座園子罩上層層薄紗。
裴昱沒有動,在斜風細雨中站了片刻, 一身青衫很快洇上雨痕, 線條分明的俊顏也沾了水霧。
禦花園裡輕紅薄綠, 繁花盛柳, 母女倆的身影隱隱綽綽, 時而可辨時而隱沒,裴昱一直望著那個方向, 直至玉色裙衫徹底消失在視野中, 耳畔還回蕩著女兒軟糯的嗓音。
原來小孩子是這樣的。
心裡好像被輕輕蟄了一下, 很特別的滋味。
也許人都躲雨去了,園子裡靜得很。裴昱聽著雨水瀟瀟落在池面的動靜,也聽著自己的心跳聲, 許久, 溼潤長睫才微微低垂,遮住眼眸中的沉沉鬱色,轉身走向相反的方向。
自草木幽微中離開,踏過溼潤的石階, 傅筠步子稍微提快了些,手掌也遮在女兒頭頂為她遮雨。
小家夥身子康健, 但甫來外地,極有可能水土不服, 若淋雨著涼那就更不妙了。
“阿娘……”
想到這裡,傅筠微微愣怔。
小家夥從來沒有泡過花瓣浴,更何況水面還漂浮著幾個小玩具,憨態可掬栩栩如生,寧寧一下子被吸引住,劃著水玩得樂不可支,早將方才的事情忘得一乾二淨。
寧寧倒騰著兩條小短腿, 搖搖擺擺的要下來自己走, 屁股卻被輕輕拍了下。
方才他沒追上糾纏,看起來是識相的,怎麽現在反倒跑清寧宮求見了?
寧寧雖聰慧,當下卻也被繞暈了,迷迷糊糊地點了頭,又搖頭。
傅筠在一邊兀自出神。
“諸位,聽傅大夫的就是。”裴昱晚到一步,語聲冷靜。
只是今天還未等傅筠開腔,宮娥就等不及似的,輕聲補充道:“好像是裴大公子害了病。”
裴安心智似孩童,身子也跟孩童似的,經不起一點風吹雨打,時有小病小災,府上也總安排了幾個府醫。
“我不待見你,並不代表我也會厭惡你哥哥,你愛跟便跟,少廢話。”傅筠蛾眉微動,隻留給他一個清雅姣好的側臉,徑直入府。
寧寧敏銳地察覺到阿娘的情緒波動,跟碩鼠偷腥似的鬼鬼祟祟地順著阿娘的腿滑到地上,乖巧地坐在一邊,兩隻小手放得板板正正。
看了眼女兒好奇的神情,傅筠被這混亂的稱謂給逗笑了,點著她挺翹的小鼻頭說:“舅舅是阿娘的弟弟,雖然他年紀小,但輩分比你高,知道了嗎?”
傅筠卻怫然不悅,“不見。”
這一回眾人卻束手無策,因此聽聞二公子請來神醫,紛紛報以希望,卻見來人是一年輕女子,也就二十歲上下的年紀,府醫太醫均面露疑色。
他竟真的在外漂泊了這麽些年?
一路無話,及至到了顯國公府,裴昱才艱澀地開口:“並非我有意打擾,但我大哥自吃了一碗湯羹之後便昏迷不醒,疑是中毒,而太醫辨不出究竟是何毒,便想請你看看有沒有辦法。”
傅筠不禁莞爾,剛想給她說得詳細些,卻見一宮人慌慌張張地跑來。
她像一個懦夫,竟然沒有果斷回答女兒的問題。
家裡一群人包括醫學生都見寧寧可愛伶俐,寵慣還來不及,哪有人會真正怪她,於是唱白臉的重任就落到傅筠身上。
傅筠看了不由失笑,這小家夥每次惹了事怕挨罰,就總會提前擺出乖巧挨訓的模樣。
青年星目灼灼,心間疾跳,見對方不出聲,又低聲說了句:“你若不想我隨行,就讓明叔領你進去。”
這昏迷一看就不尋常,裴安胸腹鼓脹,面色漲紅,像是有一股氣憋在體內抒發不了,而他四肢麻木,末端發紫,需要下人時時刻刻為他按摩揉搓,才不會失血壞死。
清寧宮是皇后寢宮,小皇子也養在這兒。還有幾天就是小皇子的百日宴了,傅家父女打算宴後再離京,因此傅筠帶著女兒住在清寧宮,傅從初則另有住處。
沐浴完的寧寧小娘子裹著黃澄澄的軟袍,撲閃撲閃的在床上蹦來蹦去,像隻置身花叢的大蛾子。
“阿娘,阿娘!”
說話間已經到了清寧宮,熱水早就備好,傅筠動作麻利,給自己擦了擦頭髮上的水珠,就拎小豬一樣把寧寧放進浴桶裡。
斜風細雨密了又疏,如紗似霧,傅筠默然一息,瞥了眼他額上的水珠,一時間竟分不清是汗,還是雨。
這聲裴二公子一下子將寧寧的記憶喚醒了,她認識的人裡姓裴的可就這麽一個,於是好奇地從娘親懷裡冒出腦袋,脆生生問:“是裴昱嗎?”
思及裴昱那派貴公子作風,傅筠總有些不信,但三年前相見時,他不再目中無人、高高在上,而是願意放下`身段和普通百姓吃一樣的食物,睡一樣的爛席子,甚至還主動幫扶人家。
眾人皆知兩位公子關系甚好,大公子病倒,他們也是頭一回見二公子露出焦急神情,可片刻功夫二公子已經重回沉穩從容,想必這位女神醫極有來頭,遂面上恭敬了不少。
寧寧搖著傅筠的手,毛茸茸的腦袋直往她懷裡鑽,“為什麽呀,我為什麽要叫太子弟弟舅舅啊?”
聽說一會兒要跟祖母還有舅舅吃飯,寧寧好奇地趴在床沿,好半天才明白過來舅舅是何人,於是支楞起小腦瓜問:“太子弟弟比我小好多好多,為什麽我要叫他舅舅呢?”小皇子一出生就被封為太子,天下大赦,京畿黎庶減免賦稅,可見元亨帝龍心大悅。
宮娥一愣,點頭稱是。
是因為天下大赦,裴昱才得以褪去流放犯身份,安然返京的嗎?
爾後將目光投向床帳內躺著的人,饒是見過各種各樣病人的傅筠,也是啞然失神。
傅筠回過神,心道真是奇了怪了,思緒竟莫名其妙又跑到裴昱身上去。
寧寧老實下來, 聽話地趴在娘親肩頭,眼睛眨巴了兩下,小聲嘟囔:“可是爹爹說寧寧大了,不能老讓阿娘抱,阿娘會累累。”
討厭裴昱嗎?
答案必然是肯定的,這有什麽好說不出口的。
“傅娘子,裴二公子求見。”
傅筠也因此一怔,沒想到裴昱這麽信任她。
“很快就到了,乖乖的。”
一番望聞問切之後,傅筠大為詫異,沉下心來仔細把了一回脈,這才確定下來。
“大公子中的是一種罕見的蠱毒。”
在眾人的嘩然中,傅筠要來了裴安往日常服的藥劑方子。
在燭下看了半晌,傅筠道:“這蠱毒會激發人內心最深處的渴望,把久藏的不便示人的欲望全數暴露出來。”
她看了眼同為醫者的大夫們,“我們都知道蠱一開始是為治療毒瘡的,後來才為人利用,發展出泥鰍蠱、金蠶蠱之類的蠱毒。大公子這毒並非完全用來害人,前朝便有人借用此蠱激發自己對錢財的渴望,日夜鑽營生財,成為當地首富。”
“而大公子與常人不同,心性單純,沒有特別強烈的欲望,加之平時喝的湯藥裡有一味無寒子正是抵擋了部分毒性,這才會出現較為‘折中’的症狀,沒有亢奮癲狂,卻也昏迷難醒。”
眾人面面相覷,一時間噤若寒蟬。
裴昱也皺起眉頭,“這毒,可解?”
“有化解之法,”傅筠身影未動,眉心不展,“但調配起來耗費時間不可估量,大公子體內這股氣若上行至喉管,興許就會出現窒息,後果不堪設想。”
好端端的國公府出現苗疆蠱毒,實是怪事,眾人心裡直犯嘀咕,加之若有人使壞,針對心智遲滯的大公子有什麽用啊?
傅筠看向裴昱,有話就直說了:“盡快找到下蠱之人。”
既已說定,眾醫士便協助傅筠配藥,裴昱則將府內下人叫到一處,親自審問。
然而總有人做賊心虛,還沒等陣仗擺開,後廚的一個燒火丫頭就被人發現吞炭自戕。
這也與傅筠判斷的黑麻蠱用法對上了——時常下在飲食中,無色無味,遇熱即溶。
戌時剛過,裴昱才覺腹內生饑,而傅筠被他貿然請來,也不知吃過飯沒有。
視線逡巡片刻,還是決定小心為上,不用家中廚房,他把魏六叫來:“去樊樓叫份索喚,不用鋪張席面,熱乎又快的就行。”
想了想,還是如昔年那樣,點了幾樣傅筠愛吃的菜。她雖覺得這種行為是他在管著她、控制她,但不可否認,她也確實愛吃那些。
話音剛落,門房傳來消息,清寧宮送來了一位小貴人,說是傅娘子的閨女。
裴昱幾乎立時就起了身,面上流露出晚間的第一抹欣喜之色,“請進來。”
又叫住魏六:“再弄點小孩子的吃食。”
審問下人擇的是後花園寬闊之地,翠色逼人,似要撲濕人的衣服似的。
雨霧更是在青空之下聚聚散散,浸潤衣襟,小廝丫鬟們因此渾身黏膩,想撓又不敢撓,又跪在鵝卵石路上,身心受罪,不多時便有人小聲嚷:“是誰要害大公子,趕緊認了吧,別一粒老鼠屎壞了一鍋粥!”
“就是說啊,我看那鮮兒肯定有同夥,瓊兒,你倆總聚在一起講小話,你敢說你一點兒也不知情?”
“誰跟鮮兒好了?那天我倒是撞見你跟鮮兒偷偷摸摸不知道做什麽見不得人的事兒!”
果然攀咬起來了。裴昱坐在廊下,冷眼掃視著一張張熟悉的面孔。
片刻後,他叫明叔附耳來,點了三個神色有異之人,命明叔著重審他們。
既然這邊有了眉目,裴昱就放下心,直接去接女兒。
小家夥被嬤嬤樣的人抱在懷裡,不住打著哈欠,但一見到他就眼睛一亮。
“裴昱!”
滿心的疲憊頓時在這一刻卸去,也不知為何,見到女兒會給他帶來這種感受,裴昱一邊朝女兒伸手,一邊細細地體味。
然而寧寧卻不要他抱,雖認出他,卻只是窩在嬤嬤懷裡,小手揪著嬤嬤肩上的衣物,看起來有點不安。
“老奴見過二公子。”嬤嬤蹲身行了個禮。
被抱在懷裡的寧寧則唬得小臉一白,心道這個嬤嬤在祖母那兒是極為得臉的人,好多姐姐哥哥都很尊敬她的。
怎麽這樣厲害的人也要給裴昱行禮呀,莫非他是更厲害的人麽?
想到這裡,小丫頭愈發著急,又莫名有點害怕裴昱,隻好跟嬤嬤咬耳朵:“您快問問我阿娘呀。”
寧寧的態度顯然和白天時大相徑庭,裴昱看在眼裡,心上好像被撕開一道口子。
“你阿娘在給我兄長看診。”裴昱主動道:“寧寧要見一見阿娘才放心嗎?”
寧寧小小年紀就知道不能聽信一面之詞,趕忙拉了拉嬤嬤的衣袖,聲音小小的:“是這樣嗎?”
嬤嬤應了聲,“小主子大可放心,二公子所言非虛。”
話音一頓,嬤嬤又換成小孩子好理解的話:“二公子說的都是真的,傅娘子給人看診呢。”
寧寧長出一口氣,小大人似的拍了拍自己的胸膛。
嬤嬤則道:“實在叨擾貴府了,只是小主子見不到傅娘子便不肯先睡,皇后娘娘沒了法子才叫老奴送來。”
“不礙事。”裴昱沒有多說,他心裡清楚,奚皇后對他跟傅筠之間的事全然不知,不然,阻止他跟她們母女倆見面的人裡,奚皇后可是會打頭陣的。
寧寧那雙大眼睛撲閃了一下,很懂事地說:“阿娘看診,寧寧乖乖等她。”
這樣熟練,想必在家時也是如此,慣以為常了。裴昱眼神微凝,含著濃重化不開的情緒,不由泛起一陣心疼。
既心疼孩子,也心疼傅筠。
這些年雖沒有見面,卻也聽聞過傅筠的成就,她手裡邊教出了大雍第一批女醫,雖屬地方官學出身,醫術卻過硬,為人稱道。
好比說簡娘,誰能想到昔日小秦淮最負盛名的芍藥姑娘會掩起妖嬈身段,成天跟病人、藥材打交道?
還有那個叫苗兒的小姑娘,也得到傅家資助,上了學堂。
可想而知傅筠忙成了什麽樣子,而在這種情況下寧寧也沒有跟她生分,還被教得很好。
裴昱輕歎一聲。
特別想回到幾年前跟傅筠初遇的時候,好好疼惜她,愛她,若在兩情相悅琴瑟和鳴之時有了寧寧,給他一次好好當父親的機會,那該多好……然而,只能是癡人說夢了。
少時,癡人收回思緒,溫和地對嬤嬤說:“孩子若困了,就請到廂房休息吧。”
未曾想寧寧把頭搖得跟撥浪鼓似的,嘟著小嘴說:“不困的,不困的。”
想到她剛開始連打兩個哈欠,裴昱不禁莞爾,攏起的眉宇也稍稍舒展,命人拿軟墊和小毯子來,在花梨木椅子上鋪成一個舒適的小窩。
還特地彎腰遷就寧寧的個子,溫聲細語:“那就在廳堂裡等,好不好?”
寧寧喜歡毛茸茸的東西,見到漂亮的毯子眼睛瞬間亮了,但還是很有禮貌地先說了聲謝謝,方在嬤嬤的攙扶下爬到小窩裡坐下。
沒一會兒又蜷起來,快活地把臉蛋貼在毯子上蹭了蹭,確定很舒服之後才把布老虎從兜兜裡拿出來,一人一虎大咧咧靠著椅背。
這一連串動作裴昱幾乎是目不轉睛地看著,心下柔軟極了,莫名眼眶生熱,他握了握拳,極力克制著上前抱起寧寧的衝動,轉而叫人端杯熱牛乳來。
“使不得,使不得。”嬤嬤很快出聲,卻不是客氣,“小主子喝不了牛乳,會腹脹腹痛。”
裴昱怔然不已,侍立的下人也面色微訝,他們家二公子也喝不了牛乳,就連原因也是一樣的呢!
“好,”裴昱淡淡笑了,問寧寧:“那楊梅渴水可以喝嗎?”
這渴水是果汁慢熬而成,因中途蒸發掉多余水分,味道便極為甘甜,小孩子大多喜愛,寧寧也不例外,只是阿娘總不讓多喝,於是寧寧很快就點了頭,“謝謝你。”
見女兒唇邊笑渦深深的,大眼睛更是蘊滿期待的笑意,裴昱也不由笑了笑,親自取了楊梅膏,加沸水衝泡,晾涼後送至寧寧手邊。
只是有嬤嬤在,他這個親爹便是想上手喂水,也開不了口。
一旁下人的面色變了又變,二公子這是在伺候小孩麽?說出去誰信啊!
很快樊樓的索喚送來了,都是由溫盒保存的,也不知傅筠要忙到什麽時候,裴昱正琢磨著叫人送到她那兒,便見到寧寧睜著一雙黑白分明的眼睛,秀巧的鼻頭聳了聳,期間意味不言而喻。
裴昱含著溫潤淺笑,朝寧寧招手,“過來看看,有沒有想吃的。”
樊樓名氣大,手藝好,飯菜點心更是香飄十裡,別說小娃娃了,便是久居宮中的嬤嬤都不禁投去目光,然而她很快清醒過來,賠笑道:“二公子客氣了,小主子已吃過暮食,再進宵夜恐怕會鬧積食。”
小孩子個子小,肚子也小,這一點倒是忘了,裴昱應了聲便打消了陪女兒用膳的念頭。
嬤嬤喝了太多茶,提出要方便一下。
小丫頭也不纏人,乖乖摟著布老虎坐在原地,跟裴昱四目相對時毫不怯場。
這就讓裴昱起疑了——剛來時,她好像有點怕他,現在又好了?
莫非傅筠同她說了什麽?
正思慮呢,裴昱恍然發覺寧寧眼睛睜圓了原來是在強打精神,嬤嬤一走開沒人講話了就更加催眠,小身板晃了晃就歪在椅背上睡著了。
寒夜寂靜,雨停了,裴昱支頤的手慢慢放了下來,就這麽凝望女兒的睡顏,隔著丈遠距離做一個守護者。
“你想抱的話,可以抱一下。”
一道清婉的女聲驟然響起。
裴昱自然聽出來人是誰,可就是因為聽出了,才有些無措,兵荒馬亂似的站起身,俊顏劃過一絲不自在。
——她怎麽看出來的?
“快點,不然我把寧寧抱走了。”傅筠好整以暇地瞅著裴昱。
還是第一回 見他這副表情,親爹抱女兒跟做賊似的心虛,真是活該。
十四歲中解元,二十歲中探花,饒是被稱作麒麟子,也無人教他如何跟孩子相處。
裴昱不知道旁人當爹是不是無師自通,但當他回憶著傅筠和嬤嬤抱寧寧的動作後,忽然有了底氣,一手托住寧寧脖子,一手試圖穿過她的膝彎。
毯子堆疊在寧寧膝頭,裴昱索性一起抱了起來。
身體突然騰空,小家夥也沒蘇醒,想必是困極了,裴昱不由自主屏住呼吸,但仿佛還能聞到女兒身上淡淡的奶香,手臂也因此僵直。
不,可以說整個人都是僵直的,像匠人雕壞了的木料,突兀地立在那兒,兩手愣愣捧著女兒,像端了件貴重的寶物似的,實在……實在有點蠢。
傅筠憋著笑,直把自己憋得肩膀發抖,方才出聲:“不是這樣抱的。”
她上前,把礙事的毯子、布老虎都拿走,順著裴昱的手來調整抱姿,耐心教他,撥正他混亂的思緒。
“我頭一回抱寶寶也鬧了通笑話。”傅筠眉眼帶笑。
才幾年功夫寧寧就從小豆丁長成這麽個漂亮水靈的小姑娘,但無論如何,她都忘不了與女兒的每個“第一回 ”。
第一回抱她、第一回親她、第一回被她回抱、第一回聽她喊阿娘……
如今是真正意義上的一家三口,從前她遙想的和樂場景就擺在眼前,卻是這樣實現的……
“這樣,可以嗎?”裴昱順從地調整了一番,女兒小腦袋靠過來,貼在他胸口的那一刻,心莫名跳得疾亂。
——原來寧寧這樣柔軟。
裴昱繃緊的神經終於松懈,微微垂首。
見女兒動了動嘴,微微露出可愛的貝齒,他像發現新奇寶貝似的,偏過頭問:“寧寧是不是夢見吃東西了?”
如此一來,手臂不免跟傅筠的肩膀相撞,而她不知為何正在出神,與他對視後,不自在地移開目光,隨口嗯了一聲。
(本章完)